这年头找个女人结婚不容易，但是残疾女性却并不少见。很多这样的女性因为家庭或者父母年纪，自身未来养老等等原因，是没有资格挑选丈夫，或者说是没人要的。
能够娶这样的可怜女人，给她们一个家，某种程度上其实是一件善事。
但是……
林戈磨着爪子，毫无疑问土桥村的情况是另一种但是。
“根据罗齐山的供述，隔壁罗齐军的老婆是在他外地打工的时候，在路边捡到的流浪女人。女人智力有问题，身份也未知，年龄更是不小，还大着肚子不知道谁的种……”
将名叫罗齐山的五十多岁老光棍押上来的，是一个年轻刑警。他红着眼睛咬着牙，恶狠狠瞪着罗齐山道：“罗齐军他偷偷把这女人带回来，锁在家里，肚子里的孩子也流掉了！然后……这女人六年时间给他生了四个娃！其中三个女娃夭折的不明不白，只有一个两岁大的男孩儿算是平安长大。然后被罗齐军带着南下打工去了。而这女人，则被丢在家里不管死活。之后……这个叫罗齐山的王八蛋就顺势住进了罗齐军的家，把自己亲弟弟的老婆当成自己老婆睡……”
“嘿嘿……反正他们没有结婚，我睡睡怎么了？罗齐军有了儿子，我也不能打一辈子光棍吧？”
罗齐山恬不知耻的笑着，看着不远处人群中那个大着肚子的傻女人，再回头对李长青道：“再说了，如果不是我，她早就饿死了！是我养活了她，她就该感激我才对！”
现场所有人都义愤填膺，除了一脸冷漠的土桥村老人，神情呆滞的几个女人，以及面无表情的聂国强和李长青。
李长青看向这位村长。
他冷笑一声道：“这就是你所说的，你们村里都懂法，没有坏人？”
“对啊！我们好心收留这些在外面流浪，随时可能死掉，或者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弄大肚子的女人，这有什么错？”
村长依然不觉得自己的说法有哪里不对，只理所当然的道：“再说了，国家法律也没有禁止没结婚的汉子娶一个残障的女人呐？村里人娶了她，养着这个不能干活只能浪费粮食的，也有问题吗？警察同志，麻烦你们搞清楚好不好？这些女人都不容易！她们能活到现在，是咱土桥人的恩德，得报恩！”
最后一句话，村长说的斩钉截铁。
第180章 难念的经
暴怒的李长青，毫不犹豫将所有涉案家庭人员，无论男女老幼全部带回了公安局。
这是一个让人难堪的数字，因为整个土桥村村集体的登记居民，一共也不过二十来户而已。
换言之，三分之一的犯罪概率，非常离谱。
甚至这个数据，还只是纸面上的残障妇女数量。土桥村之前有没有收容其他的残障妇女？有没有残障妇女在完成生子任务后被驱赶抛弃？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可能。
简直耸人听闻！
某种程度上来说，土桥村人可以称是丧尽天良也没有问题。
但是话又说回来，另一面，他们又确实对残障妇女进行了一定的庇护。
看看同样被带来公安局的，那个聋哑且精神有问题的白发老人。她是三十多年前被现任村长罗金发的已故父亲罗先全收留的，如今已经白发苍苍但身体依然硬朗。她能这样安稳的活下来，似乎也多亏了罗金发父子。多亏了罗家人的不嫌弃，她才能够以一个正常的身份安享晚年，并且到老了依然有儿女在身边照顾她。
从这方面来说，罗金发的强词夺理并非没有道理，他对自己母亲的孝顺也是实实在在不作伪的。
因此……要怎么对土桥村这些人断案，接下来又要怎么处理这些生活无法自理的残障妇女，就成了摆在李长青以及整个永市公安面前的难题。
“我看看啊，百度上说，和残障妇女发生关系属于强奸罪！而且不能表达自身结婚意愿的残障妇女，是不可能被允许办理结婚证的。”
孙畅积极的在手机上寻找答案。
钱伟懒洋洋的瞥了孙畅一眼，冷静的道：“条文是条文，现实是现实。而且事实上只要不使用暴力，和残障妇女同居并不违法！按照现在政策，没有结婚证的男女生的孩子，也可以上户口。”
“那也得是她们自己同意的啊！”
孙畅瞪着眼睛据理力争。
“那边有七个，你去问呗。且不说罗金发已经以村委会的名义已经对这些家庭做出担保，就说那几个自理能力都没有的，你觉得她们现在的生活算不算好？”
见孙畅一脸不爽，钱伟顺便摆手道：“当然，那个两兄弟共妻的，肯定属于例外！再有就是罗健林那家伙，他和艾筠的关系先不谈，被他带回来的女人智力有问题，他的做法肯定是毫无疑问的拐骗妇女罪。呵呵……人家找一个残障妇女是为了娶老婆，他有老婆还有女朋友，这么干就是明摆着为了利益了，犯罪无疑。”
“那就是一个畜生！”
孙畅也不纠结这些妇女的问题了，只咬着牙齿道：“早知道这家伙是个这种东西，那天就不应该放过他！可怜的艾阿姨，也不知道这些年到底受了多少罪。”
两人谈论着，一会儿林戈推开门挤进这间办公室。他后面跟着聂国强和罗珏，聂国强正低声对罗珏说着什么，但罗珏却只摇头一声不吭。
不等门关上，外面忽然传来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却是一个被带回来的残障妇女受到惊吓彻底失控，正在那边办公室里拼命的大喊大叫砸东西，还喊着自己公婆的名字。
她的‘丈夫’在她生了儿子后不久，就去南方打工很少回来。儿子如今在县里上小学，寄宿制的每月回家一次，她的日常生活由丈夫寄钱回家，由年迈的公婆耐心照顾。
这些年过去，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和公婆相依为命的生活。甚至凭她简单的思考能力，也并不觉得自己被欺负，反倒是闹出这桩事的警察们才是坏人。
受害人这样的态度，更加让警方觉得为难了。
他们也很同情这些妇女，但是同情归同情！认同残障妇女可以随意被人带走当生育工具，这样的口子……尼玛谁敢开？
所有的事例都有好有坏，土桥村做这种事的有好的，却也有缺德的。一旦他们的行为不被认定违法，国家会出大乱子的。
永市领导们焦头烂额。
聂国强关上门，喧闹声戛然而止。
“罗珏，给我一个理由。”
聂国强在沙发坐下，紧盯着站在房间中央的罗珏道：“就算DNA已经确定艾筠是你的生物学母亲，但你也没有必要一直留在永市吧？你自己才多大，真的能够照顾好她吗？而且你的吃喝拉撒从哪里来，又用什么给她支付医疗费用？别告诉我说你又想干老本行了，那样我会毫不犹豫先把你投进监狱！”
“已经确定了？”
孙畅打断聂国强的话，对于这样一个结果，她说不上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林戈在旁边不耐烦的甩着尾巴，既高兴罗珏能够找到家人，又生气他的家人居然是这样一副德性。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不寻亲呢，至少没那么多糟心事。
聂国强没有搭理孙畅，他只用严厉的眼神盯着罗珏。
罗珏低着头，沉默半晌再看一看对他露出鼓励眼神的林戈，这才低声道：“罗健林……他要坐牢是肯定的了吧？既然这样，那除了我，妈妈又还能由谁照顾？”
“你可以把艾筠转移去漳市，那边咱们更加熟悉，很多事情也更好解决。”
聂国强提也不提罗先进，儿子被以强奸罪收押，他是否还能对艾筠有一个好脸色，这是一个未知数。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更不提罗先进对罗健林宠的非常厉害。
“但是去了漳市，我一样没有钱！”
罗珏抬头盯着聂国强道：“你让我去上学，那我妈妈怎么办？所以我不可能上学了，也不可能都听你的。只要你不再提让我上学的事，我就同意带妈妈去漳市。”
“这不可能！”
聂国强一口回绝：“你妈妈的事，我能帮忙，江燕也能帮忙！甚至所里所有的同事，都能够贡献一份帮助。但是你……唯独你，不能因为你的母亲，就拿你将来的一生作为代价！你现在好好读书好好学本事，才是对你母亲最大的帮助！读书才几年？你和你妈妈未来的日子又是多少年？孰轻孰重你不明白吗？”
孙畅点着头帮忙劝说道：“是啊！罗珏，你好好读书之后出来找一个好工作，将来的日子好好照顾她给她更好的生活条件，这才是对你妈妈最大的帮助啊。”
罗珏这会儿哪里听得进去？
无论聂国强和孙畅怎么温言劝说还是严厉批评，罗珏都只低着头，倔强的沉默反抗。
看他这样子，几人一时都有些束手无策。
林戈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心知自己这会儿必须要出马了。不解开这小子的心结，他是绝对不会暗自众人的期望去走的。
于是林戈从沙发上跳下来，走到罗珏面前用尾巴扫了他一下，再走向门口，回头示意罗珏跟上。
罗珏看懂了，默不作声的跟上来打开门。
在屋里三人沉默的注视中，林戈带着罗珏走了出去，门又被很快关上。
“……”
屋内三人都有些沉默，半晌钱伟气笑道：“这小子，居然更信任一只猫？咱们说什么都没用，咪咪只回头看他一眼，他就乖乖跟着走了？”
信任猫也好过信任你！
聂国强瞪了钱伟一眼，无奈的闭上眼睛：“这件事就交给咪咪吧，现在抓紧时间休息一下。永市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咱们几个想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
孙畅点头补充道：“还有罗珏妈妈的事，也需要永市公安局的帮忙。毕竟……她真正的监护人，是罗健林那个王八蛋。”
顿时，三人再没有说话的心思。
另一边，林戈顶着乱七八糟的嘈杂声，带着罗珏上了附属楼的楼顶。
打开天台的门之后，空气为之一新。呼呼的冷风也将下面的喧闹吹走，莫名除了风声外就再没有任何惹人心烦的声音了。
林戈有些怂的往下瞅了瞅，再绷着胡须缩回脑袋。
他不是怕，只是体重太轻了，担心被风一下子给吹走。
嗯。
放松一下之后，林戈这才回头看向一动不动站在门口处的男孩。
第181章 被诅咒者
林戈的眼神让罗珏心里一颤。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或许真的如聂国强所说是当年被错误教育的原因，反正莫名一看见林戈的眼睛就不敢反抗。
见林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浑身的毛却被风吹的左摇右摆，罗珏不免有些心疼。
“我们还是下去吧？这里风大。”
罗珏将门再打开，却看见林戈没有跟他走的意思，只能无奈的重新把门关上，身体也转过来面对着这只猫。
“其实……我只是……不想再麻烦……他们了。我……是一个被诅咒的人……对吧？所有和我有关的……都像被诅咒了一样，没有……任何值得开心的结果。”
面对林戈，罗珏终于不再隐瞒。
第一句话说出口，后面的也就顺畅了。抬头看着林戈，罗珏继续道：“我所渴望的东西，全部变成了笑话。而这一切，又全部都是因为我的出现。对不对？如果我没有来永市，是不是妈妈就依然能得到爷爷和那个男人的照顾？就算他想娶别的女人，可至少……至少……不敢对母亲彻底不管的对不对？”
罗珏的两只眼睛红彤彤的，盯着林戈咬牙道：“然而现在一切都变了！因为我，妈妈将要彻底的失去依靠。那个男人，也会去坐牢，丢下爷爷孤零零一个人！所有的一切，都在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为什么！因为我是一个糟糕的家伙啊，我能够给他们带去的，只有更加糟糕的结局啊！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面对林戈缩小到仿佛一条细线的瞳孔，罗珏扭过头：“不管怎么说，不能让别的人也被我影响！但肯定已经影响到了，聂叔叔的腿，几天不见就好像已经不能走路一样。肯定是因为他关心我，才会被我给诅咒的！还有孙畅姐，她的脸色看起来好糟糕，钱叔叔也是一样！大家……大家这样都是被我……”
罗珏的话没说完，林戈突然一脑袋撞在他的脸上，把他的身体撞一个踉跄，没说完的话也给憋了回去。
林戈很想告诉罗珏，别傻了！
聂国强之所以行动艰难，是因为他的风湿病变得严重了。冒失的来到更冷的南省，他水土不服再加上辛苦翻山，这才看起来行动艰难。
而孙畅之所以看起来很糟糕，是因为这家伙已经连续开车超过七个小时。从掖县赶到永市，再从永市赶到土桥村又返回，孙畅一路累的不行当然气色糟糕。
至于钱伟……
你丫就是眼睛甩瓢，这家伙的气色看起来比谁都好，到底哪里糟糕了啊！
林戈不忿的盯着罗珏，很不满他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归咎到他自己身上。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诅咒，或者就算有，难道有什么诅咒比他重生成一只猫还要厉害？这可是跨越了物种，时间，距离乃至灵魂的诅咒，和这相比小破孩儿的事情算个屁！
林戈哪怕变成一只猫都从来没有嫌弃过现在的情况，这小屁孩凭什么居然敢嫌弃自己？
到底是多大的槛过不去？
林戈十分生气，因此面对罗珏的犯傻，他毫不犹豫给了一个头槌。
这一槌，也把罗珏锤懵了。
他捂着脸愣愣的看着平稳落地的林戈，看着林戈不屑的张大嘴打一个哈欠，再对他恶狠狠的嗷呜一声。
莫名的，罗珏就放松了下来。
他低着头不再提诅咒的事情，只轻声道：“其实……我想给妈妈报仇。她到底是怎么来到永市的，又是怎么跟那个人结的婚，是怎么变成的现在这个样子，我都很想知道。特别是当知道土桥村的女人大多是都是外面捡的有病的人以后，我很怕妈妈的情况会跟她们一样。还有我……我的父亲，会不会其实……”
“嗷！”
林戈忽然咆哮一声打断罗珏的话，他知道这孩子又钻牛角尖了，那个被捡回土桥村时候就已经大着肚子的残障妇女，吓到了他。
再加上以为自己是什么不幸的人之类的想法，于是罗珏把事情越想越阴暗。
虽然艾筠的事情确实还有很多疑点，罗珏出生多年没办户口也很让人好奇。但他却不好好想想，如果艾筠真的有严重的问题，她是怎么跟罗健林拿到的结婚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