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条件下，想要彻底的搜山寻找线索，不是几十一百个人能够做到的。掖县派出所人手不足，经费也不足，向上求援也因为各种理由被搪塞，只能选择其他办法。
“如果我是市局领导，我也不会同意这种事。搜山听着简单，地图上一指也就半个巴掌大。但是真要动手，我估计一两千人恐怕不够。再加上为了防止线索遗漏，还要一遍又一遍的搜寻，那耗费的资源和时间就是海量的。一个无头案说着严重，但是拼着全市乃至周边城市所有警察，集体放弃自己责任，确实有些不可能。”
聂国强理解了卢征其的难处。
卢征其点头苦笑道：“就是这个问题！市局粗略算了一下，哪怕只用一千人行动十天，也是小八百万的支出。这笔钱掖县派出所拿不出来，市局也拿不出来。”
“八百万呐，都够把市警察队伍扩招一轮了。”
聂国强点点头，想一想道：“但是老卢，这种事靠我一个人又能有什么用？我家猫确实有些本事，但它也不是神仙，没办法一嗅十万八千里。”
林戈跟着点头。
别的不说，只说要让它在荒无人烟的大山里搜索十天半个月，这事儿就不可能做得到。搜山简单，爬坡也能接受，但是随时随地全神贯注持续许多天，那会要了猫命的。
而且，一个无头尸凶杀案而已，值当么？
说实话，全国范围每年都有许多的恶性案件无法破获，这是一个很现实也很无奈的事实。有这个前提在，掖县派出所多出一个陈年旧案丢档案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卢征其看了林戈一眼，这只会点头的猫，让他有些意外，心里也有些隐隐不甘心。
但是面对一众下属，他摇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只简单转移了话题。
可是当会议结束，手下人全部散场离开之后，卢征其却将聂国强以及一众手下留了下来。
也不怕丢人，卢征其直接坦言道：“老聂，我手里不能有这种被放弃的重案。和你不一样，我还有向上的心思！掖县太穷了，明年市局有干部升调，我还想再往上走一走。”
聂国强愣了一下，这才恍然。
倒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毕竟往高处走是人之常情。卢征其有奋斗的心思，这一点没有什么可指摘的。为了走的稳一点，把手中数据搞漂亮一点，也是理所当然。
政坛也是职场，每往上一步都不容易。有时候一点小问题就会导致功亏一篑，卢征其的担忧可以理解。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老卢，还是那句话，就凭我这几个人再加上一猫一狗，我不觉得可以找到什么好线索。破案什么的，也讲究一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对吧？”
“我有一个想法，运气好能够将范围缩减到两座山头。”
卢征其摇摇头，对聂国强伸出两根手指，再把食指弯下来勾一勾，然后盯着聂国强笑而不语。
聂国强顿时明白了。
见孙畅和钱伟一头雾水，他也不说什么，更没有把卢征其的意图讲出来的打算。反正只是给卢征其帮个忙，再加上出来躲个风头而已，被他使唤几天也就完事了。
而且说实话，对于这种手段残忍的凶杀案，聂国强同样很想将它破获。和是否影响卢征其升官无关，就因为这种残忍的家伙不应该逍遥法外。
所以这个情况之下，卢征其究为什么只请外援而不是恳求市内同行，聂国强也不想管。
他只知道，卢征其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和他一样单纯又正义昂然的年轻警察，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已经出现微妙变化。或许这一次的事件之后，两人之间的联系将会悄声无息的断开。
当天晚上，卢征其招待了聂国强一行，一个档次很高的欢迎晚宴。
碍于身份关系众人都没有喝酒，但在卢征其主动低头的恭维声中，掖县警察和聂国强一行还算吃的顺利也满意。而后住进派出所不远地方的大酒店，档次也半点不低。
可越是这种情况，聂国强和钱伟的脸色就越难看。
只是大家也不好说什么，吃喝人家的再说人家闲话也挺缺德的。而且卢征其的行为虽然有些越线，但真说起来谁又是个圣人，真说开了这种小事也不至于对他产生影响。
只是几个人对卢征其的看法，还是和刚见面时候不一样了。
“这就是冷面猫啊！都说猫有九窍，有玲珑心肝，好像说法也没什么问题。”
钱伟不屑的冷笑着，见旁边林戈懒洋洋的舔着爪子，忍不住手贱摸过去：“咪咪，你将来会不会也变成这样？当了官儿之后，这行事作风就不再是警察，而是官员了？”
林戈毫不犹豫的一爪子挥过去，你丫的嘲讽谁呢！
“早知道就留在永市了，哎！”
钱伟揉揉手背，看看上面的划痕也习惯了，只是暗中后悔为什么要手欠招惹这只猫。
聂国强一言不发，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孙畅，则从回到酒店开始，就一直在摆弄手机搜索着什么。
半晌，她忽然惊呼一声。
见聂国强和钱伟看过来，孙畅有些羞燥又有些生气的道：“我知道为什么这位卢所长只让我们搜索两个山头了！因为只有这两座山，在他掖县辖区范围内！哪怕案子是在掖县发现的，但是卢所长的目的估计是打算用聂所长的名声做担保，保证他辖区的山里没有其他线索。那剩余的搜索任务和破案压力，就需要由隔壁县负责！”
“啧啧……原来是甩锅啊！”
林戈恍然大悟。
聂国强脸色不变，他早就明白卢征其的暗示了。或者说从听到由连绵群山变成两座山开始，他就知道卢征其有甩锅的想法，将无法破案的责任丢到别人头上。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不远千里请聂国强过来的理由，一是因为聂国强的名声，二也是因为双方间隔不同省区，邻县没办法再把锅通过聂国强甩回来。
钱伟啧啧称奇，直称开眼了。
“好了，多余的话不要瞎说！”
聂国强阻止两名手下的议论，严肃的道：“我们是来破案的，别的事情和我们无关。无论那两座山上搜不搜的到线索，该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而且既然要破案，就做好全力以赴的准备。两座山不够，就继续往外延伸，做到我们能够做到的全部。到时候不管别人怎么说，至少我们自己是问心无愧的，明白吗？”
“是！”
钱伟和孙畅一齐行礼。
“得！也就是说，还是要做好出大力的准备。混蛋聂国强，你就继续压榨老子呗！”
林戈郁闷的跳到旁边床上，在床的正中心躺下来。今天晚上这张床属于他了，另两个臭男人就挤一张床上抱着睡吧！
第168章 野兽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搜的，这座山头我们已经搜过好几遍了。”
掖县民警不耐烦的抱怨着，再将裤腿扎的更紧一些。
他旁边的同事也默不作声干着同样的事情，又疯狂的给脖颈手腕喷驱蚊水，把整个人腌的像老腊肉一样。
哪怕已经深秋时节，但荒山上的蛇虫鼠蚁依旧一点都不见少。甚至为了应对寒冬，它们的觅食程度比平日里更加凶猛。指甲大的蚊子见过没有，这边就是成群结队的出没。再加上随时可能出现的毒蛇、毒虫一类，搜山这种事听起来困难，做起来更加麻烦。特别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杂草刺藤能有一米多高。
林戈一行，也沉默的跟在搜山队伍当中。
当然他们并没有被安排具体任务，或者说掖县警察的行动方向，还要跟着林戈聂国强一行走。因为别看掖县出动了八十多人的民警、辅警还有外聘人工，但大家还是看这几个外省支援者的脸色。对于这两座已经被搜过不止一次的大山，也唯有依靠所长请来的外援，才有机会找到可能之前疏漏的线索。
聂国强自然当仁不让的接过了指挥权，将八十多人的队伍分成三组，呈扇形阶梯式的进行搜索。而他自己，则带着林戈、贝贝，去往嫌疑人最可能行走的那一条路。
“咪咪，这次就靠你和贝贝了。我不认为嫌疑人有毅力带着残尸走很远，所以被藏匿起来的尸体，一定就在这附近几座山上。”
聂国强低声对林戈说一句，再松开贝贝脖子上的缰绳。
“汪！”
贝贝兴奋的大叫一声，毫不犹豫的撒腿就跑，哪怕它根本没有半点线索。
林戈则不紧不慢的伸一个懒腰，再左右张望一下选择行进路线。他和聂国强的想法类似，嫌疑人肯定不可能走太远，但也不可能走那种随时有人出入的明显大路。
低头嗅一下，周围的气味很杂。掖县警察也是不止一次搜过山的，一些可能是嫌疑人留下的痕迹，也遭到了无可奈何的破坏。
于是林戈也不多想，随便选了一个践踏比较轻微的路线，一低头钻进茅草丛中。
“跟上！”
聂国强大手一挥，跟在林戈身后。
钱伟和孙畅混入的那两支队伍，聂国强并没有抱太大把握。但是他相信林戈的能力，他相信只要尸体确实没有离开这两座大山，林戈就一定能有所发现。
然而……想法是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经过半天的上爬下溜，林戈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情况。反倒是一身的毛被草丛剐的乱七八糟，身上还出现了跳蚤一类的该死虫子，让林戈又辛苦又烦躁。
“嗷呜！”
不耐烦的叫一声，林戈捻出一只在手臂毛根中爬行的跳蚤，恶狠狠的将它碾死。
回头见掖县的警察队伍也都疲惫不堪，聂国强只能捶一下腿，再不讲卫生的在林戈旁边草团上坐下来：“告诉大家，休息一下吧。喝点水吃点东西，一个小时后再继续。”
一众警察赶紧随处找位置，或蹲或坐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聂所长，喝口水吧。”
掖县派出所刑侦队长给聂国强递来一瓶矿泉水，又笑呵呵的道：“不用太着急，咱们时间还很充裕。卢所长也说了，一点点的来不着急，慢工出细活才不会出现纰漏。”
“既然我来了，自然要把我该做的事情做好。”
聂国强也不理会这人话语里的意思，只接过矿泉水拧开，倒一瓶盖子给林戈：“咪咪，你也喝点儿。辛苦半天了，休息一下，待会儿再往前搜一百米，就返回把走过的地方重找一遍。”
“找个屁！已经被我找过一遍的地方，绝对不可能埋尸。”
林戈不爽的哼唧一声，低头用舌头舔水。一瓶盖子喝一半洒一半，聂国强又重新再倒一些，林戈依旧全部喝完。
“汪！”
贝贝在旁边疯狂的摇尾巴，凭什么只照顾猫一个，不公平。
“呵呵……”
聂国强笑了，将水洒一些在贝贝头上给它降温，再把手指合拢往手心里倒一些，方便贝贝来喝。
贝贝低头舔聂国强的手心，聂国强另一只手就顺便给贝贝梳理脖颈上的毛发，将上面的刺球还有一些枯叶子摘下来，又给它揉揉肚子，让贝贝发出满意的呜咽声。
林戈淡然的看着聂国强和警犬互动，有些意外这家伙居然会照顾警犬。不过想一想聂国强曾经的一等功，似乎又有些了然。
一直这么坐着有些无聊，林戈眼珠子一转，独自朝另外一边溜达过去。
“聂所长，您的猫！”
旁边掖县警察瞧见了，赶紧向聂国强示警。
“随它去吧！这家伙是个好动的，坐不住。反正它挺懂事，差不多时间就会回来的。”
聂国强头也不抬。
几名掖县警察互相对视，都有些不敢置信。这么随便的吗？就算是警猫……可猫这种生物哪有听话的？
林戈压低脑袋，从一棵枯死的树杈中间钻过去。他的目标是前面不远处的一个天然形成的断崖，半边山头疑似山体滑坡溜下去了，在下方堆起一片低矮斜坡。
站在断崖边上往前看，依旧是一望无际的大山。山的那头还是山，翠绿葱葱挤挤挨挨的，几乎看不见道路以及行人痕迹。
不过这边的空气倒是很清新，比起城市里复杂的焦油和粉尘味道，山里的环境要好上十倍不止。特别是遥远山外那碧蓝如水洗的天空，让林戈的心情也变得清爽起来。
他真的好久没有见到过这种纯粹的自然景观了。
特别是变成猫之后，视野变的低矮，活动范围也变得狭窄。除了这次来到南省外，几乎从未离开过漳市，更不提到这种森林环境里来。
只是，终究不如城市里那么适宜生活。
林戈找一棵松树，将脚底沾到的泥土在上面蹭一下。干枯树皮蹭脚垫，有一种莫名的舒爽感，林戈玩着玩着忍不住把脖子也蹭一下，来回的蹭，感觉全身都舒爽了。
“呜……”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低呼，让林戈动作一僵。
就好像是干什么丢人的事情被抓包一样，林戈慢腾腾的回头，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个混蛋敢在这种时候出现。
这一看，林戈被吓了一跳。
眼前出现的是一只土黄色的小山猫，耳朵尖尖的上面还有一撮绒毛。它的模样长的非常像猫，但是腿却比一般猫要长一些，尾巴短短的，脸颊两边的毛也更多。这个小家伙大约未成年，小小的只有林戈一半的体长。它用一种很好奇的眼神盯着林戈瞧，似乎很好奇林戈和它相似却又不同的形象。见林戈回头望过来，它立即退后一步，再对林戈做出一个龇牙咧嘴的动作。动作做到一半似乎又有些发怂，脖子一缩转身就跑，一溜烟钻进草丛中消失不见。
“这家伙，是猞猁吧？”
林戈有些愣愣的盯着小山猫消失的地方，有些不敢相信会在这里看到一只野生动物。
哪怕猞猁这玩意儿确实不是什么特别珍稀的野兽，但是作为国家二级野生动物，它依然受到国家保护。林戈过去只见过它的图片，甚至连去动物园的时候都没看到过。想不到这一次来到南省，居然意外看到了一个活的。甚至这家伙就生活在距离城市不算太远的地方，这座山脚下就有两个挺大的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