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大门顶上的国徽还有公安俩字还看着比较新,旁边是红砖的公厕,不远处树下栓着一条脏兮兮的土狗,见人就摇尾巴也不叫唤。
派出所里一共四个警察,两个快到退休的年龄,另两个也都到了中年。
这种地方似乎很难吸引年轻人加入,就连辅警也没有招满。唯一的一个辅警正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边打盹边刷手机,直到发现有人才赶紧坐起来。
“哟,稀客!同志们过来,有什么事儿吗?”
身份是派出所所长的老警察,看起来更像一位老农。他搓着手迎上驶进院子里的警车,看到从车内出来的一猫一狗,露出诧异神色。
“您好,我是楚省漳市漳河派出所副所长聂国强,这几位是我的同事。”
聂国强跟老警察寒暄两下,说明了过来的理由,又无奈瞪一眼那边蹲在贝贝头上挑衅本地狗的猫,咳嗽一声道:“这次过来,是希望贵所帮忙找一下这个孩子的家人。他在几年前被犯罪分子拐卖,根据档案线索我们查到了山蓝县这边。嗯……只是具体位置,还要靠这边的同志帮忙,最好能领我们去一趟村子。”
“拐卖啊!拐子确实该死。”
老警察点点头,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五块钱的红旗渠香烟,拆了抽给聂国强一根:“帮忙孩子和家人团圆,这肯定是好事。但是说实话,不好做。你既然来到我们乡,大概也了解我们这边的情况。年轻人早就全部外出打工了,村子就一些留守老人,低于五十岁的都没几个。这种情况下就算孩子真是我们这儿的,他爹妈肯定也不在家。呵呵……爹妈不在,怎么认亲?说实话我印象中乡里确实曾经有过孩子被拐的报案,但报案人不在家我也没辙啊。”
“呵呵……老同志,帮个忙先走一趟,人不在再说。”
聂国强笑呵呵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中华,硬塞进老警察手中:“我辛辛苦苦跑这么远一趟,总不能在您这派出所就打道回府吧?就算人不在,也好歹有个线索。”
“唔。”
老警察把烟收了,点点头转头喊道:“大伟!大伟!出来干活儿!带这几位城里来的同事跑一趟,给他们指指地儿!”
那个睡眼朦胧的年轻辅警,不满意的撇着嘴走出来。
他很想像往常一样对大伯抱怨,但是再一看聂国强严肃的表情,还有旁边两名城里警察干净利索的模样,想说的话顿时就憋进嘴里。
“麻烦同志了。”
聂国强又掏出一包黄鹤楼,塞给这个叫大伟的三十多岁年轻人。
大伟顿时满意了。
他兴致勃勃的坐在副驾驶上,一边指路一边偷瞄开车的孙畅。有心说着孔雀开屏的话,但又畏惧孙畅的气场,只能无奈低下头开始认认真真指路。
车子坐不下,钱伟就留在了荒山镇派出所,贝贝也留了下来。
等到警车一溜烟儿消失不见,钱伟瞬间精神起来。见老所长拿个耙子自顾自去了后院儿,他凑到值班警察面前:“同志,你们这边的治安怎么样?不老实的家伙多么?”
值班警察也有四五十岁,闻言瞥一眼钱伟道:“一个都是留守老人的乡镇,治安这东西有什么好谈的?老人之间顶多吵个架咒个死活,难道还能一锄头把人弄死?”
钱伟讪笑一下,继续追问道:“呵呵……总不可能说一个年轻人都没有吧?再说那开店子的,卖化肥农药的,肯定不是老人吧?”
“然后呢?”
值班警察认真打量着钱伟,忽然质问道:“农村就那么点事儿,一年也就那么点收成,有什么值得弄死弄活的?我乡里人朴实,没有城里人那么多花花肠子。你总跟我谈治安,是想知道我这镇里有几个杀人犯呢,还是想知道我农村是不是天天打架斗殴?这年头大家生活都不容易,同志你别给我添乱行不行?”
钱伟眼睛一翻,转身不理这人了。
他继续在派出所里溜达,这边看看那边瞧瞧,颇有一种手痒想在这边儿展露一下手段的心情。然而人家不搭理他,他也没办法,只能无奈的去外面蹲着玩狗了。
嗯,玩这家派出所养的那只土狗。
“汪!”
贝贝不满意的叫了一声,钱伟摆摆手不管它。
另一边,一行人乘着警车来到了记录上的土桥村。
这是一个完全只剩下留守老人的村子,到处显露出一种破败和颓废的气氛。哪怕村里绿树成荫,地面干净,圈里有牛有羊,却也依然给人一种寂静到诡异的感觉。
村口处有一个老太太,静静的坐在一棵大槐树下发愣,对旁边走过的警车视若不见。
车子开进村里,更是一个人都看不见。整个村子里竟是听不到任何的人的声音,唯有风吹树叶的哗哗声,让寂静画面变得鲜活许多。
“就是这家!”
大伟从车窗里伸出手,指向村道中间位置的一户房屋道:“这个村儿一半姓李,一半姓罗。但是要说前几年有孩子丢了的,只有这家人了,当时闹的还挺大。”
“辛苦了。”
聂国强笑着对大伟示意,再领着一行人下了车。走在似乎空无一人的村子里,径直来到大伟所指的这家人门前。
孙畅上前敲门,林戈在罗珏怀里打个哈欠。
只是过了很久,也没有人应答。如果不是从门缝里能看见有几只鸡鸭在走动,再加上里间的木门是敞开的,说不得聂国强都要以为这家已经人去楼空。
“你们找谁?”
就在一行人耐心等待的时候,旁边儿的院子门打开,一个驼背老人眯着眼睛走出来。
“哦!大爷,我们来找罗先进他家的人,是这户吧?”
大伟主动上前搭话,用家乡土话和这位老人进行交流。最开始的几句,林戈还能听懂。但是说到后面语调越来越怪,林戈就不知道这两个人像是吵架一样究竟在说什么了。
半晌,老人摆摆手重新回去,把门也给关了。
大伟揉揉额头转过身,讪笑一声道:“咱们来错位置了,罗先进的儿媳妇在市里住院,他们一家子几年前都去了那边。哦!其实也蛮巧的,这整个村儿就他家没有外出打工,一直务农就这么过着。然后前几年不知道怎么的,他家儿媳妇得了精神病,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到处乱搞,不得不就把她送到市里精神病院,一家人也跟着去了,只农忙的时候回来。”
林戈忽然感觉罗珏抱着他的手一紧,身体更是变得非常僵硬。
如果这家人确实是罗珏的亲人,那么那个患病的女人,大概就是罗珏的母亲吧?
尽管对那个女人没有任何的印象,但仅仅只是‘母亲’这两个字,都足以让罗珏感到紧张,并且心疼和担忧。
“都去了市里?”
孙畅看向院子里的那些鸡鸭。
“邻居帮喂着呢!谷子都在院子里放着,水也是现成的。邻里邻居的,帮喂个鸡鸭不是什么辛苦事儿,家里也没什么值钱的值得被偷。”
大伟耸耸肩膀。
“那就直接去市里吧!大伟,麻烦带我们回去派出所,这次辛苦你了。”
聂国强很果断的拿出主意。
一行人空手而归重新坐上警车,又在村口老太太默然的注视中无奈离去。看着警车的影子,老太太抬起手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还是缓缓放了回去。
天色其实还早,但这个村子却仿佛被笼罩在灰蒙蒙的烟雾当中。
林戈从车尾的窗户看过去,隐约感觉这个村子平静下面似乎隐藏着什么,但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摇摇头,他把这种错觉抛去一边。
第162章 世上只有妈妈好
回到荒山镇派出所,到后面菜园子和老所长打个招呼,一行人就离开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钱伟有些灰头土脸的,好像遭了什么罪。
但是任由聂国强怎么问,他都不吭声。旁边贝贝倒是叫的挺开心的,或许是发生了什么让它高兴的事情。
林戈盯着钱伟,同样笑的非常恶劣。
因为这货身上有非常浓郁的,刚才派出所那条土狗的味道。这货肯定是闲的蛋疼去招惹那条狗了,再然后无论被挠了还是被咬了,都值得高兴。
“笑屁啊!”
钱伟一边嘀咕,一边揉着手腕。
幸好当时他反应快,也幸好那狗拴着链子,否则真被咬一口,岂不是要被嘲笑一辈子?
“活该!”
林戈左右瞧瞧,从副驾驶旁边挤进去,再跳到操控台上。今天一动不动光坐车的时间有点长了,他运动量不够感觉浑身不适,开始在操控台左右溜达。
孙畅也不生气,哪怕视线偶尔会被混蛋猫遮挡,也依然把车开的十分平稳。
然后,林戈就被聂国强拧到后备箱的台子上。
林戈也不介意,只在几人脑袋后面懒洋洋的来回散起步来。
荒山镇距离永市有些距离,到达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天气渐冷,夜色也来的比较早,大家商量一下,决定先去精神病院看了,再回头找吃饭和住宿的地方。
“永市第三人民医院?”
钱伟抬头看着招牌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叨。
“旁边不是还有永市精神病医院的小招牌么?话说在我的印象里,精神病院什么的,要么是独立的医院要么都在郊区,还是第一次看见精神病院在公共医院三楼的。”
孙畅表现的十分惊讶。
罗珏倒是没有吭声,只弯腰低头将林戈抱起来,但是被林戈重新跳下去。
“说这么多干什么,进去问问。”
聂国强摆摆手,领着三人还有一只猫走进医院里,可怜的贝贝再一次被留在警车里面。
林戈非常不适应医院里的环境还有气味,那种隐隐让他炸毛的氛围,更是感觉非常不适。特别这家三医,消毒水的味道非常浓厚,隐隐有一种在压制什么的感觉。
林戈打了一个寒颤。
虽然是晚饭时间,但这家三医里面的人却不多。也可能是受到三楼精神病科室的影响,附近人不太会选择这家医院吧,反正林戈感觉医院里人挺少的,就连医护人员都没看到几个。
三个警察带着一个孩子一只猫走进来,有护士看见了,却也不吱声不阻止,甚至没有过来询问的意图。
聂国强皱一下眉头,没有说什么。
一行人上了三楼,这边变得更加安静了。
和电影里那种精神病人疯狂吵闹不同,整个三楼安静的像夜晚一样。除了前台工作的护士外,楼道里一个走动的人也没有。就连寻常科室常有的,白天夜晚接连不断的探视声聊天声也都听不见。再加上低着头默默工作的医护人员,以及走廊上一长条的指示灯牌,颇有一种恐怖小说里惊悚医院的气氛。
孙畅忍不住打一个寒颤,咯咯两声让两名男性好奇的回头看她一眼。
不过,当聂国强来到前台,向护士表明身份并且询问罗先进家属情况的时候,气氛就很快恢复过来。
“罗先进的家属?”
护士愣了一下,一时没能反应过来这种问询方式。
好在医护档案是完整的,护士将病患者的纸质医疗档案拿出来,在病人家属的签字上寻找‘罗’这个姓氏,很快找到了一个叫罗健林的病人家属,以及名为艾筠的患者。
“整个精神科,只有一位罗姓家属?”
聂国强拿过来档案看了一下,发现上面写的是抑郁症及精神病性障碍,这样的诊断结果。
抑郁症能够理解,精神病性障碍就有一点让聂国强理解不通了。哪怕护士简单解释了一下,那些专业名词也让人难以理解,只知道这个叫艾筠的患者患有的是一个叫持久妄想性障碍的病。
“她好像很早以前丢失了孩子,之后引发了大脑精神疾病方面的问题。换一个可以理解的说法,她觉得她的孩子就在她身边,一直陪伴着她一起生活。再加上她又有严重的抑郁症,很多情况下会产生自责以及消极自残的行为。两种疾病相加之下,这位患者就不适合在家中治疗生活,只能在医院接受长期治疗检查。”
护士详细解释了艾筠的情况,然后一眼盯上罗珏。她的眼睛里陡然闪现出异样神色,被聂国强和林戈看的清清楚楚。
林戈心中一动。
聂国强也赶紧问道:“你在看什么?这个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他……”
护士抿抿嘴唇,有些不敢置信的道:“这孩子……他和艾筠女士的面相,我觉得至少有七分相像。所以请问……这孩子难道就是……”
“现在还不能断定,但是等一下希望能够借用贵医院的检查设备,帮艾筠女士和他匹配一下DNA。”
聂国强说的十分保守。
但护士却已经激动的站起来,“太好了!如果这孩子真是艾筠女士丢失的孩子,那她的病就有救了!你们不知道,由于心里一直存在压抑和愧疚的缘故,我们对艾筠女士的治疗其实效果很小。像这样类似的精神类疾病,主要还是得靠病人自己走出来!我相信她看到自己孩子出现在面前,一定会特别高兴!”
“嗯,那就拜托你们了。”
聂国强回头看了一眼低着头沉默不语的罗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