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情况?
《新界条例》的丁权制度,无论从哪个层面来看,都对这几位新界乡绅百害而无一利。
大家也知道这的确是港府为稳定局面,一直以来给新界地区的优待。
如今被翟远当庭戳破,怎么这几位乡绅丝毫未见不悦,反而好整以暇抱起肩膀,一副看戏模样?
至于在场的其他议员更是摆出嗑瓜子吃瓜的架势,
这位翟议员别看年纪轻轻,问的问题可足够尖锐,而且胆量足够大,今次这个听证会传播出去,一定能大大提高立法局的声势,很值得我们大家学习嘛!
所有人都将目光望向唐明治这位律政司司长。
“立法局提出的问题非常重要,也反映了香江的历史复杂性与社会张力。”
唐明治毕竟身经百战,只犹豫了两秒,脸上的笑容都未变过,便再次答道:“议员先生,关于新界为何继承清律传统,这是源于1898年英方接收新界时与原居民所签订的协约,我们尊重原住民的习俗与土地使用方式,因此不能以单纯的‘殖民操控’或‘收买势力’来形容。
另外,港府目前并无意图通过该条例以谋取任何政治利益,亦从未试图在97之后‘远程操控’地方势力。相反,我们相信《新界条例》的提出,是香港社会迈向更公平、人权和现代法治的必要一步,在这方面,律政司将全力配合立法局的依法审议。”
这话就说的过于理性官僚,实际上,连卖菜阿婆都知道《新界条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只不过新界地处乡下,就像《古惑仔》里陈浩南让乌鸦‘滚回元朗’,一句话就将乌鸦搞破防,这也是新界原住民即便持有丁权,城市市民也始终觉得无伤大雅的原因,毕竟土地再大也创造不出经济价值。
唐明治一连否定了翟远的两个问题,却仍未解释为什么港府要在1985年联合声明后,起草法案里依旧坚持要求97以后,继续维持对新界原住民出生即有地皮的优待。
不过翟远并不在乎他回答与否,
翟议员今天搞大阵仗过来,要开炮的压根就不是这些问题。
“本局听到,唐明治先生始终提到公平、人权和现代法治这些词。”
翟远拍了拍手里的文件,目光在周围席位扫视一圈,视线与几位新界乡绅略一对视。
他再度望向主席台的唐明治,笑道:“提到人权,让我不禁想起唐太太,邓莲如女士。作为英国历史上首位授封爵级勋衔的华人女性,我相信无论唐司长或者唐太太,一定都为此深感荣耀。”
唐明治皱了下眉,旋即笑道:“当然,邓莲如女士不仅是华人女性的骄傲,更是人权平等在英伦宪政传统中的伟大象征。”
“说的没错~”
翟远深以为然赞同一句,继而话锋一转:“但为什么在律政司人人讲平等、讲法制的今天,我们新界的女性原住民,却连最基本的继承权、丁权、投票权都无法享有?
“她们出生在同样的宗族,却从清朝开始,就被港府在制度上剥夺了建屋资格,不仅村代表投票或者土地继承无份,连上诉的通道都被习俗所堵死。”
“甚至在1985年港府要求的《新界条例》中,亦是司长你所谓讲人权讲法治的今时今日,依然没有任何人,替这些新界女性原住民考虑过相关问题!”
翟远声音提高了几度,站起身来,手指敲动桌面,大义凛然问道:“请问,这是否就是唐明治先生你口中提到的现代法治?又或者说,这是在你夫人邓莲如所享有的荣耀背后,我们新界乡下女人默默牺牲的权利与尊严?请司长正面做出回答!”
一瞬间,所有的记者纷纷将镜头对准翟远,
翟远细节离席起身,身形笔挺,慢条斯理扣上袖腕纽扣,微微昂头,眼神直逼主席台。
主席台端坐的唐明治,显然没料到翟远会拿起新界女原住民这把刀,脸上闪过错愕。
四周快门声骤然密集,
好一副不畏强权,为女性发声的完美构图!
…………
“我今天在立法局的发言,旨在说明清楚,虽然香江的中收入市民群体,已经个个都觉得自己享有人权自由,但不妨将眼光望向更底层的地方——那些住在天台铁皮屋、蜗居板间房的移民劳工,那些在工厂里日复一日踩着缝纫机的车衣女工……当然还有我们新界一带,至今在习俗与制度夹缝中生存的原住民妇女。”
从立法局走出来以后,
翟远面对一排排杵在自己面前的话筒,语气严肃道:“二十几年前,作为一个在新界出身的原住民,我从小就见惯了围村女性饱受歧视的场面。在我小时候,下湾村曾经有一户人家,男人因为生了女儿,于是与发妻离婚,去外面找第二个女人要和她生男孩,为了拿到所谓的丁权,基本上这种情况在新界屡见不鲜。”
“二十年后,我重新回到下湾村并当选村代表,环境依旧没有改变。所以今次在我当选议员以后,第一个提案即是要求讨论新界女性原住民的土地权归属,这并不是对基本法案的否定,而是在现有制度上的补充。”
“无论港督或者三司司长,一切公务人员的准则就是服务市民,而非管理市民,因为市民纳税给港府绝不是让公务人员来管理他。那新界的女原住民有冇纳税呢?答案当然是有,由于没有丁权的缘故,她们当中很大一批人需要外出到港岛、九龙工作,一定程度上缴纳的税款更多过原住民男性,即便是这样港英政府仍坚持在《新界条例》延续上,绕开女性原住民,我认为这不应该是一个现代社会可以出现的问题。”
翟远为数不多的在镜头前大谈特谈,面对记者们的提问也知无不言。
总之一句话,为民请命!
随着立法局庭审动议质询的会议,以及翟远在立法局门口的一番发言,相继被转播到电视纸媒的各方各面。
舆论亦一时间为之哗然。
香江开埠至今148年,即便东洋的女权风气已经逐渐吹进来,却从来没有任何人,在立法局讨论过女性平等的话题。
一个邓莲如被英国授勋,便足以让港府大谈自由平等人权,却在今天被翟远毫不留情戳破。
…………
“你觉得这项提案通过的几率有多大?”
应付过外面的记者,翟远坐进车里,询问何子朗。
“最紧要看内地的态度。”
何子朗沉吟片刻,开口说道:“现在基本法案还在修订阶段,一切都有的商榷,《新界条例》并非传统,也不是原住民的合法权益,只是一项政策。所以在香江这边,我们可以打的牌有很多。”
一旁的沈威点头补充道:“其实丁屋政策给予新界原居民特权,同时又剥夺女原住民的丁权,这两点都已经违反了港府一直强调的《人权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在香江法律层面我们已经立于不败之地,剩下要解决的只有传媒舆论,还有……”
沈威说着,看一眼坐在对面的一位中年男人,笑着打个哈哈。
“当然是我们这些乡绅。”
中年男人姓廖,新界五大家族之一的廖树仁,如今身任上水乡委会主席的席位。
时年五十一岁的廖树仁坐在车里,清了清嗓子:“翟议员今天在立法局这番话,也算是揭破了我们新界一直以来存在的问题,即是乡绅与地产商之间的勾结。”
“其实女人有没有丁权,根本没人会在乎,但新界要发展,就不能继续让如今这些地产商凑过来,个个拿到地又不开发,囤起来做什么?”
廖树仁身穿唐装,身材发福,脸上挂着痴肥笑容:“所以在这件事上面,我与其他几位乡绅都是同样意思,一定全力支持翟议员推动《新界条例》的改制……不过能做的事也只有这么多,一句讲晒,等翟议员搞定刘皇发、邓兆棠这几个扑街,将来在新界的发展问题上,我们依旧会继续支持你。”
翟远笑着望一眼廖树仁,点头道:“足够。”
无论中港通讯或者快播科技,都是翟远与港督卫亦信提前通气的战略布局。
然而放眼当下或者将来在新界发展,都不得不面临的一个问题,即是地皮开发。
香江的地少吗?
如果全部开发出来,比鹏城尚且还犹有过之。
但一群地产商勾结本地的乡绅名流囤地,已经影响到眼下中港通讯在新界的推进计划,即便卫亦信出面都未必搞得定全部手尾。
所以翟远才当选了立法局议员。
既然地产商囤地,那就借着女原住民这个由头,将丁权的价格压下去!
这才是翟远今日打出第一张女权牌的原因……
翌日,
《星岛日报》头版打出标题:
‘邓莲如女爵背后无女权?翟远立法局发言引争议’
《明报》评论专栏则直言:
‘香江政坛百年难得一见的听证会,揭露百年封建阴魂”
《九一日报》言辞更为尖锐:
‘法律不能保护最边缘的人,它就没有资格称为法律’
所有文章核心,
直指女性丁权的分配。
这一下,不仅新界的乡绅土著为之侧目,就连以李嘉城为首的各大地产商,都纷纷坐不住了……
昨天的507放群里了
码完就忙别的去了,刚看到又404一章,行吧……
第503章 冇人敢虾我刘皇发
我们至今仍不知道某话事人,
在候选落票后捱的那一枪,是否自导自演。
但翟议员是实实在在捱了一拳。
大佬们玩枪炮,翟议员惜命,玩玩拳头就好。
话说星哥一拳打肿了自家老板的脸颊,不觉那只手隐隐的疼将起来,自己心里懊恼道:‘果然天降紫微星是打不得的,而今菩萨计较起来了。’
而翟议员此刻已经顶着红肿脸颊,披着身病号服躺在床上。
手腕输液,床边摆个尿壶,堪称摆拍界的小薛之谦。
面对记者们蜂拥提问。
翟议员用冰袋敷着脸,只声音疲惫的缓缓说道:“我只是过去了解下情况,想不到成为暴力的牺牲品,我和下湾村的村民都不怕流血,但香江的法治不该被践踏。”
媒体永远看热闹不嫌事大。
当晚各大电视台先临时插播了新闻,
翌日清晨,各大报纸皆分出专栏版面报道这一事件。
《下湾村过千村民械斗,新晋议员遇袭,疑与此前推动修订《新界条例》有关》
《一哥李钧夏回应称已展开调查,但事发当天差佬介入迟缓,引起市民不满》
《知情人士称,下湾村械斗导致快播科技设备损毁,香江光盘市场或断供》
……
又有各路所谓独家报道的相片流出,
配图要么是翟远肿着半边脸,要么是抓拍自昨天下湾村千人械斗的现场场面。
无线和亚视现场连线,记者踩着废墟进入下湾村附近实地采访,画面里村民神色紧张,警车巡逻缓慢,主持人语气凝重。
翟远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进来,询问伤情。
许家强萧汉强:“叼!翟先生,我们派人过去跟他们拼了!”
好似这种蠢话,无论是否表忠心,翟远现在都不想搭理,直接将电话递给一旁来探病的任达榕。
任达榕沉着脸说:“翟先生的意思是,如果他最近牵扯进任何江湖事里,麻烦两位自己开车过罗湖受靶。”
挂断电话,
病房里沉默片刻。
一旁的何子朗嘿笑道:“挑那妈!廖树仁那班乡绅真是说到做到,昨晚事情闹得那么大,从头到尾都未见他们派人来帮手。”
“人家肯在立法局出来站台,已经算够朋友啦。”翟远笑着揉了揉腮帮子,说:“他们六个乡绅加起来,都未必斗得过一个刘皇发,况且还有邓兆棠这班人站台……下湾村今次损失怎么样?”
任达榕犹豫一下,开口道:“下湾村村民死了三个,重伤十几个,其他来搞事的那边,伤亡情况还在统计当中。”
何子朗补充道:“快播受损的情况倒不严重,几个汽油弹扔进来只烧坏了设备外壳,不影响正常生产。”
翟远闻言点点头,对何子朗说:“死伤的家属帮我赔一笔钱,另外快播对外宣布,由于设备受损严重,工厂全面停工停产。”
何子朗稍稍一愣,旋即点头表示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