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受不了了!”
随着穆蓉的一声呐喊,乔枫彻底平静。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把还在发声的录音机关掉。
录音机是借同事的,听说乔枫带了一盘魏明给朱霖的外国音乐磁带,两人就想听听这音乐到底有什么魔力。
然后伴随着激昂的《Kung Fu Fighting》,两人激情上垒。
这是随着李小龍在西方大热而诞生的一首年度神曲,销量高达1100万张。
虽然听不懂歌词唱的啥,但乔枫感觉自己更有劲儿了。
等上班的时候穆蓉把磁带拿给朱霖后,朱霖欣喜不已,还以为那小子把自己忘了呢。
不过一听磁带里第一首歌,算了,你还是把我忘了吧,这啥啊,我都不想给钱了。
还好除了第一首怪歌外,后面的歌都很轻柔,这次就不赖他的账了,不过等自己什么时候有空去北大再还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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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梅琳达已经把《天书奇谭》的原稿还给魏明了,并给了很高的评价。
“你什么时候有新作了可以让我看看。”
“哦,快了。”魏明想了想,“再过几天会有个中篇小说发表。”
此时《收获》11月刊已经到了发布倒计时,只不过现在对于首印册数还没有最终定下来。
小小《花城》胆子不小,37万册,你卖的完吗!
踩着大哥上位的意图太明显了。
经过一番讨论,最终确定了下来,首印40万册!
这也是复刊以后最高的首印册数。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底气,当初还是一个新人的魏明是一个重要原因。
从九月开始,魏明出道不过两个多月,就已经凭借《鸭先知》和《二牛》在文坛创下了偌大的名头,再加上他那两首诗,着实拥有一些铁杆粉。
而且《双驴记》不仅是现下最热门的知青文学小说,而且还是魏明真正意义上的处女作,肯定能为杂志带来不小的关注。
而且除了魏明,这一期的《收获》其他作者同样也不弱。
另外还有一篇冯骥材的中篇小说《啊!》。
37岁的冯骥材步入文坛的时间也并不长,以前他是天津男篮的中锋,受伤之后转入美术界,在天津书画社从事绘画工作。
第一次搞写作是因为研究义和团历史跟人合写了一部《义和拳》的书,也为他后来创作《神鞭》奠定了基础。
今年冯骥材才算是真正成为一名作家,他的伤痕小说《铺花的歧路》发表在《收获》3月那期。
而这篇同题材的《啊!》功力更上一层楼,可以算是他的早期代表作了。
除了魏明和冯骥材,另外还有一位青年作家叶辛,他的长篇连载小说《我们这一代年轻人》将在这一期《收获》发表大结局。
写知青文学魏明不是专业的,但叶辛算是知青文学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了。
明年他的一部《蹉跎岁月》直接把《收获》带到了百万发行量的巅峰,之后还改编成了电视剧。
虽然这三人出道时间都不长,不是文坛老炮,但《花城》的高发行量靠的也不是老人。
老人的文字和故事跟当今的读者已经脱节了,文坛是新一代的天下。
到了11月25号,40万册《收获》开始陆续在全国的书店、报刊亭、邮局铺开。
虽然第一天没有全部发出去,但40万也没有坚持太久,火爆之势已然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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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外面的报刊亭,老头早有准备,知道魏明在北大的人气,听说这个魏明又有作品发表,所以这一次备的《收获》比上一期翻了两倍。
但是当78中文系的戴堇华中午来买杂志的时候还是已经没货了。
还好回到宿舍后她看到舍友买了一本放在桌上,于是趁她午睡的时候看了起来。
当然是直接看魏明的《双驴记》。
这是一篇初读非常欢快的小说,戴堇华看的时候咧嘴笑得停不下来。
从大城市下乡的知青马杰是一个口号喊得很响,但又喜欢偷懒的帅小伙。
虽然《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经典台词不离口,但人事不干。
为了偷懒,他想当饲养员,为了当饲养员,他从卫生所偷了成人几倍计量的麻醉药给生产队负责配种的种驴黑五打了一针。
后来又装神弄鬼把它“唤醒”,从而获得了大队长的信任,成功上位。
这些桥段非常生活化,也很好笑,马杰这个人给人感觉又坏又招人喜欢,他的言行举止就很像那些燕京大院的孩子,痞里痞气的。
而当马杰和饲养员讨论黑五为什么能当种驴,用牙签和筷子做比喻的时候,戴堇华更是忍不住红了脸,这描述太流氓了吧。
不知道魏明是不是第一个用牙签来做此类刻画的作家。
不过随着剧情继续下去,剧情的搞笑元素减少,冲突开始加剧,戴堇华表情严肃,仿佛是在思考。
因为马杰,黑五丧失了配种能力的时候,这时曾经对它宠爱有加的大莲队长态度陡然转变,因为它闹事不配合果断让马杰终结了它的性命,大家分了吃肉。
反倒是马杰对黑五产生了一种物伤其类的怜悯,但抵不住大莲队长的威胁,用最快最不痛的方式终结了黑五的命。
而这一切都被拴在一旁的黑六看在眼里。
黑六是黑五的亲兄弟,因为没有兄弟那么强的能力,就是一个干苦力的。
不过这只干苦力的驴接下来可不得了了,它竟然为了兄弟开始报复马杰。
接下来马杰受尽了折磨,和农村漂亮姑娘彩凤的丑事因此被曝光在全村人面前,从而只能选择远嫁。
于是一人一驴的斗争开始了。
在魏明笔下,黑六简直神了,夸张的有点没边了,但戴堇华知道,这一刻黑六已经不仅仅是一只驴了,它是一个意象化的符号。
一马一驴,其实他们都是一样的啊,都是最底层的生产者,在权力者面前,他们互相厮杀,彼此伤害。
可最终呢,站在生产队权利顶端,决定了黑五生死的大莲队长稳坐钓鱼台,毫发无伤。
最后闻着黑五哥哥那张被晒干的皮,黑六似乎知道该冲谁去了,于是它点燃自己,把生产队一年的粮食收成全部点燃,而它自己也燃烧到只剩一具站立的骨架!
戴堇华觉得这小说太有劲儿了,符合自己对魏明的一贯印象。
于是她当即提笔,准备写一篇小说品评投稿。
而同一时间,她的同班同学刘振云已经写完了文评,并拿给魏明指正。
“这个钱我是不是能挣到了?”魏明看完后,他小心翼翼地问。
魏明:“比上一次有进步,可以试试大一些的报刊了。”
《双驴记》是一篇非典型的知青文,也塑造了一个形象鲜明,和过去或伟光正或悲惨痛完全不同的知青形象马杰,这篇小说迅速在文坛引发一阵热议。
而《二牛》几乎都是表扬和肯定不同,《双驴记》还是有不少负面评价的……
第98章 小明,你上大学不上,只要你说话
魔都巨鹿路675号,《收获》编辑部。
编辑老孔看着对面李晓林桌子上那一沓读者来信乐道:“哈哈,小魏每一篇小说都不同凡响啊,其他作者的读者来信加起来都不如他多。”
李晓林无奈道:“我就该在文章后面写上:魏明人在北大。还得辛苦给他转过去。”
另一个编辑笑道:“转过去的时候尽量提醒一句,能不拆尽量别拆,搞不好都是骂他的。”
李晓林笑道:“那倒也不至于,那些寄给编辑部的读者来信,涉及《双驴记》的,负面态度的只占三成,五成左右都是夸的,从各种角度夸。”
还有两成中立的。
因为写了一个不那么正面的知青形象,很多头脑简单的知青单纯地认为,大作家是在给知青群体抹黑,是在以偏概全,纷纷发文谴责。
文笔差的就给《收获》写信,文笔好的就给报刊投稿,喷人还能赚钱呢。
全国报刊关于这部小说的讨论特别多,让同一期中同样是知青文学的叶辛的《我们这一代年轻人》存在感非常薄弱。
他写的就是那种正儿八经的知青文,不过算是知青文里比较积极正面的,但是在魏明这篇剑走偏锋的《双驴记》面前,已经被衬托的毫无存在感了,他这还是大结局呢。
其中在燕京一份文艺类报纸上有一篇关于《双驴记》的评论文章很出名,标题大概意思是“不是知青你写什么知青文学,你知道知青有多苦吗!”
这篇文章以一名十年老知青的立场,详细描写了自己下乡那几年过的苦日子,什么手上起泡还要干活,什么天不亮就要起来下地,顶着烈日剧烈劳动三小时,回到知青点连书都看不动了,沾着炕就睡着了。
当然还有经典的爱而不得,喜欢的知青姑娘被迫嫁给了村干部的儿子等等。
这篇文章几乎写遍了知青下乡可能会遇到的可怜遭遇,属实是典中典,迅速被多家报纸转载,获得了很多同情分,迅速出圈。
不过很快又出现了一篇反驳的文章,而且标题起的也很有水平。
“知青有多苦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肯定没有我苦,我是农民的儿子。”
我擦,绝杀!
文章以一名农家少年的角度讲述了自己一家的日常生活,而这用平淡语气写出来的日常生活明显要比知青的描述还要劳累困苦的多得多。
甚至这位作者还有一个小妹妹因为医疗条件太差四岁就死了,猛加同情分,读完之后不禁让人潸然泪下。
要说苦,没有人能在中国农民面前说苦!
两篇观点相反的文章一出,把《双驴记》的热度推上了一个新高度。
不过戴堇华很郁闷,你们这争来吵去的,感觉都没有触及《双驴记》的内核啊。
人家魏明分明写的是一篇绝妙的讽刺小说,结果你们在那讨论什么知青苦还是农民苦,跑偏了啊!
而让她更难过的是,自己写给《文学评论》的稿子被退了。
真是没眼光!
于是她干脆投给了自己学校的《未名湖》,还好过了,准备发表在12月的第三期。
至于刘振云的那篇,他是投给《燕京文艺》的,投的更早,但至今还没反应。
他挺担心的,还找魏明商量:“你说我是不是要去《燕京文艺》问问啊,顺便请章师姐吃个饭?”
魏明:“一共几块钱,你至于吗。”
“不是,我就怕热度过去了,我文章就白写了。”
魏明随手拿起门岗的一份报纸,扫了一眼。
“放心吧,应该还能再挺一挺。”
就凭自己那两篇情绪感染力十足的评论文章,靠着一正一反的对立观点,算是彻底把热度炒上来了,这热度估计还能维持很长时间。
没错,那两篇文章其实都是魏明化名写的,通讯地址也是假的。
目的倒不单纯是为了炒热度,虽然确实达到了这样的效果。
他这么做是觉得,批评《双驴记》的文章肯定会用知青之苦来作为观点,然后道德绑架不能说知青半点不好。
既然早晚会有人写,好,那我帮你们写出来,而且写得完全就是典型知青小说里的那种遭遇。
但跟知青同处一个空间的农民几乎是无法发声的,所以魏明又以他们的立场写了另一篇文章,代他们发声。
写的都是真实遭遇,这样才公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