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能答应你出来看电影，这就是个好现象，你继续努力吧。”
“嗯，我打算陪你买完家具，下午再陪她看个《小花》，枫哥前两天就看了，说特别好。”
“行吧，你忙你的，我也在城里逛逛。”
彪子又道：“不过中午你得跟我回家吃个饭。”
“啊？”
“啊什么啊，我妈早就想请你了。”
“因为啥啊？”
彪子道：“就你搞得那个颈枕，我妈不是给我弄了一个吗，后来她建议他们街道成衣厂也生产一批，没想到卖得特别好，还被送到了友谊商店卖，为这我妈升官当了组长呢！”
原来如此啊，魏明笑道：“那这顿饭我得吃。”
大概一个半小时后，两人看到了故宫，绕过去，彪子把魏明带到了东华门信托商店。
“东华门外唱名”可是古代读书人的毕生追求，这个信托商店就在从故宫东华门延伸的东华门大街上，距离故宫非常近。
站在店门外他们就能闻到木头的气味，进去一瞧，全都是各式桌椅板凳箱子床，还有保险柜、办公柜，大部分看着都是近现代的二手货。
魏明问彪子：“咋没相机啊？”
彪子道：“这东华门的信托商店是专营家具的，你要是买相机得去那几个收售杂项的店，比如东四、天桥、前门还有菜市口。”
另外如果是买卖二手自行车，那就去北新桥店。
魏明点点头，然后对服务员说明了买柜子的需求。
来之前他倒是想过能不能捡个漏，买个古代的家具啥的，不过进来一看，基本没有特别古色古香的。
他这种外行，也就能看看那种恨不得在自己身上贴了“我是古董”几个字的老物件，而且依然有打眼风险。
其实家具类古玩马未嘟是行家，别的分类他或许差点意思，看家具是真的可以。
不过现在肯定不可以，这会儿他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当工人呢。
魏明问：“看中之后给送吗？”
“近处还行，远了有运费。”
“北大。”
“太远了，运费可高，两块钱，负责给你安置妥了。”
魏明可以接受：“先看东西吧。”
其实有个保险柜魏明觉得还挺不错的，不过在宿舍放个保险柜，太伤兄弟感情了，还是等以后有了自己的家再说吧。
最后魏明看中了一个办公柜，优点是占地面积小，容量大，还能分区，缺点是真不好看。
二手货虽说便宜点，但便宜的有限，连东西带运费，魏明一共花了17块钱，都快赶上自己上个月工资了。
巧了，昨天他们刚发的工资，18块5。
之后魏明又在一堆木头里发现了一个鲁班锁玩具，下有底座，造型精致古朴，还有一些漂亮的纹饰刻字。
嗯，这个可以，虽然最多是个民国物件，不过当做礼物不跌份儿。
交了钱后，魏明看着一辆人力三轮车把东西装上拉走。
他俩没跟着，已经跟南门的兄弟打好招呼了，让他们接应着。
“老舍是不是住这附近啊？”魏明突然想起来。
“对对对，前面左拐再右拐就是。”彪子道。
从小在胡同里长大的孩子，啥啥都知道，梅文化还说老舍跳湖的时候他瞅见了呢。
魏明：“走，过去看看。”
那地方在灯市西街丰富胡同，闭着门，也看不到啥，毕竟这会儿还不是老舍故居景点呢。
跟吴祖缃先生聊天时曾提及老舍，吴先生曾自嘲道：老舍先生要脸，所以当一个人突然不受宠的时候，他跳了，我这人不要脸，所以他跳的时候我在扫厕所，还要扫的最干净。
魏明叹息一声，告诫自己一定要有一个荣辱不惊的好心态，然后随彪子回了他家，他家住后海附近，距离什刹海体校也不远。
彪子先是去成衣厂通知了一下他妈钱阿姨，中午有客人，让她早点回家做饭。
然后两人就在胡同里拐来拐去，好久之后才摸到他家，魏明发誓，再来几遍他都记不住路。
这是一个三进的四合院，住了十几户人家，几十口子人，他们家就在前院。
看到这个四合院的格局，魏明就想到了《情满四合院》，彪子家的位置跟三大爷阎埠贵家大差不差。
然后他就想到了前世在人艺的同事李光富，这哥们儿是真的有一套祖传的四合院，魏明还去过呢。
彪子家只有两间房，但好处是人少，就他爸妈和他，所以还算宽敞。
在彪子家坐了会儿，并看到了彪子和燕子的合影，不过是几十人的全班合影，两人一个在第一排，一个在最后一排。
这会儿阿姨还没回来，魏明让他带自己出去转转。
“彪子，这附近有一户人家拥有一套院子的情况吗？”
“应该有吧，”彪子想了想，“现在陆续在退还之前被占的院子，不过大部分里面都住了人，赶也赶不走啊。”
彪子说完，突然一怔：“明哥，你不会真想买房吧，你虽然比我们有钱的多，但一套宅子可不便宜！”
魏明左右扫摸：“我就看看，看看。”
分房他是不考虑了，他太年轻，资历也浅，没个十来年甭想，根本等不及。
而四合院这会儿行情再低也不是千八百能搞定的。
当然，如果自己真能有个万八千的，魏明可能会首选华侨公寓，这个年代的四合院可没啥居住体验可言。
他们老家的院子，茅厕起码还在自家院子里，把墙垒高一些，在院子里撒尿都行。
但是住这种老四合院，拉个屎都得跑到街上的公厕去，天天都得倒尿盆，天后来了也没辙。
但是因为升值空间大，具有不可替代性和稀缺性，将来买来投资，或者等以后条件成熟了，再彻底改造一下，住进来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不过说到底还是得钱上见啊！
第77章 《二牛》
白舒荣上班的路上就买了一份《燕京文艺》，进了《当代》编辑部，编辑主任龙世辉笑道：“小白你也买了这本杂志啊？”
白舒荣扫了一眼同事们手上，起码看到了三本同款杂志。
坐在她旁边工位上的刘茵道：“我听《燕京文艺》的章德凝说，这期有魏明的小说，而且还是处女作，那我得看看。”
白舒荣：“你听她扯，魏明的处女作在《收获》呢。”
刘茵：“哟，《收获》好眼光啊，不愧是老大哥。”
白舒荣问：“你看了觉得怎么样？”
“我跟你一样，才刚坐下，早知道你买了我就不花这钱了。”
于是白舒荣先不干别的，先看小说，打开目录页她就乐了。
这一期《燕京文艺》只有两篇小说，一篇是改革文学开山怪蒋子龍的《解脱》，另一篇是改革文学后起之秀魏明的《二牛》，都是中篇，几乎占了这期《燕京文艺》一半的篇幅。
这两人可以说是最近热度最高的两个作者了，而且经常被拿来对比，《燕京文艺》好算计啊！
就凭这俩名字放在最前面，这期杂志销量就不会低。
随即白舒荣跳过《解脱》，直接看《二牛》。
和一般小说循序渐进的写法不同，魏明一开场就是炸裂场面，一下子就把人牢牢勾住了，强大的笔力，高超的氛围渲染能力，让白舒荣瞬间就进入了那个孤寂的，只有一人一牛的沂蒙山村。
他果然没让自己失望，确实有几把刷子，白舒荣调整了一下坐姿，继续看下去。
四万多字的内容，白舒荣看的很慢，随着故事的发展，她的表情也一直在变幻，有时忍不住乐出声，有时却掏出手绢抹眼泪，直到差不多中午才看完。
最后一幕写得太绝了，牛二央求士兵给他留个碑上的字，以后他高低不下山了，于是有了“牛”“二”“之”“墓”四张纸。
风一吹，顺序搞乱了，不识字的牛二一通乱拼，最后变成了“二牛之墓”，天地苍茫，山上只有他和牛相依为命，错误的“二牛之墓”何尝不是一种震撼人心的浪漫呢！
“老严还没走吧？”她问刘茵。
“没呢。”
白舒荣当即跑进主编办公室，她要跟他好好说道说道了。
~
当魏明彪子回家后，钱阿姨已经给他们做好了地道的炸酱面，满满都是妈妈的味道。
彪子惊喜地发现，酱里还有肉丁，这可是自己平时没有的待遇。
而且钱阿姨还送了一个他们厂生产的颈枕给魏明，并表示：“这玩意儿在友谊商店卖好几块呢。”
魏明试了试，比自己那个原始版本强了不是一点半点啊。
“谢谢阿姨！”以后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出差了！
“是该阿姨谢谢你啊，不仅让我升了官，还那么照顾我们家彪子，都说近朱者赤，他跟你这种文化人待久了，现在都变得斯文了呢。”
魏明：他斯文跟我可没关系，主要是因为燕子吧。
彪子看电影的时间快到了，于是催着魏明别跟他妈白话了，撤！
接下来去体校彪子就不用魏明陪着了，他担心燕子见异思迁。
而魏明则骑车找到了东四信托商店。
像《儿童文学》还有《人民文学》的编辑部都在东四这片。
进去之后，东西确实又多又杂，光表就看到了十几块，不过照相机就只有一台。
现在大部分城市家庭都有表了，所以二手表的流通快，但相机依然是稀罕货。
魏明接触相机都已经是90年代中后期了，这款相机过于古早，不太了解，魔都DF-7型，魔都牌是海鸥牌的前身，估计比自己小不了几岁。
而且里面也没有胶卷，魏明对成像效果有些担忧。
虽然价格非常诱人，但魏明还是没出手，他终究不是相机发烧友，如果想买二手，还得请专业人士掌掌眼。
至于专业人士，魏明也就能想到一个张易谋。
魏明的读者来信里，燕京的读者还是多，其中就有一些肉票糖票啥的，于是魏明回学校之前先去天福号买了一个酱肘子，之后又去宫颐府买了点糕点，算是与民同乐吧，毕竟他现在太有钱了。
进校门前，魏明先去报刊亭买《燕京文艺》。
结果老头说：“没了，卖完了！”
“一本不剩？”
“剩了一本我还要自己看呢，你等明天再来吧，我正催他们给我上货呢。”老头有些郁闷。
魏明问：“大爷，那老些你平时能卖多久啊？”
“平时那是我一个星期的量，结果半天不到就卖光了！”
魏明觉得古怪，就算作品口碑好，也得有个传播过程吧？
等回到宿舍一看，好么，桌子上摆着十份《燕京文艺》，册子薄薄的，封面是黄永玉的彩墨画《四箱花影怒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