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哲伦还将该岛命名为“三角帆之岛”。
但由于土著们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船只,对这些客人所带的东西也表现出强烈的好奇心。
于是,他们想当然地将船上的一些物品搬走了。
西班牙人发现后,甚是恼怒,将这些无礼的土著当做强盗,并称这个岛屿为“强盗岛”。
当土著在某天夜里偷走了系在船尾的一只救生小艇后,麦哲伦生气极了,此前对土著人持有的感激之情也荡然无存,随之而来的便是恶向胆边生。
他带领一队全副武装的水手登上海岸,屠戮了数名懵逼的土著,还纵火焚烧了几十间茅草屋和数十条独木舟,以此宣示西班牙人的尊严不容侵犯。
3月16日,麦哲伦代表西班牙王室在这座岛的沙滩上画了一个十字,宣布该岛属于伟大的西班牙王国。随后,他便率领船队继续西行,直至抵达菲律宾群岛。
然而,天道有轮回,问苍天饶过谁。
麦哲伦于当年四月,在菲律宾麦克坦岛卷入当地土著的冲突,被乱刀砍死,尸骨无存。
1565年,西班牙人德雷加斯比正式声明把关岛纳为西班牙的领地,并命名为圣费尔南多。
同年十月,在岛上建了一个贸易站,作为西班牙商船从阿卡普尔科港到马尼拉航线上的中途补给点。
淳朴善良的岛上土著原住民查莫罗人似乎忘记了西班牙人的暴虐和无情,给予了他们充分的人力、物力支援,使得西班牙人在很短的时间里,便于此站稳了脚跟。
当然,他们还不知道,再过一百多年(1668年),还有更大的苦难在等着他们。
西班牙人为了在岛上获得牢固的殖民统治,对查莫罗人发起了血腥而又残酷的战争--呃,其实应该是单方面的屠杀,一直持续了三十多年。
而关岛的原有土著也从十多万人被屠杀到只剩几千人,可见西班牙人手段之酷烈。
“啊!……”
在圣费尔南多的广场上,十几个喝得醉醺醺的西班牙水手正在围殴两名查莫洛人,一只只大脚狠狠地踢在他们的脸上和身上,将他打得满地滚爬,惨呼不断。
而原因非常简单,就因为他在西班牙人经过时,没有及时向他们弯腰行礼,表示恭敬。
“我觉得,我们该离开了。”马尼拉大帆船“巴尼奥斯号“船长佩德罗·冈萨雷斯将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然后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在待下去,水手们的心都要变散了。”
“你认为‘玛利亚号’已经被海盗俘获了?”坐在对面的圣多明各号船长达尼·奥尔莫·卡瓦哈尔眼神阴郁地望着他。
“我们已经在岛上等待了五天。”冈萨雷斯避开地方咄咄逼人的眼神,低声说道:“按照时间上来算的话,‘玛利亚号’应该抵达这里与我们汇合。而现在,我们没有他们任何消息。所以,何塞先生他们很可能……”
“不,不可能的。”卡瓦哈尔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语,“何塞先生是一名经验极其丰富的船长,他一定会带领所有船员摆脱海盗的追击。况且,我们在遇到海盗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只要坚持几个小时,就能借助夜幕的掩护,隐入无边的的大洋之中。难道,那些海盗在经过一夜的航行后,还能再找到玛利亚号?”
“那他们为何至今未抵达圣费尔南多?”冈萨雷斯沉声问道。
“他们或许迷航了吧?”卡瓦哈尔甚是不甘地说道:“你也知道的,虽然我们这一段航程风浪较为平静,但也不排除会遭到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一定是这样的,他们遇到了风暴,被吹离了既定的航线,此时正在努力地修正目标,朝着这座小岛驶来。”
“我们……再等三天。哦,不,再等两天吧。若是两天后,玛利亚号仍未前来与我们汇合,那我们就立即启程,前往马尼拉。……我们不能放弃玛利亚号,它毕竟是我们的旗舰。而何塞先生,更是我的挚友。”
“好吧,我们再等两天。”冈萨雷斯点了点头,“其实,何塞先生不仅是你的挚友,也是我最好的合作伙伴。我无时无刻地不在向上帝祈祷,希望他能平安归来,与我们一起前往马尼拉。但是,大海之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我们必须保持应有的理智和清醒。”
“你知道的,我们在马尼拉所能待的时间只有两个月,若是赶不上七月东南季风,我们的归途行程就要大大延后,就要在深秋季节冒险穿行风高浪急的北太平洋海域,稍有不慎,便是船毁人亡的悲剧。”
“放心好了,我们的行程一定会很顺利的。”卡瓦哈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所不能的主,会全程保佑我们的!”
——
在距离关岛以北七十多公里外的罗塔岛西南侧停泊着一艘型制修长的三桅帆船,两只小艇不断地穿梭往来,将岛上汲取的少许淡水和采摘的椰子不断往大船上搬运,以供接下来的行程所需。
岸边的沙滩上,横七竖八地躺了数十名男子,惬意地晒着煦暖的阳光,享受难得的宁静和安详。
二十多天前,“破浪号”成功劫持了马尼拉大帆船“玛利亚号”,收获了巨大的财富。
经过五天的转运,四十多箱比索银币、数吨铜块,以及六七吨可可尽数搬至“破浪号”上。
他们甚至连西班牙人的武器也予以全部收缴,六十多支火绳枪、十二门火炮、八桶火药,还有百余柄刀剑、长矛、斧子,就连几把拉锯也没落下,统统搬到了船上。
要不是出于“人道主义”,给西班牙人在海上留点必要的生存物资,船员们差点要将西班牙船上的十几桶葡萄酒、几头牲畜、十几只鸡鸭也要抢走。
看着可怜兮兮的西班牙人,“破浪号”还是表现出了应有的绅士风格。
尽管,他们没有像英格兰海盗德雷克那样,给西班牙人留下一张抢劫明细表,但对他们还是给予了战俘的优待,对部分受伤人员也施以了必要的救治和安抚。
他们还帮着西班牙人为二十多名死难者举行了一场庄重的海葬仪式,以此表达对“勇士”的敬意和尊重。
处理完相应的善后,“破浪号”将被劫持的马尼拉大帆船交还给了西班牙人,道了一声珍重,随即便掉头向西,迅速地消失在大洋深处。
顺着北赤道暖流,“破浪号”也在数日前进抵马里亚纳群岛附近海域,准备于此稍事休整,并补充些许淡水和水果。
该群岛主要是由珊瑚礁及火山爆发物堆积而形成,并无淡水资源,仅部分低洼处依靠大量雨水积聚,形成一个个袖珍小潭。
考虑到该群岛皆为西班牙人势力所在,不少岛屿可能存在西班牙殖民据点,“破浪号”没敢停驻于关岛,也谨慎地避开了北面的塞班岛,而是选择了不怎么起眼的罗塔岛暂时停靠。
“据哈维和林阿福所说,明朝各个沿海港口禁止任何外国商人入港贸易,仅开通了月港(漳州)和广州两地,而且贸易商品类型和交易数量,也受到当地市舶司的监督和管控。”罗振辉走在柔软的沙滩上,感受舒爽得海风,觉得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你们说说,到了大明后,我们去哪个港口交易?”
“我倾向于广州。”孟胜新说道:“那里是整个大明最大的对外贸易港口,可以购买到我们所需要的任何货物。而且,广州凭借其庞大的人口规模,必然拥有诸多匠人和手工艺人,便于我们花重金招揽。”
“更重要的是,这里距离澳门比较近,我们在收拢了移民后,可以顺便到这里采购一批火炮和火枪。甚至,我们还可以趁机诱拐几个出色的葡萄牙铸炮师和枪械师。”
“我也赞同去广州。”邝旭跟着附和道:“据说月港那边是一个很小的港口,像我们这种大船无法出入,只有小船可以通行。”
“可是,林阿福建议去月港。”罗振辉笑着说道:“他说,只要到了月港,要不了三天,就能招来几百人跟着我们出海。”
“在广州也能轻易地招到移民吧。”孟胜新说道:“这个时期,大明的内忧外患不断,再加上到处都是天灾,难民简直不要太多。”
“对了,在广东沿海说不定还能招来大量水手,嗯,就是所谓的疍民,祖祖辈辈生活在船上,稍稍训练一下,就是不错的舰船水手。要知道,我们始兴堡还有一艘能远涉重洋的西班牙大帆船,就是因为缺乏必要的水手,可都一直趴窝在港内。”
“林阿福想去月港,多半是存了能多招来一些老乡的心思。”邝旭笑着说道:“但是,我们不要忘了,在福建可还有一位海上强人--郑芝龙。这要是碰上他,万一起了冲突怎么办?”
“郑芝龙?”罗振辉听了,不由轻蔑地笑了,“这家伙控制闽粤海疆,战船数百艘,可以说是手里拿了一把好牌,最后竟然甘心投靠清虏,落得身死族灭的下场。”
“不过,他生了一个好儿子,郑成功。”
“郑成功又生了一个不正经的郑经。”
“郑经是不是又生了一个跪降清虏的郑克塽。哦,对了,他还跟韦小宝争媳妇来着。”
“去去去,什么乱七八糟的,那是金庸小说,跟人家郑克塽一点关系都没有。”
罗振辉见几人说笑着,心头也是一松,继续踩着沙滩,迈步向前,享受着海风吹拂。
那就去广州吧!
第64章 “勘合”
1627年5月25日,一艘型制不同于西夷的大帆船驶入了珠江口,顿时引来了无数人的目光。
珠江口汇集西江、北江和东江,以及增江、流溪河和谭江等诸多珠江水系,相互沟通,呈放射状排列水道流入广阔的南海,径流大,潮差小。
此时,水面上行驶的船只众多,有传统的福船、广船和沙船,有富贵商人所乘坐的黑楼船,也有穿行江河之中的盐船,更有不少西洋制式的盖伦船、卡拉维纳船。
在经过“破浪号”时,往来的船只惊讶于它的庞大同时,也在纷纷猜测这又是哪个西洋番国不远万里,来我大明采买货物,贩殖四方。
然而,当该船行驶至阿娘鞋岛(今东莞威远岛)时,正好途径该地的一艘海上巡检司巡逻船将其拦了下来,要求登船检查。
在简单交涉一番后,“破浪号”非常配合地落下风帆,抛下铁锚,停驻在河道右侧。
巡检司制度始自五代,盛于宋元。
元因宋制,巡检司主要作为一种地方捕盗机构而存在,但也有如澎湖巡检司之类的兼管边远地区的特殊形态。
到了明代,卫所是主要的军事机构,巡检司通常作为卫所制度的补充,但其隶属于当地州县,并非属于卫所,是地方上一种基层组织,常被简称为巡司。
巡检司一般设于天下要冲之地,负责盘查可疑之人,维护地方治安。按照辖区可分为内陆巡检司、沿江巡检司、沿海巡检司三种。
而沿海巡检司除维护地方治安,还负有抵御海寇之责。
洪武二十三年(1389)四月丁酉,太祖皇帝下诏:“滨海卫所每百户置船二艘,巡逻海上盗贼,巡检司亦如之。”
巡检司和卫所士兵共同巡逻海上,相互配合和,协同作战,构成大明海岸防御的主要军事力量。
不过,到了如今的天启年间,巡检司跟地方卫所一样,早已崩坏,难堪大用。
且不说凭借其三五艘小舢板似的战船根本无法承担保卫海疆、抵御海外来敌的责任,怕是连普通的海寇盗匪都不能应付。
平日里,除了勒索一下沿海渔民外,就是偶尔拦截一些过往商船,打打秋风。
这艘巡检司的海沧船正游曳在珠江左岸,“查缉捕盗”,巡检“不法商船”,彰我大明“军威”。
从黄埔码头一路顺水而行,搜检了几条渔船和两艘苍山船,弄了几尾鲜鱼和些许散碎银子,并无太多油水让他们占。
能在海上跑船的商人,除了寥寥几个没甚背景的“憨货”外,哪个身后不是卧着一尊大神,可不是他们这个小小巡检司所能得罪的。
到了正午时分,带队的副巡检孙佑寿琢磨着是不是就近找个岸边渔家,喝点小酒,吃点鱼侩,然后糊弄半下午,便返回黄埔交了差事。
却不想,一艘巨大的三桅帆船从珠江口逆流而上,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这艘大帆船的体型格外的长,而且几张风帆巨大无比,衬托着整艘船显现出别样的威武壮观。
嘿,这是来自哪个西洋番国的大船?
他们所乘坐的海沧巡船长约七丈五尺(25米),宽约一丈八尺(6米),舵杆高约二丈四尺(8米),舵叶一丈三尺(4.3米),在珠江水面上,虽然比不得那些高大的西洋番船,但也起许多江船和海船来说,并不算小了。
可是,在这艘巨大的帆船面前,他们的海沧巡船宛如稚龄孩童一般,让人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威压。
当十几名属下巡丁看向孙佑寿时,他也仅仅迟疑了半刻钟,便做出断然的决定。
拦住它!
瞧瞧哪里来的番人?
还好,这番船比较识趣,在看到巡丁不断朝它摇旗示意后,很快便落帆下锚,停了下来。
一副从来都没见过的软梯从船舷边放了下来,同时还探出几个脑袋,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尔等来自何方?”孙佑寿攀爬上大船后,稍稍整理了一下褶皱的官服,神色威严地看着面前十几名“番人”。
嘶!
怎么一个个瞧着像是我明人模样?
扫了一圈船上的“番人”后,孙佑寿发现除了部分高鼻深目的夷人外,还有不少汉人面孔的船员。
他们没有表现出丝毫畏惧害怕的样子,反而都露出一副好奇的神情,眼睛连眨都不眨地盯着自己。
他们是什么人?
这么盯着我看,属实无礼!
“这位巡检大人请了!”林阿福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哈着腰,双手抱拳,朝孙佑寿作了一个揖,“我等来自南洋,此去广州采买一些天朝方物。”
“南洋?”孙佑寿听了,微微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不屑,看了几眼那些犹在盯着自己的“番人”,沉声问道:“船上可有窝藏海盗匪人?”
“不曾,不曾!”林阿福使劲地摇着头,“回巡检大人,我等皆是良善商贾,贩殖货物,万万不敢与海盗匪类相交勾连。……大人明鉴!”
“可有勘合?”
“回巡检大人……”林阿福面色为难地说道:“我等自南洋泛舟而来,万里波涛,历尽险阻,方才驶至天朝海境。故而……,故而未曾领有勘合。”
“哼,既无勘合,那便是不明番船,自是不许继续前往。”孙佑寿冷笑一声,伸手掸了掸衣襟,扬声说道:“如此,你们便掉头复归南洋吧!”
“巡检大人……”林阿福闻言,先是回头看了看仍不做声的几位头领,随即朝孙佑寿连连弯腰作揖,“巡检大人,万万不可呀!我等于海路漂泊万里,好不容易才来到天朝,怎么能立时转身返回?请巡检大人指个方向,给个提点,让我等能继续前行,至广州采买些许天朝之物。”
“无勘合,即为匪盗之类。”孙佑寿倨傲地说道:“我就是将你等拿了,锁回巡检司衙门,也是应有之事。……无复多言,赶紧驶离此地。”
“巡检大人,不可呀!”林阿福一边向他哀求着,一边频频转头看向身后几人。
我的祖宗哟,你们倒是吱个声呀!
这要是真的被巡检司的人给撵出珠江水道,难不成我们什么都不买了,就此返回启明岛?
“这位……巡检大人。”罗振辉上前一步,朝孙佑寿拱了拱手,“我们初来天朝,有些规矩不是很懂,还请……大人多多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