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刚刚注射完登临极乐仙境的瘾君子，躺在地板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罗伊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他：“卡尔先生，你还好吗？”
“先...先别跟我说话，让我再享受一会儿。”
他就这样平躺在地板上，双手交叉抚摸过微微发福的肚子。
好像支撑他身体的，并不是地板，而是某位神女敞开的怀抱，只不过只有他能看见并感知到。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我现在能看到真主就站在我的面前，他在对我宣读启示，传授真理，降临赐福。”
“主啊，你是宇宙最高的独一实在，后世进行公平清算的主宰，创造宇宙万物并且养育全世界的唯一真神。”
“跪下，快点跪下，赐福已经降临，愚者毋要浪费。”
说到最后，他突然从地上爬起来，跪倒在地后，双手托举过头顶。
罗伊跟希菲对视了一眼，谁都没敢多说话，同时跪倒在地上，做出承接赐福的姿势来。
这事儿罗伊并不是第一次干，之前在斋月节到来之际，他就有过类似的经验。
真主有没有降下赐福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身处这种特殊环境下，装也得装出一副很虔诚的样子来。
巴国大部分孩子，从被剪断脐带那一刻开始，就被打上了信徒的印记。
静默了几分钟后，卡尔才从地上站起来，打开窗户看着天上那轮银白色的新月。
“真主飞远了，赐福已经结束。”
他的状态终于恢复到正常，语气仍有些激动：“你们两个还真是幸运。”
“感谢安拉。”
“感谢安拉。”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又比划出一个祈福的手势来。
“爸爸，真主长什么样子？”
等礼拜结束后，希菲迫不及待地问道。
她的思想虽然很前卫，但骨子里也是穆斯林，这东西就像三体里的思想钢印一样，已经融入灵魂。
“你想象他是什么样子，他就是什么样子。”
卡尔说完，又沉默了好一阵，才慢悠悠地转过身，看向罗伊：“说说吧孩子，你是从哪儿得来的这件圣物。”
“呃...”罗伊一脸讶然：“卡尔先生，我没理解错的话，这件东西是真的？”
“当然。”卡尔走过来，看罗伊的眼神里满是崇拜：“我这些年经常做一个同样的梦，梦里只有一个不变的预言，那件困扰我的遗失之物，必会有神子遣人赋予，现在看来，你就是被神子选中的使者。”
“啊？”罗伊一脸懵逼，好家伙的，我这一个不小心，混成神子派来的使者了？
听到老爹这样说，希菲更加好奇：“罗伊，你到底是从谁手上买的？”
“我记不清了。”罗伊摇摇头，决定信口胡诌：“说来也怪，自从买到这件东西后，别说是长相，我连那人的性别都想不起来。”
“这就对了。”卡尔得意地拍拍他的肩膀：“神子无形，你记不清楚很正常，你只需要记得，不管是神子还是穆罕默德，乃至尘世间一切超凡入圣之人，都是我主造物和意志的延伸。”
“嗯，我明白了。”
这事儿罗伊犯不上犟，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呗，要紧的是接下来要谈的正事。
第148章 这不就好起来了嘛
罗伊正愁该怎么解释这东西的来路，没想到卡尔当场给他上演了一出机械降神。
这让他莫名想起太平天国那老哥仨儿，动不动就说自己被“爷稣”上身。
卡尔到底看见没看见真主，罗伊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只想知道，这玩意儿的含金量究竟有多高，到底能不能挽回卡尔当下所处的颓势。
“有多高？”
面对罗伊的疑问，卡尔一本正经地科普：“我这么跟你说吧，只要你把它上交到国家博物馆，宗教事务部的部长都得亲自接见你，并给你颁发新月勋章。”
卡尔提及的新月勋章，全称叫卓越新月勋章，是为了表彰那些“为巴基斯坦的国家利益、文化、社会贡献或其它重大公共或私人事业做出杰出贡献”的人。
理论上是巴国平民所能得到的最高荣誉。
“卡尔先生，您的意思是说，由我来上交？”
罗伊没想到，这么大的功劳，卡尔竟然不打算占为己有。
“不然呢？”他往椅子上一坐，用手摩挲着那件宝贝的盒身：“圣物是神子送给你的，理应由你出面。”
“可它是你发现的呀。”
罗伊不露声色地解释：“您可以换个角度想一想，神子把圣物交给我，可我并没有鉴定圣物的能力，假设今天晚上的事情没有发生过，我很可能就把它随手扔在某个角落里，这辈子都难以重见天日了。”
罗伊可不想被什么部长接见，也不想要那个牛逼哄哄的勋章。
因为这样一来，他肯定会被新闻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成为巴国人心目中所谓的平民英雄。
人一旦出现在公众视野中，要顾虑的事情就多了。
这对于他今后的发展来说，一点都不划算。
“好吧，你说的有点道理。”
听到罗伊这样讲，卡尔的嘴角挂满笑意，他本来也是这样盘算的。
只不过身为长辈和神职人员，不太好意思跟罗伊明说。
“看来这一切都是真主的旨意，祂在冥冥中指引着你。”
“谁说不是呢。”
把功劳让给卡尔后，罗伊并没有第一时间提出诉求。
可卡尔心知肚明，这小子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他之所以这样干，肯定是有求于自己。
“说吧罗伊，你想让我帮你做点什么？”
他倒是一点不绕弯子，罗伊也喜欢这种沟通方式，简单粗暴，效率拉满。
“其实也没什么。”
罗伊装作犹豫了一下，切入正题：“您大概还不知道，我家里除了爸妈外，还有两个妹妹，由于住贫民窟的关系，她们从小就没有学上。”
“是吗？”卡尔表情一怔：“这我倒是从来没听你提及过，我一直以为你家庭条件还不错。”
“是不错，穷得都住窝棚了，也喝不上自来水，生病了只能靠自身免疫力。”
希菲在一旁看着他老爹：“您不肯屈尊去的地方，您的女儿倒是经常光顾。”
“你这丫头，能别打岔吗？”
卡尔当然知道贫民窟长什么样子，虽然他每天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但不代表他不了解这个国家。
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了解真相，就能解决问题吗？
这种杞人忧天的事儿，他才不会干，向贫穷的信徒们传递福音，就是他能尽到的最大义务。
“接着说，你看上哪所学校了。”
听出罗伊话里的意思，他拍着胸脯保证：“不管是公立学校，还是私立学校，我都能帮你写推荐信，要是有哪个学校敢拒收，我就让我妻子亲手把你妹妹送进去，她在省政府办公室当秘书长，一生致力于教育事业。”
从卡尔的这番话里，罗伊就能感受到上位者的快乐，他甚至都没提到入学考试。
看起来伊斯兰堡的教务系统，跟警务局和监狱一样腐败，只要有权利，或者肯花钱，往里边送人就跟买菜一样轻松。
“卡尔先生，我就跟您直说了吧。”
罗伊觉得时机已到，直接发起诉求：“据我所知，您所在的费萨尔清真寺即将举办一场青少年辩经大赛，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让我妹妹去试试，她今年12岁，各方面学习成绩都不行，唯独喜欢伊斯兰研究这门功课，每个月宁肯步行十几公里，也要走到清真寺里做礼拜。”
等罗伊讲完，卡尔的脸色明显变了，看起来像是陷入到纠结中。
普通的学校他当然没问题，可罗伊这明摆着，是想把他妹妹送进讲经堂。
所有人都知道，那地方与其说是清真寺的内部学校，倒不如说是培养宗教接班人的专属机构。
从那地方走出来的学生，根本不用到社会上找工作，起步就是有编制的神职人员。
“罗伊，这件事很难办。”
卡尔看起来有点难堪：“能参加辩经比赛的孩子，都是从各大学校里层层筛选出来的，名单早就在寺管会那里备案了，我的建议是，你不妨先等一年，我保证把你妹妹送进最好的宗教院校，如果她真有这方面的天赋，是一定不会被埋没的。”
听到卡尔委婉的拒绝，罗伊心凉了半截。
等一年？他怎么可能等得起，一年后鬼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还层层筛选，筛选个屁啊，真正被筛选的，只是那些孩子的父母。
关系不硬的，淘汰！
没权没势的，淘汰！
成绩单？那玩意儿还不如废纸有价值，废纸攒多了，还能换几个卢比呢。
“罗伊，你说的是艾莎吧？”
见老爹没有答应帮罗伊，希菲在旁边问道。
“嗯，就是她。”
罗伊听得出来，希菲这是打算帮他说情，她一直都喜欢跟她爹对着干。
“老爹，你真应该见见那女孩，她可是我见过最虔诚的信徒。”
希菲说话的同时，把手机相册打开，选中其中一张照片，拿到卡尔眼前让他看。
是那次在山顶餐厅聚会时随手拍的，画面上所有人都结束了礼拜，只有她还一直跪在地上，面向圣城麦加的方向，迟迟不肯起身。
卡尔挑了下眉毛，内心有点触动，这种虔诚程度，在她这个岁数的女孩里，确实不多见。
而事实上巴国的宗教信仰，近些年来逐渐被世俗化，很多年轻人一年到头，也就斋月节来临时，象征性地做一次礼拜。
远的不说，他女儿就是如此，大部分时间都不穿罩袍，也不扎头巾。
可他拿这丫头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他的妻子跟女儿一样，都是崇尚独立的女性。
而他又深爱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自然不会守着迂腐的父权思想不撒手。
反观那些贫穷的底层人，可就没这么开明了，只能通过对妻女的控制，让自己活得像个爷们儿。
在希菲的软磨硬泡下，卡尔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常规通道走不通，可不代表别的路也被堵死。
身为清真寺的领拜人，临时安排一个女学生参加比赛有什么难的，我就说这是我资助多年的养女，你有脾气吗？
拢共就那么几个人说了算，你这次帮了我，我下次自然会帮你。
做人嘛，谁也不想到处树敌，与人方便，才能与己方便。
事情谈妥后，罗伊悬着的心总算落下，开车回家的路上，开心地一直哼小曲。
这样一来，困扰他许久的难题解决了，用本来就属于烫手山芋的国宝，换到妹妹进入教会发展的机会。
这一波不能说是血赚，只能说是血妈赚。
至于小妹，她对宗教可半点兴趣都没有，以她的聪明才智，只需要去读正常的学校，很快就能脱颖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