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这篇论文有问题?
哪有万一。
真的假的完全不重要,顾为经有没有认真写,也完全不重要。
他觉得这是假的。
就已经足够了。
有些事情,刘子明觉得自己应该替老师考虑的周全些。
曹轩的关门弟子,画宗的小师弟,怎么可以是个骗子呢,有这样的风险都不行。
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刘子明在心中笑笑。
“毕竟,这是为了你好。”他在心中很是真诚的想到。
可惜,那篇论文上的第一作者里,除了顾为经以外,还跟着酒井胜子的名字。
这让刘子明稍微有一点难做。
顾为经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他想怎么处理,就能怎么处理,想怎么安排,就能怎么安排。
酒井胜子不一样。
不管怎么说。
酒井一成都是一个很有份量的重要人物,他女儿名字跟在顾为经的后面,便是一种对他无形的保护。
若是这篇论文只是顾为经一个人写的。
刘子明有很多种办法,让艺术界觉得,这是一篇不可信的假论文。
多了酒井胜子,有些事情,就要稍微多讲些方式方法了。
至少不能让外人知道是他做的。
一粒路边的小石头。
刘子明随便就丢到海里去了。
可如果石头上面还坐着一位体重超过两百四十磅的大胖子,不讲究点发力技巧,连刘子明也可能要闪了腰。
“那仪式那边的事情,也稍微等等。不着急这一时嘛。”
刘子明笑呵呵的说道。
等这件事尘埃落定,收徒仪式也就可以不用办了。
谁知。
曹老太爷却又摇了摇头。
“一切都照旧。”
老人轻声说道。
“呃,您不是要看看真假么。”刘子明疑惑的问,“万一……这篇论文有问题呢?”
“论文的真与假是顾为经的事情,真或者假,他做了事情,他都要承受代价。”曹老摇摇头。“但收不收徒,是我的事情。”
“小宁说我日暮途远,倒行逆施。这话只有唐宁会说,这话其实讲的有道理。我这些日子想了很多。我发现,很多很多时候,我都变得太急切了,所以在拔苗助长。”
“如果这篇论文是真的,那么我很高兴,我为他而骄傲。我会收他做为弟子。”
“如果这篇论文是假的,那么我很失望,我也很伤心……但。”曹轩沉声说道。
“我在欧洲美术年会上说,人生是没有重来的游戏,无论是什么结果,你都要坚持的玩下去。要接受失败,也要接受犯错。”
“我应该给人犯错的机会。小孩子犯错……我不会说这是正常的,但错误在我,问题也在我。我应该给他改正的机会,也应该给我改正的机会。这是顾为经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我要付出的代价。”
“这篇论文是假的——我也容他。”
第707章 牛仔很忙
“还有,我想了想,子明你说的确实有道理。以顾为经的情况,十八岁的小孩子支撑的起滨海艺术中心那么大的场地,可能有困难。”
“是青涩了点。”
曹轩微微颔首。
“这样吧,你也不用特意有心在伊莲娜小姐面前说什么话。你什么意思,我听的出来,人家也听的出来。不如简单点好了,直白些,你帮我去询问安娜,能不能请她过去。”
“过去听对谈会么?”刘子明皱眉问道。
“不,我的意思是……过去主持对谈会。”
曹轩慢悠悠的说道。
“你就说我想让顾为经在艺术展期间,讲讲与那篇论文相关的事情。你去问问《油画》杂志方面愿不愿意去主持这场对谈会,可以顺便录制个采访节目什么的。”
“这?可以么。她们愿意么?”
旁边的魏女士也愣了一下。
“可不可以要看《油画》的意思,但应该问题不大。”
“他们有什么不愿意的理由?杂志社的团队跑来新加坡,不就是为了报道追踪最新的艺术事件的么?这种事情,人家才是真正专业的,何必舍近求远。”
老人吐了一口气。
“如果答应,那自然再好不过。组委会方面也能好办些,《油画》杂志和年轻艺术家对谈艺术研究的最新发现。画展期间的时间再紧,凭借这个理由,也应当足够临时加开一场专题研讨会了。”
老杨忍不住在心中点点头。
是啊。
如果《油画》杂志愿意接受这个邀请,那确实是给了新加坡组委会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
效果可能比曹轩亲自上台,为顾为经站台还要更好,也更有说服力。
曹老三言两语,就做出了妥善的交待。
老太爷抬起头来,眼神从树荫下的众人脸上一个一个扫过。
大家噤若寒蝉。
曹轩整个人站在树下,身形像是树干的延伸,显得古意斑驳。
他的眼睛里,那种孩子式的童真被苍老的感觉替代了。
有点萧瑟。
却不衰老。
老小孩似的百岁老人忽得就不见了,眼神深邃的让人看不到底,又锋锐的好像鹰隼。
刘子明和魏芸仙与老人对视了片刻。
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
曹轩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敲了敲拐杖。
转身就直接走了。
魏芸仙侧过头来望了一眼自家师弟,她用“你这点小心思骗的了谁啊”的眼神撇了他一下,又是一声“嗤”的冷笑。
也不搭理跑来在海关通道这里接机的刘子明。
转身跟去扶老爷子。
“老师。”
刘子明同样不理会自家师姐,耸了一下肩膀,也跟到了曹老的身侧。
老杨则舔着小肚腩,愉快的看着这一幕。
能这么顺顺当当的把刚刚无声的波澜化归平静,固然是曹老爷子这枚定海神针的功劳,可说到底——里面也有咱杨老哥的功劳啊!
要不是他杨德康刚刚四两拨千斤,用一手巧妙的段子,成功油开身前这两位看不对眼的弟子。
哪里有刚刚曹老威风凛凛的光景呢?
这就叫衬戏。
戏台上的老将军,再怎么唱的中气十足,声线宫满调圆,缺少了台下帮着拉京弦,敲板鼓,叫好儿的小肆,也单调乏味了些不是?
老杨放下了嘴边的段子,满意的吹了声小口哨,背着小手,舔着小肚皮,也在心中给自己喊了声好。
“666,帅哦,老子超牛皮!”
他走过去,把从飞机上拿下的那些论文抱在怀中,看了一眼正在读论文的安娜,就准备追上曹老。
他不会没眼力件而到为了拿回一本期刊而打扰伊莲娜小姐。
曹老让他抱着这么多本《亚洲艺术》过来,本就是拿给别人去看的。
再说了,这么长时间,他们都呆在新加坡。
如果伊莲娜小姐记着想还,总有机会的。
人家一还,自己跑去一取。
一来二去的,不就又成功的刷了一次脸嘛!老杨可鬼精鬼精的呢。
等等。
穿着斑点外套,潮到不行的中年男人的迈出的脚步忽然间便顿住了。
贵宾室劳力士冠名的大挂钟,秒针在这一刻停顿。
远方幕墙外人工小瀑布落下的水珠,悬浮在空中。
时间凝固。
一声嘹亮的枪响。
“嘭!”
别误会——当然没有疯子真的在机场里开枪。
开枪的是住老杨心中的那个油腻的老牛仔……是他的那个敏锐的“杀手本能”开火了。
在洞悉人情世故的方面。
老杨拥有堪称狗鼻子一般的敏慧的直觉与本能。
费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将一个人的内心分为了本我、自我、和超我三个不同的部分。
扣除代表某种完美道德理念的“超我”以外。
人的意识剩下的部分又可以非常简略粗糙的理解为,由无知觉且与生俱来的潜意识“本我”,以及有主观意识的“自我”两部分构成的。
在有意识的那个世界层面里。
老杨刚刚为自己喊完666,他准备溜达着跟上曹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