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讲究礼尚往来。
不趁人家野心还小,还天真,还单纯的时候,当一把圣诞老人满足对方的愿望,什么时候满足对方的愿望啊?
顾为经这个年纪的时候,顶多开口要转个专业。
等再过十年,他成了曹老的关门弟子,混到了唐宁这个地步。
心中再有想要的愿望,可能就是要个2000万英镑的经费自己开家画廊或者在卢浮宫里开美术展了。
那就不是他老杨有资格装逼,再COS圣诞老人的了。
不过。
顾为经的事情理论上的技术难度都不高,实操起来,路数都有点诡异。
话到了嘴边。
老杨又改成了:“难的话,嗯,要不然,先说来听听呗。”
“在招生办公室审核招生申请的时候,能帮我酌情照顾一下一个朋友么?”顾为经说。
“卓越计划?”老杨眨眨眼睛。
“不,不不,用不着卓越计划,没这个高的邀请,随便什么专业都行。但如果可以的最好是英文授课的专业,实在不行,发有条件录取的Offer,读一年预科也可以。”顾为经说道。
“男孩、女孩?”
老杨好奇的问道。
“女生。”
“哦。”
老杨发出了一声很八卦的鼻音。
顾为经反而有点不太好意思了:“就是单纯的朋友,她家里最近出了状况,但她很想去德国上大学,她以前也帮助了我很多。那是一个很努力的女孩子,要是实在为难的话——”
“不为难,不为难,你回头把她的情况和想要申请的专业发给我。”
老杨啧了一声。
心中有点开心。
这才是他期待的要求嘛!
这个要求可比帮顾为经转个专业,在柯岑斯面前虎口夺食,要容易做到的太多了。
别看顾为经说起来期期艾艾的。
类似的事情,甚至比这个更加奇怪的事情,欧美大学的招生办遇上的海了去了。
要求录取自己弟弟的。
要求录取自己哥哥的。
要求录取自己女朋友的。
要求录取自己女朋友的男朋友的。
……
大学挑选学生,学生同样也挑选大学。
优秀的大学是宝贵的教育资源,优秀的学生同样是一种牛逼的社会资源。
好学生,大学也是要互相抢的。
只要这个学生本人足够牛逼,或者他老爸能为法学院新填一栋教学楼啥的。
那么谈。
一切都可以谈,只有你想不到,就没有不能谈的。
如果顾为经今年在新加坡双年展上拿了奖,或者他被曹老收为关门弟子的消息传扬了出去。
别说经他老杨的手了。
类似的要求,他自己和学校的招生办公室商量,对方通常也眉头都不眨一下的点头同意的。
“包在你杨哥身上哈。”
话筒里传来老杨快活的声音。
心中绿油油小庄稼+1。
若是考虑到这家伙即将成为曹老的关门弟子的话,那么这个+1,绝对顶的上等闲的+10086。
——
“住了一辈子的家啊,老了老了,竟然要漂洋过海,换到另外一番天地去闯荡了。”
顾氏书画廊的大门前。
顾童祥看着门口处新挂上去的“旺铺招租”的牌坊,心中多少有些感慨和唏嘘。
“也不知道剩下的一两个月时间,能不能把宅子租出去。”
自从上个月开始,在开了几个家庭内部会议,把大事小情都决定好以后,这家祖传的铺子就已经歇业了。
孙子未来要去德国上大学。
自己未来要去英国闯荡,儿子和儿媳妇也跟着他一起过去。
或许每年会抽空回来参加几个国家美协的学术会议。
但不出意外的话。
这家传承了上百年的家族书画铺,应该不会再在这里继续开业了。
左邻右舍的老邻居,该告别的都告别完了,那些老客户们该打招呼的,也都打完招呼了。
只是大家彼此之间,心中都多有些唏嘘感慨。
人离乡贱。
当年嘉庆年间,祖宗卖掉了京城百顺胡同的大宅子,告别了亲朋故旧,带着三口小叶樟的大箱子,即将跟随着朝廷的使团一路向南的时候。
恐怕。
心情也和如今的顾童祥有几分相仿。
第602章 参展画:猫(上)
「阿旺!(扭动),阿旺!(扭动),它是只姜黄色的猫,它让仰光河畔躁动不安,它是猫猫中的大恶魔。」
「阿旺!(扭动),阿旺(扭动),它是只姜黄色的猫,每当储藏室被窃,牛奶失踪,邻居家的狮子狗被殴打,总会出现它的身影,它是犯罪界的拿破仑!」
——改编自T·S艾略特儿童诗歌《老负鼠的实用猫经》
(原文为与猫侦探对抗的神秘猫·麦卡维蒂,该形象为作家艾略特以侦探福尔摩斯的敌人莫里亚蒂为原本创作)——
看着眼前的院子,顾童祥渐渐的变得不舍了起来。
这是顾为经和顾为经的父亲从小长大的地方。
也是顾童祥从小长到大的地方。
甚至是顾童祥的父亲和顾童祥的爷爷从小长到大的地方。
顾童祥对这里的一草一木,熟稔的就像是阿旺对猫猫罐头种类的掌握程度一样。
那边的树。
是自己的奶奶在他出生的前一年,亲手栽种的。
顾老头小时候在那里尿过尿,幸好老树生命力顽强,没有被童子尿给烧死。
如今已经长的绿树成荫。
这块丑巴巴的长满苔藓的大石头,在他爷爷还小时候,就已经存在了。
一代又一代人过去了。
有些人埋进了地里,变成了黄土和柜子摆放的一块牌位。
有些人则从掉牙的小孩子,变成了秃顶的老头子。
石头却一点变化都没有。
还是那么安若磐石的趴在那里,有一年仰光干旱,可能是湿度不够,上面的绿苔褪去了,露出了青黢黢的石壁。
顾老头还在上面尿过尿。
但到了第二年,苔藓就又长了出来,连厚度和绿意,都与以前不差分毫。
依旧那么丑不垃叽的模样。
所以这块石头虽然碍事,但在家里重新装修的时候,老爷子没有让施工队把它抬走扔掉。
就让它接着继续乖乖的趴在院子里的角落,当成对过去的缅怀。
那边书画店前屋的地面,以前铺的都是木地板,踩上去咯吱咯吱响的那种。
顾老头也在上面尿过好几次尿。
后来他被父亲按在那里暴抽了一顿,给终于收拾的老实了。
不过当年。
他倒腾古董挣了钱,风风光光的把书画铺重新装修,进行现代化改造,将老式的木地板全都换成了亮堂光洁抛釉大理石瓷砖的时候,顾童祥看着几块发黄起泡的木板,多少又有些感慨。
不光地砖。
还有里屋里的一块墙面。
院子里的太师椅。
窗外腌咸菜的大缸。
隔壁邻居家门前在吴老头把它敲掉改成原石展示架前的小花圃……
……
顾老头回忆着自己当年无忧无虑,自由自在撒尿和泥的熊孩子时代。
无比的唏嘘。
这都是刻满着生活琐碎纹理,带着独特的青春气息的美好回忆啊。
老年乐事莫如闲,
深睡醒来梦已阑。
昨夜茅檐疏雨作,
梦中唤作打篷声。
古代诗人一夜好睡后,昨夜下过了雨,雨水在屋檐中一滴滴的滑落,在梦中便成了童年时代,水打船蓬的声音。
顾童祥不知道他这一生是不是还能够午睡起来,推开窗户,水注一滴滴的落下。
听着流水的涓涓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