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路况是否复杂。
这辆老式的二手现代几乎随时都顶在了超速的边沿在跑。
马路两侧街巷里的那些邻居，如果反应不够迅速的话。
当他们听到呼啸而过的车声，再往窗外探头张望的时候，就只能看到长街尽头被夜色与雾气拉的很长的尾灯霓虹。
车厢里的声音有些发闷。
伊兰特不是什么高级的轿车。
这车不至于像自家的那辆老雷克萨斯一样，年纪比顾为经大上了一轮还多，却也没有比顾为经的年纪小两岁。
它除了名字叫现代以外，全车上下都很不现代。
还是那种插CD盘的老式播放器和手摇车窗。
在阿莱大叔花了160万缅币在二手车市场，把它买下来的时候，就已经跑了接近30万公里里。
非常有岁月感。
跑起来，阿莱大叔的驾驶技术再好，速度快了。
也难以阻挡轮胎高速辗过路面的胎躁声，过微小的沟沟坎坎时悬架的老化金属挤压声，以及车身内部各种塑料件的异响隆隆的传来。
仿佛一首高音和低音彼此交错的奏鸣曲。
倒是阿莱大叔重新整备过发动机，更换了全新的油水，磨损的发动机活塞和正时皮带。
所以引擎听上去，倒是没有太多的杂音。
第565章 赠礼
顾为经把脑袋靠在枕头上，听着窗外的混合在一起的声音。
他思考着刚刚的谈话。
想着豪哥的那句“总有一天，我们会见面的”语气里，仿佛有预言一般的笃定。
他略微有点不安。
顾为经想让自己静一静，却被窗外的噪音吵的怎么都安静不下来。
这种既不安静，又没有规律的碰撞挤压声音，让人有一种比单纯的吵闹更加心慌的烦闷。
没有人说话。
通常情况下，阿莱大叔开车时。
就仿佛是沉闷的木头人一样，是绝对不会跑过来打扰你的。
如果不是他在眨眼，你简直会觉得那像是一尊木头人。
反常的是。
以前那个总是喜欢叽叽喳喳，闹腾起来，就像是五百只鸭子一起嘎嘎嘎乱叫的活力满满的拉拉队长小八婆蔻蔻。
恍惚之间。
好像也变成了另一个人。
顾为经侧头看过去。
蔻蔻正坐在后排的另外一端。
他们曾经在吧台后狭小的制冰机边紧紧的抱在一起。
此刻。
伊兰特绝对算不上宽敞的后排座位间，却被两人坐出了一道“宽敞”的沟壑。
蔻蔻的头发枕在车门的小三角窗上，素白的额头紧紧的贴着玻璃。
她似乎正在盯着窗外出神。
鼻尖的呼吸撞上了外面夜色的寒气，在玻璃内侧凝结出了一大层水雾，把她侧脸映在车窗上的倒影，也模糊成了一团的雾色。
某种无形的空间壁垒。
将两个人区隔了开来。
自从顾为经放下电话之后，蔻蔻就一句话，都没有对自己说过。
“这样也好。”顾为经在心里悄悄的想。
“你在看什么？”
忽然。
女孩的声音响起。
顾为经微微怔了一下。
意识到是蔻蔻在对自己说话。
蔻蔻小姐真是他猜不透的神奇女孩。
顾为经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盯着窗外，头也不回的时候，便像身后长了眼一样，知道自己正在看她的。
“没什么。”
顾为经犹豫了一下，“祝你生日快乐，蔻蔻。”
蔻蔻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又重新把视线投向了窗外。
用简单到近乎干涩的词语回答。
“谢谢。”
“那个……”
顾为经斟酌着措辞，不知道是否要再说下去。
“要送我生日礼物，就大大方方的送嘛，婆婆妈妈的做什么呢？酒井小姐那样的人，难道会因为你送了我一部手机，而生气么。”
蔻蔻看着窗外向后滑过的街巷，轻声说道：“妈妈告诉我，有些话，有机会的时候，你不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以后就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说了。”
顾为经低头没有答话。
他打开放在脚边的书包。
最外层的夹层里，放着家门钥匙，学校餐卡，一個小小的丝绸布袋，还有一个用粉色的礼品纸包裹的长方形盒子。
顾为经盯了书包几秒钟。
才把那个粉色很有少女感的长方形盒子取了出来。
“本来想等明天到学校，再把这个交给你的……”顾为经递了过去，“不过现在正好。忘掉今天晚上的那些不愉快吧，明天又是新的开始。”
“是顶配版的哦，虽然担心，女孩子用会不会显的沉了一点，不过我觉得蔻蔻小姐就算用不习惯，拿来拍人，应该也挺顺手的。”
顾为经想让蔻蔻开心一点，于是他开了一个玩笑。
“真是IPHONE么？哦，是酒井胜子送给我的吧。”
蔻蔻没有立刻拆开礼物盒上的包装纸。
她欠着头盯着漂亮的丝绸妆点蝴蝶结上，爱心形的便签生日祝福语和上面画着的大大的笑脸。
蔻蔻点点头。
“对的，这是酒井小姐送我的礼物，你应该没有这么少女心。”
“我们一起选的礼物，胜子坚持她要付款，上次的事情，她想再次向伱表达道歉。”
顾为经最终决定，老老实实的听从树懒军师的建议。
把他和蔻蔻的事情，从头到尾的告诉了酒井小姐，让她替自己做决定。
其实他知道结果是什么。
就像连蔻蔻也知道，胜子不会生气一样。
酒井胜子从来都不是那种刻薄小气的妹子。
她又大方，又温柔。
她真的转头就买了一部IPHONE 14 PROMAX 1TB的顶配版本，用礼品纸包好，亲手写了便签祝福语。
托顾为经帮她送给蔻蔻。
“啰，穷丫头哪里能用的起这么好的手机呢？现在的姐姐我，简直连吃个自助员工餐，都恨不得偷个包子回去当明天早餐继续啃。能拜托顾大款帮我折个现么，省得我拿去卖了换大餐吃。”
蔻蔻撩起眼皮瞧了顾为经一眼。
“呃。”顾为经有些尴尬。
“开玩笑的，放心啦，别人送我的生日礼物，我是不会拿去卖的，姐姐还是继续找地方偷个包子啃吧。”
蔻蔻甩了一下脑袋，笑着说道。
“正好我的ROV（注）好久都没有签到了，啥时候有空带你飞哦。替我向酒井小姐表示感谢，她真是一个好姑娘，能遇到这样的人，不容易的。”
（注：外版的王者荣耀，在整个东南亚区都蛮火的。）
似乎那么几秒钟里。
她又变成了那个喜欢非常笑，气场飞扬的拉拉队长。
不过。
也就是只有那么一瞬间而已。
快的恍若是错觉。
再等顾为经凝神细看的时候，蔻蔻的脸上的笑容又已经消失了，她又把脸侧了过去，盯着窗外的长夜发呆。
……
顾为经思考了几分钟。
在伊兰特在一处红绿灯前停定的时候。
“我的支票夹在您身上，对吧？”
他向着前方的阿莱大叔问道。
“是的，先生。不过不在我身上。您上车前，我就放到了座椅上的置物袋里，就是您身前的那个。还有之前义诊的相关文件，我都在那个随身小皮包里。您看一下，就知道了。”
看门人沉默的答道。
他并不问顾为经要支票夹做什么。
要么是不好奇，要么是已经猜到了。
已经就放在我身前了？
顾为经通过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阿莱大叔，看门人正襟危坐在方向盘后边，腰板挺的笔直。
眼观鼻，鼻观心。
盯着红绿灯上跳动的数字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