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能大画家 第501节

  就算以今日老杨的阅历心境,换到电话对面那个年轻人的位置上,没准都未必有勇气说出那句“尽力让自己变得真的一枝独秀”的话。

  这可不是什么闲聊时乱吹牛逼的地方。

  “大气,这小伙子有前途。”

  老杨不由得在心中对顾为经再次高看了一眼。

  曹老目前最年轻的弟子唐宁和这位十八岁的“准弟子”顾为经,老杨心中不恰当的比喻,一个宛如旧社会的大家闺秀,一个好比小家碧玉。

  曹老的师门,就是艺术界最大的一座王候宅邸。

  他们各有各的风格。

  艺术家里多了去那种从来不在乎其他人心情好坏,生来就以自我为中心的主。

  也有不少小心翼翼处理着社交关系,脸上永远挂着笑容,生怕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天天精打细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人。

  大家闺秀自然盛气凌人。

  小家碧玉从来谨小慎微。

  与生俱来的事情,谈不上优点缺点。

  至少在现在而言,老杨反而觉得和顾为经聊天听得亲切热络,更让他舒心。

  只是小家碧玉嫁入豪门往往就两种结果。

  有些人生来野心勃勃,想要凭风借力一举飞上枝头变凤凰。

  也有些人穷惯了,小心惯了,每天颤颤巍巍跟鹌鹑一样,活得还不如婢子如意。

  把野心写在脸上不可怕。

  可怕的是连野心都不敢有。

  毕竟吃了一辈子杂粮馍馍的人,忽然改吃了白米饭,自然想着闷头吃饭,主家赏什么就吃什么,日子总好过滚回去重新吃剌嗓子黑馍馍。

  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固然不是什么好词。

  但要是顾为经是那种馅饼都递过来了,连往上瞄都不敢瞄的人。

  老杨反而有些看不起他。

  曹轩的关门弟子,岂能真的是温吞的软泥人能坐的。

  有些东西你生来没有,连争一下的心思都不敢起,只期望王冠能直接砸在你头上,凭什么。

  凭你脸长的白么?

  顾为经这话说的有野心,有朝气却不傲慢,恰到好处的漂亮。

  完全超出了他的预计。

  老杨心中不由得喝了两声彩。

  此时再想起曹老爷子两天前在飞机上,对他说的那个让他几乎要惊掉下巴的决定。

  老杨在感叹老爷子以画看人看的真准的同时,也觉得这件事不是那么难以想象了。

  “顾同学。曹轩先生现在在酒店里休息,不过,他有些话让我转达给你。算是个惊喜吧,所以我本来想着明天晚上再打给你的。”老杨声音严肃了很少。

  “嗯,杨哥,我在听。”

  顾为经点点头:“这幅字还不算惊喜?”

  “算,当然算,但那不是全部,也许只能算是一小部分。相信我,论困难程度,我后面要说的事情,一星半点都不比一幅大字低。毕竟……”

  老杨停顿了片刻,缓缓说道,“……这可是欧洲美术年会。”

  电话那端开着免提,正在给猫刷毛的顾为经愣了一下就停下了手头工作。

  惹得阿旺不满的“喵”了一声。

  顾为经摸摸阿旺的脑袋,侧着脸看向电话。

  “能麻烦您解释的清楚些么,我没太懂。”

  “曹老爷子说,他知道唐宁《油画》采访镜头前说的话,让你心中有委屈,也有怨气。但是他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婆婆妈妈的安慰你。画家的生涯就是这样,起起伏伏。承受得住苛责,才能承受得住赞美。想在艺术路上走的远,这是必须经历的事情,哭哭涕涕求大人抱,就不必了。他说你的《紫藤花图》已经交出了一份很好的答卷。”

  顾为经将手上的泡沫在阿旺的后背上蹭掉,拿起手机,放回耳边。

  “杨哥,我已经不在意了,就像曹老先生说的,我想事实胜于雄辩,只是唐宁女……”

  “停!”

  老杨苦笑的示意顾为经打住。

  “小顾,你愿意叫我一声杨哥,那我也掏心窝子和你说一句实诚话。”

  “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可无论你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心中对唐宁小姐满肚子埋怨,都正常,也都不必跟我说。她是受人尊重的大画家,你是曹老爷子喜爱前途无量的年轻人。”

  “您两位的事情,最好您两位自己解决,或者找曹老倾诉,都可以。”

  “俗话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杨哥我就是一个小助理,在这边复述一下老先生的话而已。找个工作不容易,顾同学您就别难为我在夹在中间当小人了,好吧。”

  老杨可怜巴巴的说道。

  “曹老先生说,但是话又说回来,看到你的那幅《紫藤花图》是他今年目前最让他开心的事情。老爷子开心了,既然你上次的采访受了委屈,所以嘛,他说你可以在网上看一看后天的艺术年会的开幕直播。”

  顾为经有点出神。

  从老杨话里说出“欧洲美术年会”这个词的时候,他就恍惚了一下,顾为经本以为这次事情已经就差不多结束了。

  能收到曹老的一幅字,他早就该知足了。

  可老杨让自己收看开幕的直播,这个说法未免让人浮想联翩。

  年会开幕式嘛,政治性大于艺术性,宣传性大于学术性的东西。

  为什么曹轩特意要求自己收看?

  若不是老先生老小孩性子犯了,让晚辈们收看自己在年会上发言的英姿的话。

  那么,答案显而意见。

  这次曹轩先生的闭幕发言,会和自己有关。

第394章 天文开价(感谢RocketRobot的盟主)

  “The human race has one really effective weapon,and that is laughter.(人类最有效的武器之一,就是微笑。)”

  奥勒·冯·克鲁格风度翩翩的将盘中最后一块鸽肉百里香的饺子放入嘴中,缓缓咀嚼,“这是我当年在宾夕法尼亚大学上商业谈判课的时候,教授第一堂课时,走入教室,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的句子。听说,好像是马克吐温说的。”

  “他说笑容是让人放松戒心,棒极了的武器。”

  奥勒抿了口酒,露出了一个同样棒极了的微笑,“杨,你知道它最妙的一点在哪里么?”

  “不要钱?”

  老杨挂断了电话,大马金刀的坐在对面,随意的挠挠下巴,以杨扒皮的吝啬本色回应道。

  “答案是Free,哇,正中靶心。”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去当个银行家,也会很有前途的?”奥勒语含惊叹的说道,“我很少能在一个人的脸上,看到层次感那么丰富的笑容,实话实说,伱笑的我都有点心慌。”

  “刚刚看你接电话的时候,我就在脑子里想,能让曹轩大师最信任的私人助理露出这般笑容的人。要不然他对你很重要,要不然他的地位很尊贵,杨,方便透露一下,是哪种情况么。”奥勒好奇的问道。

  “一个有趣的小伙子而已。”

  老杨含糊其词的回答道,用力扯了下嘴角,“克鲁格先生,我觉得我对你笑的也挺灿烂的。”

  他对着旁边酒桶中未开封的香槟瓶努力一呲牙,看着自己在蜂蜜色的玻璃上荡漾出的扭曲笑容,保持了几秒钟。

  老杨点点头,自我评价道:“真的很灿烂了,再笑脸都要抽筋了。”

  “叫我奥勒就好。”

  “那可不一样。杨,从我们坐在桌子两边开始,你都始终没有彻底真诚起来。”奥勒厌烦了对方这幅软磨硬泡,油盐不进的态势。

  他终于耐心耗尽。

  “要不是你刚刚说的应该是汉语,我简直忍不住要猜测,电话里那会是伊莲娜家族抛来的橄榄枝。”

  奥勒耸耸肩,他准备要换个方式,直入主题。“毕竟,现在这时间场合,都很特殊,我们双方都应该很期望能谈出一个结果的,不是么?”

  “那是1988年的唐培里侬香槟。很好的年份,很好的酒。”

  奥勒看到老杨饶有兴趣的盯着瓶身上字母发呆的表情,随口说道:“我成年礼的时候,父亲特意送了我一批。你知道么,他生活中一般可小气了,那种标准刻板观念里的传统普鲁士银行家。有次圣诞节时,只送给了我们子女每人一张50美元的苹果礼金券。而这样的酒,一瓶就要15000美元。”

  “这么贵,抢劫啊。”老杨盯着桌子上的酒瓶,用力抽抽鼻子。

  奥勒从一边的香槟桶中取出酒瓶,放在桌子上,“是很贵,它天生就是为了大场面而生的。我今天带过来,就意味着我真的很想很想能把它开掉。我一直带着满满的诚意而来,但是杨,恕我直言,我一直都没有在你们的身上,感受到足够的尊重。”

  “你这家伙,怎么血口喷人呢,不地道啊。我可接你一个电话,就急匆匆的跑来吃饭了,连酒店都没送曹老过去,够真诚了吧。”

  老杨不满的直嚷嚷,那幅委屈巴巴的小表情,好像一腔真心全部都被眼前这个金发负心汉给错付了。

  “3亿3000万美元,10%的股份。”

  奥勒脸上也没有了笑容。

  他直视着对面曹轩助理的双眼,双手撑住桌面,身体前倾,希望给予对方谈判压力。“这种条件可一点都称不上尊重和真诚。”

  “3亿3000万美元,你知道这是多少钱么?这能直接买下我们脚下的这条街。从来没有任何一位画家拿过这个数字的签字费,从石器时代到今天为止,都没有,达芬奇没有拿过,毕加索也没有拿过。这是一个太过离谱的数字。曹轩先生的胃口也太大了吧。”

  《油画》杂志明天会有大新闻要宣布。

  他们很想顺便宣布,曹轩会被杂志社列入未来的发展计划之中,至少双方已经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是的。

  不是画廊。

  而是一家杂志社,一家艺术品基金签下当世最重要的画家之一,这几乎是一个石破天惊的合作方式。

  可是。

  不够具有爆炸性的新闻,怎么能给已经起飞的《油画》杂志,下方再点一把火,吸引到全世界的媒体关注呢。

  他们本来要做的就是石破天惊级别的事情,赚到石破天惊级别的钱。

  本以为是双赢的事情。

  结果这段时间的洽谈很不顺利。

  对方那边倒是没拒绝,开口就要了几亿美元的签字费,外加杂志社10%的股分。

  虽然这么大的交易,肯定有很多合作细节都需要两边的经纪团队的协商打磨。但光是这主要两个条件,要是曹轩那里不松口的话,《油画》方面就已经觉得没什么必要深度协商下去了。

  这也是真敢开口。

  光签字费几乎就等于草间弥生职业生涯全部作品加在一起的总价格了。

  奥勒看到这个条件,简直都要气疯了。

  又进行了这么长时间的无营养谈话,奥勒觉得自己还没有把手边的芥末酱扣在这位杨助理的脸上,那是相当好的涵养。

  然而老杨脸上依然还是在笑。

  那种温暖的,灿烂的,露出牙齿菜叶的,恨不得让人一拳砸上去的笑。

  他这种面对一瓶香槟王都会表现出夸张的惊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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