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哥还是不答。
中年人手中拿着的正是仰光政府发给大金塔修复项目的纪念品日历。
他看着日历上那幅曹轩和顾为经联名的壁画作品,口中充满了欣赏:“真好,这颜色调的也够毒,够准,古雅而不失生气,听说是这个叫顾为经的年轻人花了一中午时间,一点点试出来的配方。”
“我一直喜欢用年轻人。我开始时只觉得这孩子用笔空间结构好,就看上了他,没想到倒是真是块宝贝。”
豪哥扶掌赞叹。
“有这么好嘛?”
光头闻言挑了挑眉,似有些不屑:“那个跟顾为经很像的同龄人苗昂温,可就好收买多了,也很听话。”
对于黑帮来说,
年轻人敢做事,易收买,有忠心,甚至比成年人还要更狠,更好用。
非洲有大名鼎鼎臭名昭著的童子军,拉美贩毒集团也喜欢从青少年帮派份子中选取未来团伙的核心骨干。
同理,
豪哥手底下的造假团伙们,很多都是从被豪哥挑中的家境一般的学艺术的中学生,所培养起来嫡系画师。
顾为经不是豪哥看上的第一个年轻人,也不会是豪哥看上的最后一个。
豪哥今年需要补充一位造假画师。
光头在顾为经那里屡次碰壁,
转换目标,收买那个和顾为经成绩与家境都差不多的叫苗昂温的中学生的时候,却是容易极了。
对方听说大名鼎鼎的豪哥想要找他画假画,简直兴奋的不得了。
整个人都变的容光焕发。
仰光城市里学艺术的谁不知道,
能为豪哥做事,就是财神爷上门了,绝对能闭着眼睛发财,根本无需任何威逼利诱,苗昂温直接就欣然同意。
说实话,
这才是光头熟悉的节奏。
豪哥是整个仰光的黑暗教父,看上你是多大的面子,让你做事是给你脸,你好我好大家好。
东南亚普通画手拿一辈子画笔才挣几个三瓜俩枣?
为豪哥老老实实的做两年事,也就财务自由了。
顾为经这种搞的跟贞洁烈女似的宁死不从的奇葩,才是少数中的少数。
“很像?”
豪哥端详着日历封面上的艺术家鸣谢碑,指尖从金粉漆成的名字上,一个一个的滑过,最后停在顾为经上,反问道:“你凭什么认为那位苗昂温有资格配与我们的小顾先生相提并论?”
“他们是一个学校里的同学嘛,而且似乎老师打分的成绩单也差不多。”
光头一直很困惑。
他搞不懂,优秀的年轻人有那么多,豪哥为啥非要对顾为经另眼相待。
还真是家花没有野花香,豪哥更喜欢性子烈的年轻画师?
“成绩差不多?”
豪哥被他这个答案给逗笑了。
“成绩……艺术家要的不是成绩,是那种灵光一现的天赋,是那种如有神助的明悟,是那种万里挑一的资质。”
豪哥用手指弹动着手上的日历照片。
“就这一手本事,苗昂温就连给顾为经提鞋都不配。可能整个仰光的年轻画家,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配。”
“老大,他真有这么厉害?”
光头瞄着日历上的壁画照片,语气怀疑。
照片原本表现力就不如壁画原作,走双花红棍路线的光头玩的是争勇斗狠,更绝非是什么豪哥这样学艺术出身的雅人。
以光头如今的地位,他早就不需要亲手砍人了。
遗憾的是,教育水平却依然停留在街头古惑仔的地步。
论怎么用西瓜刀给别人开片,打两手泰拳,光头是行家。论怎么欣赏艺术……就真的太难为这位大混混先生了。
光头只能看出这幅画画的是“蛮带劲”的。
论有多好,他没这个准确的判断能力。
“有这么厉害?这可是能让……曹轩老爷子,都要赞叹我不如他的年轻人啊!你可以不相信我的眼光,但你必须要相信曹老的眼光。”
豪哥轻叹:“堂堂曹轩大师看重的年轻人,整个世界的艺术舞台都必须要为他而侧目,这样的人,区区苗昂温,怎么能够相提并论呢?”
中年人迈步走到包厢里三米长的观赏性鱼缸面前,望着鱼缸里漂亮的游动的三色锦鲤。
“大正三色锦鲤,产自东瀛,世界野生观赏鱼中的绝品。传说中是东瀛神话中掌握艺术与智慧的神明【思兼神】的女儿在人间所化的载体。只在日本琵琶湖中生存,每十万尾中,才会有一尾锦鲤能如缸中这条一样,红白相宜,油润鲜艳。”
“那个叫顾为经的年轻人,就是这样一尾锦鲤啊。而包括苗昂温在内,以前我看上的那些年轻人,不过是漂亮些的普通鲤鱼而已。”
豪哥居高临下的审视着鱼缸。
“你要卸他一条胳膊,就像把鲤鱼烤了吃了。不听话的普通的鲤鱼烤了也就烤了吧,把这样一尾绝品也烤了吃了,不觉得暴殄天物吗?”
“懂了,豪哥,顾为经就是您的观赏鲤鱼。”
光头理解了豪哥为什么对于那个年轻人,格外的宽容。
有本事的人确实有能让别人宽容的本钱。
就像鱼缸中这尾市场价值最少五十万美元的大正三色锦理一样,就连换的水,都是从东瀛琵琶湖中空运来的。
不是那些在仰光河中几美分一尾鲤鱼烂命所能比拟的。
“可是您的锦鲤,不愿意乖乖游进鱼缸里来。他连宾利都不要,我给的礼物人家根本都不接。”
光头撇撇嘴。
从腰间拿出镀着银亮的字母B的跑车钥匙,放在桌子上。
“对,就是这股劲儿,就是这股感觉。这才是真正的大画家的感觉,太棒了。真想看看他拒绝你的那一幕,是什么样的眼神,一定很有动人的艺术美。”
豪哥从鱼缸边拿出一袋鱼食,捏成粉末,似乎对顾为经的拒绝根本不以为意。
“真是漂亮啊。”
中年人看着从水缸中的假山间钻出来的咬食吃的三色锦鲤,轻声赞叹。
也不知道豪哥是在称赞他的鲤鱼,还是称赞顾为经纯粹的艺术家气质。
“您想要怀柔,难道还需要我增加报价嘛?”
光头语气有些不爽。
穷学生而已,连宾利都看不上,打动他还需要什么?
一辆劳斯莱斯?
一套普吉岛海边的度假别墅?
就算豪哥喜欢这位年轻人,这个价码也太夸张了吧。
就算买酒井一成这样亚洲前十的大画家的一些作品,也不过是这个价格了。
“不,不是钱的事情。他既然不愿意要宾利,那么就算你将宾利换成了劳斯莱斯,或者更加贵重的别的礼物,效果也一定很有限。”
豪哥像是有读心术一样,轻笑着摇头回答了光头心中的困惑。
“难道他就没有办法收买了?”
“怎么可能呢,只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价格,我们只需要找到合适的出价方式,这事暂时你就不用管了,我来和他玩玩。”
豪哥专心喂鱼。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换了个话题。
“对,那个苗昂温,他近来的表现如何?”
“和正常的新人一样,不好不坏,悟性还可以。目前跟着老画家学后文艺复兴时期米兰画派的画作造假笔法,也画了一幅象征主义的仿作,但没通过出货标准,被风控打回去了,还得磨一段时间。”
越是大的黑道团伙,运营方式越倾向于正规的公司化。
豪哥玩的是高端艺术品造假、走私和洗钱,赚的是真正的大钱。
手下就算是做假,也有专业的老画师来把关风控,达不到出货水平标准的假画就要打回去。
走的就是精品路线,不能粗制滥造,砸了豪哥的招牌。
“我不关心他画的怎么样,我想知道这个年轻人性格怎么样,有什么爱好嘛?”黑道教父询问。
“就那样呗,交完投名状,手上沾了血的年轻人是什么状态,豪哥你也应该很清楚吧。”
光头笑了笑。
“喜欢钱,喜欢女人,喜欢出风头,小毛孩嘛。本来打算退学,不过豪哥您听说知名艺术家酒井一成的妻子今年在德威开了提高班,苗昂温入选了,就让他接着读书。”
豪哥向来是很照顾手下的小弟们的。
听说苗昂温入选了酒井太太的提高班,不仅不要求对方退学,反而减轻了他很多学习造假技术的压力。
“不过这苗小哥见过了花花世界,有点耐不住寂寞了。好多次和我说,不想上学了,就想专心的来为豪哥做事。”
“白痴,烂泥扶不上墙。”
豪哥皱眉。
能成为酒井太太的学生,专心读书,不仅对苗昂温个人的前途大有裨益。这么好的机会,对豪哥本人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类似豪哥想把顾为经打造仰光本土的国民画家来大把洗钱一样。
苗昂温越往上攀爬,豪哥能在他身上做的文章也就越多。
至于一个造假画师……这对如今的豪哥来说,根本是可有可无的。
这才赚了几个钱,就开始耐不住寂寞了,
真是天生扑街烂仔的命。
不说天赋和潜力,单说这份性格中的静气和踏实,苗昂温就差顾为经太远了。
豪哥目光扫过一边顾为经退回来的那把宾利车钥匙上,叹气。
“唉,真是一分钱一分货。”
“你告诉苗昂温,好好跟酒井太太读书,钱和女人少不了他的。要是能在德威的校招会上胜过顾为经,我奖励他三十万美元。要是他私自退学,我就把他丢去喂鳄鱼。”
“明白了。退学的话,丢去喂鳄鱼。”光头点头。
这话一点恐吓的意思都没有,豪哥从来说到做到。
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说把你丢去喂鳄鱼,就一定不会拿枪打死你,绝对会去缅甸的原始丛林里找个鳄鱼塘,把你捆好了丢进去。
“他既然是顾为经的同学,又喜欢出风头,每个月多给他点零花钱吧,让他开开派对,约约女同学什么的……”
“老大,想要刺激顾为经眼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