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钟，俞兴拨通了小英的电话，约她晚上一起吃饭。
“我想着你还在忙着落实B轮融资的事呢，听你语气倒是挺轻松，打羽毛球去呗。”刘琬英笑着说道，“打完球正好胃口好，我前天路过一家粤菜馆，还想着有空去吃呢。”
俞兴想了想，说道：“最近在外面吃的比较多，我去超市买菜，到你那做点吃的。”
刘琬英有点惊讶，但见过俞兴下厨，又觉得他可能想聊做空的事，也就应了下来。
下午四点半，俞兴才拎着两大袋菜，敲响小英家的门。
“哎哟，真应该把你喊下去一起逛超市，也不知道你这边都缺什么。”俞兴放下菜，揉了揉手，刚想问小英想吃什么，一扭头就瞧见客厅里覆盖了一整面墙的木毡板，以及，上面的项目资料。
项目资料按照A/B/C/D标序，条理分明。
俞兴走近两步，瞧了两眼，忍不住笑道：“哎哟，小英，你这……你这有点像是电视里警察办案的会议现场啊。”
A芬众传媒，B嘉汉林业，C德尔集团，D旅程天下。
木毡板上的A资料最少，只有一页纸被钉在上面，旁边还插了一个小旗子。
B的资料最多，上下左右都有，粗略一瞧便是财报、业务、项目分布等信息。
C和D的表现相近，但在它们旁边还有涉及到美国粉单市场的英文资料。
“嗯，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像。”刘琬英后知后觉的看了一眼，说道，“这样一目了然，我整理和分析的直接往上面钉，然后还容易思考，总是盯着屏幕容易被限制脑回路。”
俞兴心里感叹，仔细的看了看嘉汉林业的相关，瞧见上面已经有筛选出来的疑点，其中，优先级别最高的调查方向锁定在云南的临沧。
——Jakko Poyry是做林权资产评估的上市公司，按照它为嘉汉林业评估的报告，公司2008年的阔叶木销售至少需要22000公顷的土地面积，而根据披露，它只有不到18000公顷的面积。
——据这家公司的信息，嘉汉林业拥有的林地，商业价值高的均处于偏远地段，距离最近的公路都有几公里，而砍伐难度因为陡峭的地势更为困难，即便嘉汉林业拥有足够的林地砍伐指标，也需要极强极强的组织能力才能保证砍伐和物流的能力。
——只是，物流的能力可以评估，当地木材经销商的信息显示，一般运送原木的小货车是装20立方米，大卡车是30立方米，即便按照这个标准再提高25%的装载量上限，也需要7万车次左右才能完成嘉汉林业的销售运输，但就算全年365天无休，每天24小时无休，这7万车次仍旧需要每小时完成8车次左右的装载量，才能将嘉汉林业的原木运载到200公里开外的火车站。
俞兴看得出神，即便知道小英一定严谨的计算了相关数据，仍旧情不自禁的在心里默默核算。
半晌，他摸着材料上的数字，感慨道：“这样的数字简直可以直接抛出去了，完全无法成立啊。”
“这些是来源于不同领域的数据汇总计算，实际情况一定是要亲自去看看的，比如，小货车和大卡车的装载量，我不知道我询问到的数据是否正确，非得亲眼看看才放心。”刘琬英娓娓道来，“还有地形地势的砍伐和运输难度，尽管数字已经在揭示情况，但我们的报告里需要更让人信服的现场照片，需要让大家看到之后就产生一种‘嘉汉完了’的认知，这和股市的情绪是关联的。”
俞兴点点头，真心的说道：“辛苦了，寻找验证方向和各类信息汇总肯定很劳神。”
“一想到可以赚到的钱，那就一点也不劳了。”刘琬英笑道。
俞兴摇头晃脑，徘徊在解剖目标的旁边，随口说着公司这几天的情况，还聊了下今天跑的贷款。
刘琬英给他倒了杯茶放在茶几，然后窝在沙发上，边听边继续在笔记本上写之前还差点完成度的信息整理。
“哦对，姚主任有意思，还要给我介绍个女朋友。”俞兴提了一嘴小插曲。
刘琬英正在看笔记本的眼睛忽然失焦了一瞬间，四五秒钟过后才“哦”了一声。
俞兴听见这一声，也过了四五秒钟才继续往下说，这次就简洁了：“我答应了。”
笔记本上的字迹仍旧在书写，但明显变深了一些。
刘琬英轻轻抿了抿嘴，随手翻过没写完的这一页，还是一个字：“哦。”
俞兴这时候回头，认真的解释道：“我想着，这样的话，可以发展发展私人关系，到时候放款可能也容易一点，所以，就留了电话。”
刘琬英听到这样的理由，微微抬头，见他没有进一步辩解的意思，又低下头，刚才写到哪里了？唔，造假中介是哪里的来着？
客厅里一时寂静。
刘琬英写了两行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的字之后，咬着牙出声道：“银行放款能给你放几个臭钱！”
俞兴的表情惊讶，摊了摊手：“我还没说完。”
刘琬英把笔记本往沙发上一拍，冷冷的说道：“你说！”
“我要走的时候正好碰见了那个女孩。”俞兴煞有介事的说道，“她挺好看。”
刘琬英脸上的冷意收起，变得面无表情，又拿起旁边的笔记本：“嗯。”
俞兴踱步，观察情势，又给了个理由：“腿也好看。”
刘琬英抬头，表情微狠。
“所以，小英……”俞兴往后退了两步：“你这样看我干嘛？开玩笑的，是开玩笑的，姚主任是问了，我也立即拒绝了，没有电话，没有女孩，也没有腿。”
刘琬英把手上的笔记本甩了出去，咬牙切齿道：“烦人！”
俞兴伸手，准确的接住笔记本，然后放在桌上，愉快的闪身进了厨房：“大厨要开始了，这是来自互联网新秀的厨艺展示，敬请期待。”
刘琬英吐了口气，起身拿回笔记本，伸手在上面写了两个字——烦人。
第137章 节目效果
俞兴自打到了申城就难得下厨，这次又是在小英这里的家常便饭，便是格外用心。
花团锦簇，五味俱全。
最重要的是，刘琬英吃到了家乡的味道。
“这金陵丸子，你怎么做的还挺地道？”刘琬英很难不惊讶。
“你在金陵有我时间长吗？我以前和本科室友学的。”俞兴下厨之后反而对饭菜的食欲不多，但很满意客人，哦，自己才是客人，总之很满意小英的表现，“这丸子其实不难，中间的馅要摔打上劲，做起来才好吃，唔，不过，我也不知道其它地方怎么做这个。”
刘琬英看着桌上的金陵菜肴，金陵丸子、鸭血粉丝、赤豆元宵……
她忍俊不禁：“行吧，你下次是不是要把盐水鸭也端上来？”
“你先尝尝这个赤豆元宵，嗯，盐水鸭我是真没做过，下次可以试试。”俞兴笑眯眯的说道，“哦对，金陵还有一道美人肝，听说是鸭油爆炒，吃起来鲜嫩爽口。”
刘琬英喝了口赤豆元宵，赞叹道：“俞老板，你公司要是破产了，我感觉你去卖早点应该没问题，这喝着甜滋滋的，又不觉得腻。”
“他们也不是什么大厨，饭点的时候又忙，我这是精心做的，能一样吗？”俞兴说着小诀窍，“这种甜而不腻，其实不是靠糖，是要看红豆，要看它的浓稠程度来适量加水的。”
刘琬英又喝了一口，问道：“美人肝呢？也要找美人吗？”
俞兴慎重的说道：“通常，我们不和非医学背景的人开这种玩笑，不然，气氛就变得有点冷飕飕的，我记得有一次我们做完小白兔的实验，又去外面吃饭，聊着聊着就把旁边的人聊走了。”
刘琬英摇了摇头：“没事，我属于家学渊源。”
俞兴冷不丁答道：“不找。”
刘琬英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接前面的话，她品鉴道：“嗯，对话是有点冷。”
尤其，过山峰现在动辄剖来剖去，又美人又肝的，气氛是容易滑坡。
俞兴摊手，笑道：“你要是喜欢，等我有空的时候给你多做一些。”
刘琬英默默喝了半碗，露出个笑容：“你真不像是个大学生，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我不是什么大学生。”俞兴面色一凛，“我是水里进火里出的海归博士！”
刘琬英伸手示意：“大博士，请给我再添一些元宵。”
俞兴起身：“好的好的。”
刘琬英平时要么出去吃，要么在家凑合一口，今天这样吃饭颇觉兴致盎然，但看到俞兴不紧不慢的十分斯文，顿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找了个能转移注意力的话题：“百晓生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做营收？最多到了四季度，投资人们都得催了吧。”
这个问题同样是俞兴这几天一直在考虑的。
如果说，300万用户是百晓生未来十二月的首要目标，那么，开拓营收就是网站的第二要务。
俞兴沉吟再三，摇头道：“我们是一定要做招聘的，因为适合这群垂直用户的对口业务其实不多，我们从垂直中来，也必然就要到垂直中去，这是用户基础就已经决定的。”
顺着用户基础做业务，网站才有希望成功，逆着的话，未必不能成功，但几率一定是飞速下降。
他继续说道：“但是，招聘业务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我们反而得慎重，像百晓生做话题平台属于新的角度，我们初创团队出点问题再调整也行，招聘就不一样了。”
刘琬英转了转念头就明白了意思，惊讶道：“你这倒是静下来了，我还以为……百晓生接下来都是追求风卷残云的效果。”
她的精力不是放在对百晓生模式的思考之上，主要印象都来自俞兴时不时在电话里的叙述，而不管用户目标、广告投放、融资速度，这些基本都是在求快。
俞兴彻底放下筷子了：“互联网公司的发迹是快，但落实到具体业务，尤其是这种成熟业务，而且行业里有充分的竞争对手，那就得求稳了。”
“前程无忧、中华英才和智联招聘，它们三足鼎立就拿走了接近七成的市场。”
“不过，中华英才去年被Monster收购，前程无忧在做业务调整，智联招聘内部好像出了点问题，这三家的状态都在起伏，再加上未来一定会有一个移动化的变革，百晓生是有机会的。”
“而且，我们不是非要成为这个市场里的老大老二，我觉得能有一席之地，这就算是对营收有个稳定的交代了。”
刘琬英纳闷道：“智联招聘内部有问题，这你都知道？”
“我们网站是干什么的？我是干什么？”俞兴笑眯眯的说道，“我们这么一帮职场用户，招聘公司的人早就进来了，这也是他们公司员工自己聊天聊出来的，我左想右想，百晓生想做这一块的业务必须得挖一批行业精英，必须得有个能人带头，但也不急就是了，静观其变。”
刘琬英见他已经心有定计，叹道：“你真要成为国内商业的信息头子了。”
俞兴严肃的说道：“我希望能得到一个正式的称谓，可以叫我——商业信息之王。”
“别王了，收拾收拾吧，我来洗碗。”刘琬英吃饱喝足，起身为这顿晚饭收尾。
俞兴也不客气，把碗碟收到厨房之后就倚在门边看小英刷洗，还随口聊着公司的业务规划：“招聘得稳，广告业务三季度就可以接了，我打算内部再孵化一个电商比价的工具，这个比较新，就不用那么稳了，最早到二季度就可以试试。”
刘琬英洗着碗，时不时用一声“噢”表示自己在听。
半晌，她把干净的碗筷放好，扭头道：“我打算下周去临沧实地看看，验证当地林木市场的真实数据。”
“啊？”俞兴惊讶，“不用你跑过去，那么远，太累了，我让我表弟过去，他就是需要历练的。”
刘琬英甩了甩手上的水，认真的说道：“我还是觉得我实地取证会比较放心。”
她走出厨房，站在木毡板旁边，盯着B号目标，缓缓说道：“我们既然要剖一刀，那就一定得精准，这样也不会让嘉汉太过痛苦。”
俞兴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小英慈悲！”
他随即站到旁边，伸手按了按嘉汉林业的材料，思考两秒之后说道：“反正是要等嘉汉林业的股价回升，你这个验证业务的逻辑是已经做通了，你别急，等我把手里的工作捋顺，我也请个一周假，算是出去旅游一趟。”
刘琬英自信的说道：“不用耽误你的事，就是一些数据验证而已，我自己能搞定！”
俞兴否定道：“不行。”
刘琬英惊讶的看向合伙人，不信任自己的能力？
“你不在我身边，我这边左一个主任介绍女朋友，右一个投资人关心个人情况，我怎么能招架住？”俞兴笑眯眯的说道，“就当出去度蜜月了。”
刘琬英听着他大跨步的前进，肃然道：“我相信你！”
俞兴揭露道：“你相信我，那还能拿笔记本扔我？”
刘琬英抿了抿嘴，这个，这个嘛……
俞兴正要向小英靠近一步，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走过去看了眼，是今日资本的刘建凯。
电话接通，明显的惊讶就蔓延在客厅里。
俞兴聊了几句，然后就在听对面的介绍。
过了一会，他结束通话，面带古怪的说道：“小英，你猜是什么事。”
“肯定不会是融资生变。”刘琬英首先排除一个错误答案，思忖道，“今日资本要给你介绍职场精英了？”
俞兴摇头：“我们现在的招人基本都是从网站直接聊，效率也不错，今日资本大概是顾虑我的想法，没提这种事。”
他没有再吊胃口，说道：“刘建凯反馈说，东方卫视挺看好求职节目的设置，已经在推进了，据说，甚至都联系了唐骏……”
刘琬英很难说自己听到这样的消息是一种什么心情，似是哭笑不得，又像忍俊不禁。
她笑了好几秒才说道：“真请他啊？哎，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