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1978 第641节

  「先别管为什么邀请你了,周末的聚会你有时间参加吗?」

  「当然不行。我已经答应了人家,那个时间我应该在德州。」

  林朝阳来美国是为了作品宣传参加活动,之前这些天一直陪看陶玉书克瑙夫出版社和兰登书屋的活动一早就已经安排好了时间。

  「那好吧,我告诉他一声。」

  陶玉书说着给西德尼·波拉克回拨了电话,跟他说明了情况。

  「这样啊—」西德尼·波拉克的语气沉吟。

  「他如果有要紧事情商谈的话,我们可以约个时间,在我丈夫参加活动的途中聊聊。」

  「好吧,我明白了,我会转告他的。」

  翌日,洛杉矶郊区的帕萨迪纳,弗罗曼书店。

  这家开业于1894年的书店是整个南加州现存最古老、规模最大的独立书店。

  5月的加州阳光明媚热烈,棕榈摇曳,往日里宁静的弗罗曼书店门口此时正排着长队。

  早在多日之前,就有《书评》《纽约客》《洛杉矶时报》《纽约时报》

  等报刊预告了林朝阳将在美国几座城市举办签售会的消息。

  弗罗曼书店是签售会的第一站,今天一大早就有提前得知消息的热心读者聚集在了书店门口。

  「林的号召力可真不像一个中国作家!」

  芦安·瓦尔特望着书店门口甩出去的「长龙」,语带惊叹。

  「中国作家?即便是一般的美国作家也没有这样的号召力,他实在太特殊了!」

  朱迪斯·琼斯脸上闪着骄傲的神色。

  「怎么个特殊法?」

  「你不觉得很神奇吗?他的作品总能抓住读者的胃口,我指的不只是那些知识分子和精英阶层,而是更大众的读者,但又丝毫不给人流俗之感。

  他写‘梵高」,多么容易曲高和寡的题材啊,偏偏写的那么有新意,充满了想象力。

  我至今都记得布什内尔烈火焚身的那一段。

  还有梵高站在美术馆里,望看一百多年后人们对他的作品和才华顶礼膜拜热泪盈眶的场面。

  写被囚禁一生的楚门,奋不顾身的冲破牢笼,让我有时候觉得他是个自由主义者,比很多美国作家写的内容还要契合我们的价值观。

  但你要说他是刻意迎合也不对,《舌尖上的中国》写的完全是完全中国的文化和历史,《达拉斯买家俱乐部》写的也是人类的共同感受。」

  听着朱迪斯·琼斯的赞叹,芦安·瓦尔特也认可。

  「林确实有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也许这就是伟大作家的魅力。」

  朱迪斯·琼斯却摇了摇头,「这跟‘伟大」没关系,萨特、波伏娃不伟大吗?当年他们来美国时,受到的欢迎可比林还隆重。

  就像我说的那样,林的读者并不只涵盖了知识分子,他的读者群体更广大,这才是他区别于其他作家的根本原因。」

  芦安·瓦尔特付度片刻,也不得不承认朱迪斯·琼斯的话很有道理。

  「但这不妨碍他的伟大。」

  「当然!」朱迪斯·琼斯的眼神看向林朝阳的方向,他已经被读者们团团围住,「看着吧,站在他身前的作家只会越来越少。」

  《舌尖上的中国》和《达拉斯买家俱乐部》两部作品相差不到三个月在美国出版,兰登书屋和克瑙夫出版社本就是一家,因此在联系宣传资源和策划活动上两家自然要通力合作。

  今天两家公司不仅派来了朱迪斯·琼斯和芦安·瓦尔特两个编辑,还有负责发行和宣传的工作人员,一共5个人,只为林朝阳服务。

  而兰登书屋和克瑙夫出版社之所以愿意如此耗费资金、大费周章,自然是因为在林朝阳身上发掘了足够多的利益。

  《舌尖上的中国》出版4个半月,如今销量已经接近110万册,成了今年上半年美国图书市场最大的黑马。

  尽管许多出版人都料到了这部书出版后的销量肯定会不错,但这样的成绩还是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

  《舌尖上的中国》的火爆让林朝阳在短时间内收获了大量的读者,所以当他的新作《达拉斯买家俱乐部》只相隔不到3个月就上市的时候,立刻受到了读者们的热烈欢迎。

  《舌尖上的中国》连续霸占《纽约时报》畅销榜12周时间,接棒的冠军正是《达拉斯买家俱乐部》。

  上市首周,《达拉斯买家俱乐部》便以6.2万册的销量登顶《纽约时报2

  1日畅销榜此后几周,这部小说的销量不降反升,7.1万册、8.5万册、10.5万册……

  一个多月时间里,《达拉斯买家俱乐部》接续《舌尖上的中国》的势头,以无可匹敌的姿态横压畅销榜,并且至今仍旧无人超越。

  两部作品连续霸占《纽约时报》畅销榜冠军宝座,林朝阳也在不知不觉之间为美国图书市场创造了一个几乎难以被打破的纪录。

  毕竟能成为畅销榜冠军的作品本身就是凤毛麟角,更何况是两部作品的出版时间紧挨看,同时登顶呢?

  时间慢慢到了中午,弗罗曼书店外排队的人群不仅没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少,反而还变多了。

  尽管东海岸的知识分子在提到洛杉矶时总会不屑一顾,认为它一直就是一件商品,会有人做广告来推销它,就像卖汽车、卖烟草、卖漱口水一样,

  把它卖给美国人。

  但经过一个多世纪的发展,连那些高傲的东海岸知识分子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洛杉矶在流行文化的发展上确实已经不逊于他们,甚至犹有过之。

  当然了,如果有谁提到「洛杉矶知识分子」这样的称号,还是会引来人们的发笑。

  在洛杉矶这样被烈日烘灼的平原上,任何知识分子的理智都会被毁掉。

  不过现在的洛杉矶确实要比以前有文化多了,最起码林朝阳签售会来了几百上千名读者,这在一般的美国城市可做不到。

  「我觉得关键还是林的号召力,跟洛杉矶人爱不爱看书可没关系!」

  啃看热狗,芦安·瓦尔特坚守看他身为纽约人的骄傲,对洛杉矶不屑一顾。

  「得了吧,芦安,收起你那莫名其妙的高傲。看看你们纽约,现在除了堵车和流浪汉还有什么?」

  出身洛杉矶的发行人员皮特看不惯芦安·瓦尔特,毫不留情的回敬他。

  两人你来我往的互相挖苦了几句,朱迪斯·琼斯说道:「行了。你们俩吃完饭了,不如去给林送点吃的,他一上午就喝了点水。」

  「我给他送,他也没空吃啊!

  芦安·瓦尔特朝被读者围得死死的林朝阳那里看过去,「皮特,你们洛杉矶人可真爱凑热闹!」

  皮特:尼玛!

  几人说着话的时候,林朝阳仍在卖力的签着名字,一个上午没休息过,

  他记不得自己签了多少本书。

  反正现在他两眼发花,嘴唇干裂,肩膀酸疼,手指沉重,感觉比码了两万字都累。

  一想到接下来几天都将是这样水深火热般的生活,林朝阳就感觉到绝望小说太受欢迎了,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他正暗暗抱怨的时候,一半削好了皮的苹果递到桌上,温柔的声音响在耳边,「累了就歇歇吧,吃点东西。」

  他抬头看了一眼陶玉书,「算了,再坚持坚持吧,一顿不吃又饿不着。

  「嗯。

  见他坚持,陶玉书没也说什么,顺从的退到了一边,眼神中即有心疼,

  又有自豪。

  心疼的是丈夫的劳累,自豪的是远在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丈夫竟然有如此大的号召力。

  想着想着,她的眼眸忍不住朝书店外的「长龙」看过去。

  白、黄、黑、棕,作为移民国家,美国的人口成分驳杂,书店外的读者队伍仿佛就像是美国社会的微缩形态。

  看着这些读者宁愿顶着洛杉矶热辣的阳光也甘愿排队,陶玉书的内心被的骄傲充后着这些年来她在商场不断取得胜利,经常也会陶醉于自己所取得的成就。

  但那些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远不如这一刻的感受,

  陶玉书甚至忍不住想到了百年之后,到那时候有谁会记得什么林氏、明报啊!

  可丈夫的那些作品和他的名字却可能被人们永远铭记。

  《左传》有言: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

  小说也许算不得经国之大业,但寄身于翰墨,见意于篇籍,不假良史之辞,不托飞驰之势,而声自传于后,何尝不是一种不朽的伟大呢?

  时间一晃到了傍晚,夕阳沉沉,霞光满天,弗罗曼书店门前人流渐少。

  林朝阳提着已经酸疼难耐的膀子,勉力为读者签名。

  这一天下来,他至少签了上千本书,在今天来的读者当中有不少人都是他的忠实读者,很多人拿了不止一本书让他签。

  对这样的要求,林朝阳自然无法拒绝,但也因此增加了不少工作量。

  「谢谢!林先生,我和我太太都非常喜欢《达拉斯买家俱乐部》这部小说,听说它是根据真实事件创作的?」

  「是的,主人公的真实名字叫作罗恩·伍德鲁夫。」

  「看了您的这部小说,除了阅读上的享受,也让我们对HIV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消除了很多因为未知而产生的恐惧。」

  「能让你们对这样的疾病多一些正确的认识,这也是我的荣幸。」

  签好了两本书,面前的金发中年男人跟林朝阳攀谈了几句,这样的情形在这一天时间里不断重复发生。

  读者就是上帝,林朝阳主打的就是个热情服务。

  又送走了十几个热心读者,见队伍仅剩下几个人,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总算是可以休息了。

  心情轻松下来,林朝阳签名的动作都快了不少,没过几分钟,终于只剩下最后一个读者。

  林朝阳特地写了一段祝福语送给眼前的小伙子,打算做个完美的收尾,

  恰好在这个时候,一个二十多岁的棕发女郎挎着一只大购物袋,匆匆跑进了书店。

  「女士,你的时间掐的可真好!」林朝阳停下拧笔帽的动作,和棕发女郎开了个玩笑。

  「谢谢,真是幸运的一天!」

  棕发女郎笑容灿烂,将大购物袋里的书全都掏了出来。

  「你是把家里的书房都搬空了吗?」

  书店里就剩下这一位读者,林朝阳也不着急了,跟棕发女郎聊起了天。

  「我父亲是您的忠实读者,这些书都是他的收藏。」

  林朝阳翻看着书,发现里面不仅有他在美国出版的书,还有在别的国家出版的,法文版《楚门的世界》、德文版《渡舟记》-里面甚至有日文版《闯关东》。

  「看来你父亲很喜欢旅行和读书,请替我转达我对他的感谢。」

  「谢谢,他会开心的!」

  棕发女郎的眼中藏着几份悲伤,林朝阳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问题。

  「你父亲——」

  跟棕发女郎聊了几句,林朝阳才知道她叫弗雷娅·麦金尼,今天是特地开车从盐湖城过来的。

  她的父亲叫安杰洛·麦金尼,是盐湖城犹他大学艺术学院的教授,

  安杰洛教的是艺术学,因而对林朝阳的《梵高之死》甚为喜爱,他生前在各国旅行,搜集了不少林朝阳的作品。

  「这些书其实也看不懂,但他认为很有纪念意义。」弗雷娅·麦金尼有些伤感的说。

  每到一处旅行,都会搜集自己的作品,这要算死忠读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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