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从沉浸的情绪中走出来的张结冷不丁听到了《寂寞先生》里的这么四句歌词，瞬间一个激灵——
心里的鬼？？？
摧毁？？？
本能的，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周易《连山》专辑A面的第二首歌：《鬼》。
那是一首反应社会人与人关系的歌曲，异化的社会、家庭环境将人逼成鬼、人心的黑暗面。
张结很喜欢这首歌的表达方式，但心底也十分清楚这种歌是绝对不可能有太多的听众会觉得好听的。
属于是歌迷之间吹逼所谓音乐性、乐评家需要所谓分析社会意义时才会拿出来的那一类。
他虽然上的并不是音乐院校，但怎么说好歹也是川省师范里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因为热爱音乐，所以对这一块也算是略懂一二。
原本还以为这张专辑的B面是周易为了商业市场而做出的妥协，但现在，张结的心中却又隐约冒出了一个别的想法——
“诶？张结你干嘛？这《寂寞先生》伱不听了吗？最后一首歌了。”
“没，我拿一下歌词本。”
因为买的是精装版CD，附赠的歌词本直接囊括了从《Can you feel my world》到《寂寞先生》全部十首歌的歌词，张结能够很直观的根据歌词本上的信息来不断印证自己脑海中所浮现的那个猜测。
MV里，周易独自一人坐在舞台正中央，只有简简单单一束光打在了他的身上，拔地而起的高音霎时间震颤了张结的心——
“我可以，无所谓！！！
“寂寞却一直掉眼泪~”
黯然神伤的模样，深夜中自我的剖析，逆光中的周易别有一番易碎的脆弱感。
单单就只是这个画面，就足以令让不少人此前还对《童话》MV咬牙切齿的人随着这撕心裂肺的歌声共情，对周易只剩下了心疼。
有屏幕前的百灵鸟被情绪所感染，想要跟着第二段副歌一起唱，可一开口直接就整劈叉——
“我可以，无所歪！咳咳……”
破音了。
“靠！这首歌怎么这么难唱？！周易怎么看起来唱的一点都不费力的样子？？？”
室友嘴里骂骂咧咧，旋即扭头看向了张结：“张结，你唱歌厉害，这歌你能唱吗？我感觉这歌你如果在酒吧唱的话，肯定很多人会给你送花。”
不开玩笑，这种高音段的副歌放在酒吧能唱出来那无疑是全场最靓的仔之一。
“我不知道，可以试着学学。”
感觉自己发现了新大陆的张结很兴奋，在《寂寞先生》结束后正伸手打算倒回去第一首歌，准备找寻一下能够验证自己猜想的证据。可在静默黑屏了十一秒后，电视机里却传出来了一道别样的清冷乐器声——
？
这是什么？古筝？还是什么？
怎么还有歌？
不是就十首歌吗？
张结愣了一下，而后迅速低下了头查看着手中的歌词本。
是十首歌没错啊。
“《烟花易冷》？”
当黑屏了十一秒的屏幕再度亮起时，伴随着一个类似于影视城逛街的画面，身着现代品红T恤搭配黑色工装裤的周易手里卷着纸筒，头戴鸭舌帽，游走在了一个古装剧的剧组中。
“喂，成好，你要我说多少遍，这个是根据《洛阳伽蓝纪》写的故事，今天这段剧情是悲伤的，你不能太跳脱。”
疑似导演的周易对着程好所饰演的成好一通狂批：“实在哭不出来你上眼药水行不行？”
“对不起导演，我不是故意要搞砸您这部纪念作的。”
荧幕当中的程好不复《以父之名》MV中的黑帮千金风范，怯生生地道了声歉。
再之后，便是歌声随着周易一天天与程好的拍戏相处中娓娓道来——
“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
“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
张结呆呆地站在了原地，近距离看着MV里那多次出现在《童话》、《小酒窝》、《今天你要嫁给我》中的元素被周易所引用，死去的孙燕兹最爱的古装电视剧、最爱的话本……
与此同时，仿佛是两个时空的融合交汇一般，那个在《以父之名》MV中骄傲腹黑的黑帮千金程好在这个时空又变成了新的成好，与周易产生了交集。
一股莫名的时空宿命感随即涌上了张结心头，让他立刻伸手拿过了遥控器，开始了快退——
难道说……
难道说？！
“诶张结你干嘛？”
“等一下我找个东西。”
面对着室友的不解与阻拦，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张结在倒退A面的歌曲后，开始了一秒一秒的观察每一个MV、记忆着每一句歌词——
终于，他在《杀手》里发现了那个女主角所看影片定格画面与《童话》的搬家画面有几分相似，甚至还出现了疑似孙燕兹那坐在货车上不断摇晃的双腿。
而在《以父之名》那个正常5分钟MV版本的最后，成为了孤独教父的周易缓缓离开了家，客厅里闪烁着雪花的电视屏幕在冒出滋滋声后陡然变得清晰——
一个一闪而逝的家的画面恰好让张结完成了定格。
而这个画面，正好是A面第五首歌《爸爸妈妈》的开头场景。同时，《爸爸妈妈》这个MV里，同样也有一台正因为收不到信号而闪烁着雪花点的电视。
对！
就是这样！！
我猜的没有错！！！
呼应上了！！！
张结的呼吸陡然加重，嘴角扬起的笑意让他迅速拿起了纸笔开始记录这些时间点，然后就起身离开了室友的家——
“诶，张结你干嘛去？”
“去网吧，我有点事，你们吃饭不用等我了。”
怀揣着“我理解了偶像的用心良苦”这一满足情绪的张结十分兴奋。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练练周易这张专辑里的歌了，肯定会爆火的！
第334章 我师范的
2002年10月的成都，天气热到连路上狗都得趴在马路牙子上吐着舌头不想动弹。
自感发现了周易这张专辑大秘密的张结直接则是钻进了距离最近的一家黑网吧，在开了机子后娴熟地登上了天涯账号，先浏览了一下相关板块上面关于周易新专辑的风向——
30%都是在骂周易狗贼的，40%是在撕逼的，15%是在讨论其他歌手的、剩下15%是在吃瓜的。
就算有已经完整听完、看完了整张《连山》专辑的人心有疑惑，但回帖也寥寥无几，很快就被版面上其他的热度帖给冲走了。
而目前最热闹的当属周易新专辑里音乐性与流行性的争端。
事情的起因是源自于天涯上一名时常推荐各种小众歌曲的楼主所发的一篇帖子——
《周郎才尽，芭乐写太多已经把他写进舒适区了，周易这是在浪费他的天赋》
刚刚才发新专辑的周易直接喜提周郎才尽的评价，也引起了一些人的共鸣与跟帖。
“周易简直是在浪费他的天赋，他不应该写《小酒窝》、《今天你要嫁给我》、《童话》这类的歌，一点音乐性都没有。他又不是没这个能力写，A面前四首歌无论是编曲还是涵义上都站得住脚。”
“第五首《爸爸妈妈》最起码歌词刻画的可以，写中国式家庭写的入木三分。”
“同意，他专辑里的芭乐越来越多了，作为一路跟过来的老粉真的是痛心疾首。他英文专辑里的《Baby》那些歌也是没有一丁点涵义、开创性的口水歌。”
“周易越来越像一个音乐商人而不是一个音乐人了，失望……”
《童话》在甜到极致后的虐心一刀本就让周易在天涯上的热度空前高涨，这冷不丁来个批评周易不该出这种芭乐垃圾歌的，顿时引起了强烈声讨——
一场论坛撕逼大战由此展开。
从一开始的小范围讨论，短短几个小时后就上升到了彼此对立的骂战。
“不是，哥们，我们骂周易不当人归骂他不当人，你直接上升到我们品味差是几个意思？没有销量你嘴里的音乐性就是一个屁伱知不知道？”
“你想高雅音乐性可以去听古典乐的，没必要在流行乐里找存在感。周易在《以父之名》加长版MV里弹过肖邦的夜曲，你可以单独去截出来听。”
“周易又不是没有压箱底音乐性歌曲，吵什么吵。”
“……”
在还没有屏蔽词、抽楼的年代，隔着一条网线就开始展现心中戾气的网虫不在少数。
到张结现在看为止，这场争端已然有演变成屁股大战的趋势。
作为周易的歌迷，长这么大口气还没狂过的张结思索了一下，随即便开始在网上放飞自我，开了个地图炮——
《骂周郎才尽的人全部都没有读懂周易新专辑想要表达什么概念！》
“你们或许懂音乐性，但绝对不懂周易，更不懂专辑！
“一张专辑是必须要面对市场的，如果市场反响不好，那这个歌手就算是音乐性再强都不可能会有出第二张唱片的机会。
“周易作为天王是会有试错的机会，但他凭什么要试错？
“更何况，在我看来，周易即便是用你们鄙夷的芭乐也做到了你们所吹嘘的音乐性——这张《连山》的专辑，实际上就是对社会环境、人心成长探讨。
“第一首《Can you feel my world》里，周易所饰演的角色还是一个正常的人，烦恼于窒息的家庭环境、对父母教育方式进行了控诉；
“而到了第二首的《鬼》，进入到了社会环境的周易直接被身边大量的鬼给同化了，MV最后周易的脸变成了无面人就是铁证。
“《杀手》是扭曲后的周易一步步步入黑帮权利斗争中，借用杀死那个不喜欢自己的女孩来隐喻手上沾满了鲜血，同时表现了他的性格已经被彻底扭曲，得不到就要毁掉；
“《以父之名》的开始，地位已经水涨船高的周易睡不好，频频做噩梦，所以才走进了教堂，准备放下屠刀。但家人的被杀让他不得不出山，与那位黑帮千金一起勾心斗角，直到最后他杀光了所有人走上教父之位，彻底无法回头。
“这四首歌实际上讲的就是一个正常孩子是如何在扭曲的家庭环境、成长环境、教育环境与社会环境下一步步崩溃，表达的就是这种不良环境与教育方式对人的异化。
“而A面的第五首歌，也是最后一首歌，周易又写了一个新的家庭，一个非常中国式的家庭：《爸爸妈妈》。
“从这里开始，周易就改变了自己的叙事角度，从一个在正常严父慈母家庭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回家参加父母的葬礼开始，讲述了一个正常人在正常社会环境下成长的过程。
“他经历了《干杯》中的老同学重聚，表明友情仍在，朋友仍在；
“他有爱人，从热恋到订婚分别是《小酒窝》、《今天你要嫁给我》。
“然后，他遭遇了继开头家人去世后的又一个打击：爱人也因为白血病离世了。
“你们可以发现，AB面两个周易所遭遇到的打击几乎都是一样的，家人妻子全死。但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与家庭环境、社会背景不同，两人最后的选择却是天差地别。
“A面的黑手党周易手上沾染了鲜血无法再回头，背负着教父之名，等待着他人无止境的复仇，鲜血与罪孽开始无限循环；
“B面的周易则是唱着《寂寞先生》自我疗伤，对于【心中的鬼】，他并没有放任自由，反而是凭借自己的教养与理智对外压下了一切负面情绪。
“不信的话你们去仔细观察一下《寂寞先生》这首歌的歌词，是不是有一句【叫醒心中的鬼】，并且这个鬼还在不断游说他失去理智。
“这就是在与A面第二首歌《鬼》在做呼应。
“A面的周易因为扭曲的性格而没有遏制住心中那被叫醒的鬼，从而血债累累，罪孽深重；
“B面的周易因为正常的性格而遏制住了心中那被叫醒的鬼，只会自我安慰看开点，这一切都无所谓，要向前看。
“而导致他们俩性格差异大的直接原因就是不同的家庭环境与社会环境，这才是周易想要表达的专辑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