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要论起资历和名气，X1工作室是很难与业界前辈相比较的。但是，如果要论热度，并不差。”
苏成意这话说的不卑不亢，楚远江转着手上的佛珠，回忆起前些日子刚刚盛大落幕的那场年度游戏大赏。
不得不说，X1游戏工作室完全可以说是一夜之间声名鹊起，不管有没有玩过《极乐迪斯科》，全体游戏玩家的目光都要通通向他看齐。
热度这一块儿，要比较的话，还真不怵。
第一是前段时间包揽四项大奖的耀眼成就，第二则是《极乐迪斯科》本身的超高质量以及跨过“小众游戏”这个门槛的口碑。
“除了您所想到的这些理由之外，还有一个。”
苏成意不急不缓，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X1游戏工作室，比起业界前辈来说，还有一个最最关键的buff。那就是——它是国产工作室。”
“我始终认为，我们有最好的玩家。他们会无条件支持国产工作室，并发自内心地肯定它所有的努力，包容不足。”
“因为这一点，我才会对X1游戏工作室的未来发展前景感到自信。我不会背刺玩家，所以玩家也会力所能及地给予我最多的支持。”
“所以——”
阐述完基本的思路之后，苏成意尾音微微拉长，目光一如既往的清澈而干净。
“我可以很自信地和您说，我是更好的选择。”
这番话听完，楚远江忽然回忆起来，他似乎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跟面前这位年轻人进行这样面对面的二人交流了。
仔细想想，无论是最早的检讨大会联手，还是之后关于案件的沟通，苏成意都一直是这样冷静自持的态度。
着实是不太符合这个年龄的年轻人啊。
楚远江回忆起十八九岁的自己，那真是头铁，天不怕地不怕的，辗转奔波两天，就着免费的热水啃了俩馒头，依然生龙活虎。
一个人背个帆布包就敢搭几十个小时的绿皮火车上路，顶着侯家人的打压和欺负，一遍遍被拒之门外，一遍遍又逼着自己振作起来。
楚倾眠高考百日誓师大会的那天，楚远江也在现场，所以他也听到了苏成意那段“不要虚掷你的黄金时代”的演讲。
楚远江也看过这本《黄金时代》，不过他记得最清楚的是另外一段。
“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
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
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虽然已经是一个历经风霜的中年人的视角，但此时此刻看到苏成意眼里隐隐埋藏的锋芒，楚远江只觉得又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客观来看，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人，但是在某些方面，又是惊人的类似。
“所以，我争取到了你的假期.不过我们回去之后，你的项目也要大改一通了，现在你的合作对象是《绝地求生》。”
踏上国际航班的时候，苏成意将空姐递过来的薄毯摊开，裹在楚倾眠身上。
楚倾眠整个人都被包裹在毯子里，只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露在外面，睫毛扑闪的很像是蝴蝶翅膀，瞧着很是缤纷。
“擅自更改了你的计划，抱歉啊。”
苏成意停下手上的动作，低头望着她的眼睛。
“才没有嘞。”
楚倾眠很快摇头否认。
“我之所以对这个项目这么上心，其实也只是为了离你更近一点点啦，关于的你热爱的事业，我想了解得更多一些。
虽然还没有谈成，但是我比之前懂的多得多了喔，比如游戏的策划分为数值策划，剧情策划，系统策划.”
她碎碎念了一会儿，事实证明，虽然有所了解，但这也不是她的专业领域，这一会儿功夫似乎已经成功要把自己念睡着了。
苏成意忍不住笑了笑，抬手接过空姐递来的温水。
“那么，就提前祝我们合作愉快了？小楚总。”
“合作愉快，合作愉快啦，苏大老板。”
楚倾眠蒙在毯子里闷闷地笑了两声。
“为了保障飞机导航通讯系统的正常工作，在飞机起飞和下降过程中请不要使用手提式电脑，在整个航程中请不要使用手提电话，遥控玩具，电子游戏机，激光唱机和电音频接收机等电子设备.”
航空公司的例行播报对于楚倾眠来说已经和高中课文一样熟悉了，几乎已经刻进了DNA里，但这次可不是为了出差，所以平日里听来无趣又恼人的播报都变得亲切悦耳了不少。
听了一会儿，楚倾眠忍不住好奇地抬起头来，开口问道：
“对啦，我们要去哪里看鲸鱼呢。”
“方才登机的时候，没看目的地么？”
苏成意把水杯递到她嘴边，点头示意她先喝一点。
“看了呀！可是就算是冰岛，也有很多不同的观鲸点嘛。”
楚倾眠说完这句话，便很听话地低下头乖乖喝水。
苏成意一直等到她把剩下的小半杯温水喝完，才收回手臂，慢悠悠地继续说道：
“冰岛夏季的气候更加温和，很少有风暴、寒冷天气等极端天气发生，所以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夏季观鲸。
但眼下这个时节也有好处，冬季，鲸类会在某些特定海域集聚。一般情况下，虎鲸和白鲸出现的几率要比夏季高很多。”
“好耶！我可喜欢白鲸啦！”
楚倾眠眉眼弯弯地说道。
“只是几率更高，不一定能看到哦？”
苏成意略一挑眉，这样说道。
楚倾眠眼底的笑意不减，她摇摇头认真说道：
“没关系，因为比起鲸鱼，我最喜欢的还是苏成意。”
第608章 旅行的意义（3）
飞机引擎运作的轰隆声一如既往的厚重沉闷，窗外云雾环绕，朦胧的月色多数时间都被遮蔽，是国际航班最常见的一种天气。
甚至这趟航班对楚倾眠来说也不算陌生，但她的心情却跟从前的心情不可同日而语。
因为目的不一样，这次飞机落地之后没有繁复冗杂的工作，也没有虚与委蛇的人际交往，等待她的只有一场伟大的观鲸之旅！
伟大的冰川！伟大的海豚！伟大的小须鲸座头鲸抹香鲸白鲸角鲸！！！
虽然看起来像是趴在窗边发呆，但楚倾眠的思绪已经远远飘出去了。
飞机的机翼划过云层，在夜空中残留出一道弧线。
相隔几万英尺的海平面上，抹香鲸自在游弋，海潮拍打礁石，今夜浪花如雪。
苏成意抽出空姐递来的旅游手册，翻到地图那一页，开始讲解他所计划的大致行程。
“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从北部之都阿克雷里和观鲸胜地胡萨维克出发，前往埃亚也就是Eyjafjrur与Skjalfandi海湾。”
楚倾眠靠在他肩膀上，目光跟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移动。
“之所以选择这条路线，是因为这条路线的观鲸成功率极高，尽管眼下是冬季，能看到鲸鱼的概率仍然很高。
除此之外，这个季节游客也比夏天少，并且冰川风貌也很有特色。”
苏成意合上地图，侧头看她。
“所以，天时地利人和，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好耶！！！”
楚倾眠弯起眼睛笑了笑，挥了挥手上的毛毯一角。
“之所以会选择冰岛，也是因为谈起观鲸的话，大多数人第一时间就会想到这里。最早的鲸鱼文化可以追溯到Olaf Tryggvason王国时代的《挪威列王传》。”
苏成意把手上的旅游手册塞进前面的袋子里，撑起下巴，凭着记忆复述。
“从前，有一位非常残暴的国王Harald Bluetooth，他打算入侵冰岛，于是命令依靠鲸鱼占卜的巫师预测这座小岛的弱点。
然而国王的军队即将登陆时，却先后受到了东部的龙怪、北部的狮鹫兽、西部的公牛和南部的山神的阻拦，最终这一切迫使他最后不得不放弃登陆，入侵计划当然也彻底失败了。”
“虽然但是，这个故事里的鲸鱼不是坏蛋的帮凶吗！”
听故事一向听得很认真的楚倾眠同学忍不住举手提问。
“嗯我看的版本，翻译可能有些问题。但我想，或许是鲸鱼给予了占卜的巫师错误的指引，所以才导致鲸鱼遇到了各类神兽的阻拦？”
苏成意想了想，这样回答道。
“这样好像就合理了！”
楚倾眠满意地点点头，给予这个答案以认可。
“睡前故事听完了，那么，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吧。”
苏成意伸手把两人头顶的照明灯关上，“啪”的一声。
像是听到了什么住宿生的熄灯提示似的，楚倾眠很快就感觉困意昏昏沉沉地席卷了上来。
因为是长途航班的缘故，苏成意订的票是头等舱的，座位相对宽敞。
楚大小姐平日里穿礼服的时候看着也是亭亭玉立，这会儿往座椅上一缩，就只剩小小的一团，裹在毛毯里像个俄罗斯套娃似的，瞧着分外可爱。
“困。”
她往苏成意怀里钻了钻，迷迷糊糊地说道。
苏成意“嗯”了一声，替她掖好毯子的边边角角。
“好好睡一会儿吧。”
这会儿功夫，让他想到了毕业旅行那个时候。
为了照顾木头的感受，秉承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几人硬是买了两天两夜的硬座票。
本来以为楚大小姐会是最受不了的，没想到她一路上愣是乐呵呵的，一点糟糕的情绪都没有。
完全不符合世人对于娇气包大小姐的刻板印象。
苏成意这样想着，忍不住戳了戳她的脸颊肉。
楚倾眠没有睁眼，只是蹭了蹭他的手心，喃喃道：
“吵。”
“嗯？”
苏成意凑近了一点，低头问道。
“飞机吵。”
困得很有些神志不清的大小姐委屈巴巴地说道。
“那让飞机在这停一下我们先下去好了。”
苏成意憋着笑，慢悠悠地说道。
“不行，要看鲸鱼。”
楚倾眠摇摇头，非常坚决地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