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摸了摸腰间的坐忘峰玉牌,裴果果今早硬塞给他的,
“昨夜裴师妹说,坐忘峰剑冢里有十二柄无鞘重剑,都是历代峰主的本命剑。”
姜维吹了声口哨,太华剑突然出鞘三寸:“难怪陆沉今早看见你就咬牙,怕是断罪峰又要少个好苗子。”
他忽然望向窗外,晨光已染白云海,“时候不早了,演武场该集结了。”
演武场的石灯笼还亮着,代宗站在中央,素色道袍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
江川数了数,前百弟子共九十九人,加上他正好一百。
孙琦站在队伍末尾,向他比了个“小心”的手势,发辫上的玉坠在晨光中泛着微光。
“登舟。”
代宗抬手,空中浮现出三艘青铜画舟,舟头雕刻着云海仙门的苍鹰徽记。
江川踏上画舟时,船身忽然轻颤,船头的苍鹰眼睛竟眨了眨,吓得旁边弟子后退半步。
江川扶着栏杆,望着下方翻涌的云浪,忽然听见姜维低声道:“看见天柱峰了吗?”
他顺着对方指尖望去,只见云海深处,一座巨峰直插云霄。
山顶积雪在阳光下泛着七彩光晕,山腰处隐约可见飞檐斗拱,如悬在半空的天宫。
“真美。”
孙琦不知何时凑过来,望着远处的天柱峰,眼中泛起憧憬,
“听说天柱峰的气修能御空而行,不像我们剑修还要靠剑。”
“剑修怎么了?”姜维甩了甩太华剑,雷光在船舷溅起火花,
“等你练到剑气化形,比他们的云气快上三倍。”
他忽然转头望向江川,“江兄可决定好加入哪峰?”
江川摸着坐忘峰玉牌,想起裴果果昨夜说的话:“师父说,无锋剑要配无界剑意。
坐忘峰的剑冢里,连石头都是无棱无角的。”
他轻笑一声,“倒是姜兄,莫不是想加入天柱峰?”
姜维摸了摸鼻尖,耳尖微红:“天柱峰的《云海气经》能养剑。
我听陈丰说,他们峰主能让剑在云气中孕养三年,出鞘时自带雷鸣……”
画舟在天柱峰半山腰的高台降落。
江川踏上高台,只觉脚下的青石传来淡淡剑意。
低头一看,石缝里竟嵌着半截剑刃,剑身上的纹路与他的无锋剑极为相似。
高台上,七张石椅呈北斗状排列,七位峰主早已端坐其上。
正中间的纯阳子鹤发童颜,左手边是华阳峰陶弘景,右手边是断罪峰冥阳子。
其下依次是赤阳峰烈阳子、梦蝶峰羽蝶子、盘龙峰松阳子,最末是齐云峰代宗。
“代宗,这届弟子不错。”
冥阳子的声音如滚雷,震得高台石砖轻颤,他盯着江川腰间的无锋剑。
断刀在膝头当啷作响,“那小子使的是无锋剑吧?老夫断罪峰的剑意留痕,正缺这种钝剑来磨。”
陶弘景轻咳一声,袖口拂过石桌:“冥阳兄莫急,入门仪式还未开始。”
他望向江川,眼中泛起笑意,“江小友在演武场的‘剑一,无量’,可是让老夫想起了坐忘峰的老疯子。”
羽蝶子轻笑,素白裙摆上的蝶纹突然振翅:“陶师兄又提旧事,坐忘峰十年不收徒,怕是要断了传承。”
她转头望向江川,“小友若嫌坐忘峰冷清,梦蝶峰的观星台倒也适合养剑。”
“咳。”纯阳子抬手,七道流光从石椅飞出,落在代宗手中,“先办正事。”
第704章 你叫我什么
他扫过台下弟子,目光在江川、王瀚、姜维身上稍作停留,“云忘归,开始吧。”
云忘归踏前半步,腰间的天柱峰腰牌发出强光:“仪式分两步,一测灵根,二选峰门。”
他抬手,一块三尺高的测灵石从虚空中浮现,表面流转着五色光晕,
“将手按在石上,注入真气即可。”
姜维踏前半步,玄色衣摆扫过石砖,手掌按在左侧测灵石上。
“嗡。”
测灵石表面骤然爆现金光,细密的金纹如流水般蔓延,在他掌心汇聚成庚金符文。
烈阳子拍案叫好:“庚金天灵根!百年未见的上根器!”
陶弘景亦颔首:“此子若修雷法,必成大器。”
姜维退开时,王瀚已站到中间测灵石前。
他握紧玄铁重剑,掌心按在石面上,青光应声而起,夹杂着淡淡土黄纹路。
青木与厚土双灵根,虽不及庚金纯粹,却胜在根基稳固。
冥阳子的断刀劈在石桌上,崩出数道裂纹:“小子,断罪峰的刀鞘正缺你这般木讷的!”
广场上响起低低的议论声,惟有江川站在右侧测灵石前,指尖轻抚无锋剑鞘。
他的灵根特殊,谢玄师尊曾言,先天道胎隐于混沌,非寻常灵石可测。
深吸口气,手掌贴上石面。
测灵石表面先是黯淡无光,唯有细碎的灰雾在掌心流转。
与姜维的金光、王瀚的青光相较,显得格外寒酸。
台下弟子窃窃私语,连赤阳峰的烈阳子都忍不住困惑:
“莫不是测灵石坏了?”
然而下一刻,石中灰雾陡然扩散。
肉眼可见的波纹横扫广场,所有人只觉神魂一清,杂念尽消。
高台上,除了陶弘景依旧端坐,其余峰主皆起身,冥阳子的断刀掉在了地上。
“先天道胎!”
纯阳子的声音带着颤音,他凝视着江川周身缭绕的灰雾,其中隐约可见天道纹路。
“《九州志》载,道胎现世,万法自通,此等神体,竟降于我云海仙门!”
广场陷入寂静。
姜维望着江川,忽然想起昨夜他与赵威远对峙时,无锋剑未出鞘便震碎鎏金短剑。
原来并非单纯剑意,而是神体自带的天道压制。
王瀚握紧重剑,喉结滚动。他终于明白,为何江川能以紫府一重天硬接他紫府三重天的剑招。
“三位皆为上根器。”
纯阳子平复语气,抬手示意三人上前,“按规矩,可自选山门,六位峰主若有意,可当庭相邀。”
姜维率先跪下,太华剑横在胸前:“晚辈慕天柱峰气修之道,愿拜入纯阳子峰主门下!”
话音未落,云忘归已上前扶起,笑道:“师弟这庚金灵根,正合《云海气经》,师兄我日后可得多讨教雷法了。”
纯阳子指尖飞出一枚玉牌:“好好跟着你云师兄,莫要辜负了这庚金天灵根。”
他目光转向王瀚,却见后者已转身面对断罪峰,重剑砸在石砖上,溅起火星:
“晚辈愿入断罪峰,随冥阳子峰主修断刀剑意!”
冥阳子大笑,断刀突然飞起,悬在王瀚头顶:
“好!明日便去剑冢,用刀背劈三百块剑意石!”
他转头望向江川,眼中竟有几分期待,“小友呢?可是要选老夫的断罪峰?”
江川拱手,目光落在陶弘景身上:“晚辈初入山门时,曾受华阳峰陶前辈点拨。
今日斗胆,想拜入坐忘峰,追随谢玄师尊修行。”
高台上,陶弘景终于起身,望向江川,一枚刻着“青阳”二字的玉牌从袖中飞出。
牌面流转的混沌气息与江川周身的灰雾遥相呼应。
“从此,你便是坐忘峰第七弟子,道号青阳。”
陶弘景带着几分难掩的激动,“阳者,万物初萌,合你先天道胎之意。”
高台上,烈阳子手中的赤阳石“砰”地炸开:“阳字辈!陶兄你竟动用了宗门内赐!”
羽蝶子的蝶纹虚影一顿,素白裙摆上的银线竟被震得绷直:
“上一位阳字辈还是三十年前的紫阳云忘归……”
云忘归站在天柱峰队列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牌,上面“紫阳”二字与江川手中的“青阳”交相辉映。
冥阳子大笑起来,断刀在石桌上敲出凹痕:“好个老疯子!
当年谢玄偷我三坛醉剑酒,如今倒送我个阳字辈小徒。”
“峰主!”江川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艰涩。
他想起初上山时,谢玄曾说“坐忘峰不收记名弟子,要拜便拜我一人”,
此刻望着陶弘景眼中的期许,喉结滚动,终究低唤一声,“师尊。”
陶弘景的指尖微颤,袖口的华阳纹突然亮了亮:“好,好。”
他转头望向纯阳子,“当年谢玄非要单开一脉收徒,如今青阳入我坐忘峰,也算应了‘七峰同辉’的老话。”
入门仪式在正午钟声中结束。
方生的测灵石爆发出刺目雷光,被冥阳子大笑着拎回断罪峰;孙琦跟着羽蝶子走向梦蝶峰,走前还对着江川比了个鬼脸,发辫上的玉坠撞出清脆声响。
姜维冲他挥了挥太华剑,跟着云忘归往天柱峰方向去了,雷光在石阶上溅起细碎火星。
“随我来。”陶弘景转身,袖摆带起的清风竟卷起地面几片枯叶,在江川脚边旋出个小小的剑意漩涡。
江川这才注意到,坐忘峰的方向飘来的云雾竟带着几分钝意,不像其他峰的灵气那样锐意逼人。
穿过天柱峰的白玉石阶,绕过一片歪歪斜斜的竹林,坐忘峰的主殿终于映入眼帘。
说是主殿,不过是三间石屋连在一起,屋顶的青瓦缺了大半;
露出下面横七竖八的木梁,门前的石灯笼倒了半边,灯油在地上积成黑褐色的印子。
“别嫌弃。”
陶弘景推门而入,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你大师兄赵信五年前游历江湖。
走前砍了后山三根老竹,说是给二师兄搭练功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