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南方,西江河里,正在看剧的桂龙王忽然抬起头,他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低沉的声浪,以声音在空气之中数倍的速度,从支流汇入西江,沿着水流传播开来。
大意就是“谁闹事,送谁上祭雨台”。
虽然桂龙王说这话有点怪怪的,可西江流域下游,那一丁点波动刚抬头,就悄悄消失不见了。
东北方向,老林子里,已经快打出狗脑了,群妖之间的战争,爆发的很是激烈。
西北的西域郡,风沙刚吹起来,就显得有些后继无力,沙漠的边缘,沙漠与绿地,泾渭分明。
南海郡的海面上,开着大船的阿飘,在船舱里呼喊着。
“快,继续给肉,大丽花,加速,撞死前面那个叉烧,回头给你加餐,再向星君替伱邀功!”
海中一头身上伤痕累累的巨兽,正在飞速逃窜,一群阿飘驾驭着几艘沉船紧追不舍,更远的地方,两艘军舰也在紧追不舍,舰长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画面,一脸的无语。
旁边站着的军官,都有些沉不住气了。
“这些阿飘怎么这么不讲道义,就他们要立功是吧!好不容易发现一头活的,还敢主动袭击船只,他们大白天的,怎么反应还这么快?”
“注意言辞,勇于争先不是错。”舰长批评了一句,但他比下面的人还无语。
因为那些阿飘,刚才用一艘沉船,挡了一发鱼雷。
虽然看起来像是无意的,可这事没法说,总不能挨了炸还有错吧,他们回头肯定得写报告了。
这报告也没法写,咋说啊,说人家一艘沉船,蛇皮走位,主动替海中巨兽挨了一发鱼雷,之后非但没沉船,跑得还比他们的军舰还要快一分……
这报告谁敢签字?
各地都在今天出现了各式各样的问题,问题大不大另说,但各方面的精力肯定是被牵制了,总不能不管,不管了那就是大问题。
而另一边,原本早就提前处理过,确保今天青城山附近不会有雨。
可随着巨树领域破碎,巨树直接被挤到了现世,长袍男开始出现在现世,在现世完成最后的登天封神时。
天气便说变就变,不止是天府郡这片地方,周遭各郡,云气都在汇聚,有些地方已经因为太过激烈的运转,开始下起了雨。
轰隆一声闷响,天府郡也开始下雨。
长袍男昂首仰望着天空,他清楚的知道,天庭诸圣是什么样子,不会有人来拦着他的,他本就是雨师,如今也只是更进一步而已。
他的下方,冲天而起的温言,被灰布带着,飞跃树冠,又飞起了足足二十多米高,可这个距离,也依然只能看到长袍男的背影,根本追不上去。
灰布化作一道标枪,冲天而去,先去抓住长袍男。
天空中的暴雨,化作滂沱,如同天漏了一般,冲刷而下,灰布难以为继。
好不容易化作标枪,旋转着冲过去了,灰布却从长袍男的身体上穿过,如同穿过了一个水人,根本抓不住。
它只能尽全力拉着温言再继续往上升了一段。
眼看只剩下十来米距离的时候,温言的身形,渐渐减速,已经要开始下坠了,长袍男都没回头再看一眼。
下一刻,就见温言的身形骤然消失在原地。
他一次闪烁,便凭空向前了五米距离,灰布借势往上冲的瞬间,温言就继续一次闪现。
连续三次闪现,温言的身形出现在长袍男头顶,手中高举着纯钧锏,也已经被加持了一次暴烈大日,化作一轮刺目的太阳。
炽热的光华,在高空中绽放,一瞬间便强行蒸发了周围的滂沱大雨。
“就你这种一直靠着坑蒙拐骗,到处借了不还的货色,也想登天!”
忽的一声,大日坠落,重重的砸向了长袍男的头顶。
那一瞬间,长袍男看到了,看到了这轮大日之后,光辉之中,天庭的虚影,看到了天门大开。
一位位天庭诸神,正在顺着祥云,落向青城山的方向。
而此刻,其中多位神祇,都停下了脚步,望向这个方向。
那一瞬间,坠落的大日之中,便仿佛多了诸多神祇的力量。
的确,他二次封神,再怎么钻空子,有借无还,本质上,的确是符合规则。
也同样正因为是此时此刻,让他钻到了空子,不需要直接飞升入天庭,化作那毫无自我的神祇。
但是,青城山上诸位主持法会的道长,迎神赐福,那一样是合情合理的。
温言身为此次罗天大醮里有正式名额,且代表了扶余山,还有天授宝箓的人,被诸位道长顺手请自家先贤,或者供奉的大佬,在温言办正事的时候,给个赐福,施加了天庭的力量,一样是完全合情合理。
长袍男自恃已经褪去了曾经的印记,已经几乎完成了二次封神,一般力量都已经对他无用了。
此刻发现这点之后,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他在登天梯,根本不能躲。
炽烈的大日,在半空中绽放,晦暗的云层笼罩天空中,那云层之下就仿佛有一轮新的太阳升起。
长袍男伸出双臂,无视了灰布,灰布穿过他的身体,仿佛穿过了幻影。
可是那轮大日落下,却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他怒吼一声,伴随着天漏了似的大雨,举着双臂,强行顶着这轮大日,脚步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只是一步,他便察觉到封神的进度开始倒退。
温言双手握着大日,身上燃烧的火焰,开始指数级攀升,战意沸腾之下,心火的契合度,直线拔高,力量越来越强。
手中握着的大日,从两米直径,开始不断的膨胀。
炽烈的光辉,化作无差别扩散的阳气,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长袍男举着双手,面色愈发狰狞,身躯都要开始化作激烈翻滚的水流。
然后,他没顶住,又退后了一步。
这一步退的,便等同于削弱了他之前走三步的进度,再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他咬着牙,胸口亮起了一道光辉,那到光辉冲天而去,没入到云层里。
第465章 二百万年的雨,神州历史(5k)
自当初立天庭,便定下了最核心的规则,飞升者,无私心,与天一般无二,唯一能利用的,仅仅是在这道规则之下,立下的其他规则。
授箓者选择了一条路,完成授箓,便可以借用这条路上曾经飞升者的神通,这不仅仅是力量的延续,神通的延续,也是理念的延续。
飞升的先贤,再怎么拥有本能,也是基于不违反大规则的前提。
所以,当初太乙观飞升的先贤,坐看太乙观覆灭,根本没有帮一下的意思。
若是有自我意识,人家说不定早就先出手,打死这不肖子孙,省的还得让外人出手。
立下天庭的年代,人也只是受限于当时的生产力,又不是脑子不好,怎么可能不知道事随时移的道理。
初创的天庭,必然是有许多bug,有许多空子可以钻。
无天劫,那就只能人来补上,人是唯一能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变化,甚至就是变化的主体。
这就是人劫。
是限定剧烈大变化的主体。
长袍男想要钻空子,既要又要,没违反天庭的规则,但他也是把现世的活人全当死人了,以为提前布置好了一切,到了最后一步开始,就没人能阻拦他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另外一重境界,现世的力量强弱,都碰不到他。
那他是真小看了那些道长了,要不是他钻到地下,又借了水脉,不知道藏在哪里,再加上时间紧迫,诸位道长又有大事要忙,还有蔡黑子暗戳戳的搞事情……
没这么多前提,这事最后去洗地都轮不到温言冲锋陷阵。
长袍男怎么都没想到,温言被那些道长借着罗天大醮,直接借诸圣之力之后,能拦住他的路。
他退无可退,这次不成,又跳到了明面上,不成功,就要面对后续永无休止的麻烦。
哦,应该不会有太久麻烦,应该很快就会死,被打回到最初的状态。
但这一次死了,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从故梦之中走出,连续数次蜕变。
长袍男自己也知道这点,他走到今日,有很大的运气成分,不可能复制一遍了。
在退后了两步,再退一步便会彻底失败的时候,他胸中一道流光飞出,没入天穹。
那一瞬间,天空中落下的雨,便骤然笼罩整个世界。
长袍男伸出双臂,强行顶着头顶落下的大日,无数雨水落下,整个世界,都仿佛在此刻模糊了起来,能看到的只有无尽的雨。
便是温言落下的那轮已经变大到四五米直径的大日,其光辉都开始被无尽的暴雨隔绝。
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发生了变化,古老蛮荒,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被雨水覆盖,天地之间看起来平坦一片,没有了起伏。
雨水淹没了一切,所有的植被看起来都非常的陌生,雨中蕴含的生机,被压低到了极限,只剩下了毁灭。
温言看到这种变化的瞬间,就感觉这像是……一场下了二百万年的雨。
他不懂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只感觉到了压抑和死寂,一切都仿佛被这场雨湮灭掉。
“逆境已被激发。”
“意志、韧性等获得加持,当前加持幅度38%……42%……50%……”
温言一瞬间就感觉到,意识变得愈发清晰,感知变得强烈,同时,构建起意志的多方面因素,都开始了大幅度加强。
而韧性加强,他以前以为是纯粹的防御,类似加护甲,比如此刻,他的皮膜、骨骼、血肉、内脏、所有器官,都得到了大幅度加强。
除了这些之外,此刻各种相关抗性,也都有了明显的增强。
落入这片整个世界都是雨的世界里,他就像是那一点微弱的光,怎么都熄灭不了。
同时,他也感受到了,长袍男要干什么。
靠着纯粹的力量,长袍男已经顶不住了,无法化去这些力量,他能做的就是化去温言。
长袍男用了全力,要将他的一切都抹去。
杀不掉用枪的人,但是将用枪的人化成一张白纸,一个白痴,枪和人自然都不是威胁了。
温言能感觉到,他在被这個全部是雨的世界吞没,暴雨冲刷之下,试图带走他身上的东西,带走他的记忆,带走他的感情。
温言拿出手机,试图去看那张图的时候,他忘了要做什么。
哪怕那张图就在手机里存着,但他此刻已经不记得了。
孤寂的世界里,只有一轮大日在闪耀,温言身后那些寻常道士都看不到的天门,已经被暴雨遮掩,隔绝在外。
世间的一切,都仿佛跟温言断开了联系。
现世里,很多人,都开始忘记有温言这个人的存在。
从最边缘的地方开始,他们忘记了温言,一所小学的学校纸质档案里,温言的记录无声无息的消失不见。
这场绵延二百万年的暴雨,不只是要冲刷掉温言脑海中的记忆,也是要冲刷掉现世里温言的痕迹,无差别的大范围抹杀。
然而,当这个抹杀范围覆盖开的时候。
青城的高大法坛上供奉的诸多牌位之下,被印上的温言的名字,开始被触发。
给了温言赐福,让温言此刻的力量,带上了天庭诸圣特性的那些神祇,一起将目光望向了温言所在的地方。
这是触发规则了。
一道道金光,刺入这片全部都是雨的世界,昏暗死寂的世界,肉眼可见的金光化作一道道光柱,刺破了天穹,落到了温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