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酷剑尊俏蛇妖/暴君与妖后 第30节

  敖夜抬腿越过马头,往下一跳下了马,然后转身抓住佘宴白的腰带,微一用力便把他拽进了自己怀里。

  “我们得快些。”敖夜拦腰抱起佘宴白,快步往栖凤宫里走。

  他不知道,他的喉咙已发不出声音。若非佘宴白懂些唇语,压根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栖凤宫内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宫人、侍卫与御医不管认没认出敖夜,皆摄于他周身凛冽的气势而不敢上前阻拦。

  行至主殿外,一个负责守卫的御前侍卫往前一步,亮出闪烁着寒芒的佩刀。

  “陛下有令,无诏不得入内!”

  敖夜抬起头,脸庞被湿发挡住大半,只一双眼冷寂的眼露出,看侍卫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死人。

  他抬起脚,正欲踢开阻挡者,大太监福全从殿内跑出来,看到敖夜时激动地热泪盈眶。

  “殿下啊,您总算回来了,娘娘她一直在等您啊。”福全用身体撞开侍卫,跑到敖夜身旁把他往里推,还不忘回头骂道,“不长眼的东西!陛下不许旁人进来,还能不让太子殿下进来么?”

  敖夜放下佘宴白,攥着他的手往里走。

  他走得很快,头一次没有为了照顾佘宴白的身体而放慢脚步。

  两人的鞋履不仅湿透,还沾了泥,一路走来,留下两串湿湿的、带泥的脚印。

  殿外守着诸多人,即便尽量压低了声音也甚是吵闹。而殿内却安静得可怕,越往后殿走,灯火也愈发少。

  林御医愁眉苦脸,在外间来回踱步,一转身看到敖夜与佘宴白,弯腰行礼道,“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敖夜抬了抬手,嘴巴张张合合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不由得有些焦急。

  佘宴白反握住他的手,启唇道,“娘娘还有多长时间?”

  林御医摇了摇头,只道,“殿下快进去吧。”

  敖夜心一凉,牵着佘宴白快步进了里间。

  其实林御医不在里面候着,这已经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阿娘现在不需要大夫了。

  他阿娘要死了。

  里头只点了一盏灯,泛黄的光芒映出一片暖色,驱散了秋夜的寒凉。

  元朔帝面无表情地坐在床头,怀里靠着闭着眼、面无血色的叶修筠。

  见敖夜与佘宴白来了,元朔帝茫然地眨了眨眼,然后低下头凑到叶修筠耳畔小声唤道,“修筠醒醒,我们的夜儿来了,那孩子也来了。”

  低头的刹那,他脸上的神情柔下来,眉眼间具是动人的情意。

  “阿娘,我们来了。”佘宴白拉着敖夜走到床边,代他唤了一声阿娘。

  敖夜跪在床边,握住叶修筠垂在被褥外的一只手,眼睛通红。

  佘宴白垂眸轻叹,半蹲下来,也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顺便往叶修筠体内输送了一些妖力,让她有力气睁开眼再看一看敖夜。

  如此,便不会留有遗憾了吧。

  片刻后,叶修筠缓缓睁开眼,看到敖夜狼狈的模样目露心疼,转眸看见同样浑身湿透的佘宴白时则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你……回来了,阿娘……就放心了。”

  叶修筠说得断断续续,但话里的欣慰却不容忽视。她像一朵已然枯萎的花,枯黄的花瓣在花托上摇摇欲坠,只要一缕轻风,便会顷刻间凋零。

  佘宴白目光闪动,喉结上下滚了滚,一时无言。

  “阿娘。”敖夜发不出声音,但还是忍不住无声唤道。

  叶修筠却像是听到了,应了一声,“哎。”

  敖夜低了低头,须臾后,再抬起时嘴角微扬露出一抹笑容,只是脸上的水渍却比来时更多了。

  “阿娘走后,天大地天,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但夜儿,你得答应阿娘,要保护好你爱的人,不能让他难过。”似是回光返照,叶修筠的脸上突然有了血色,黯淡的眼眸也恢复了光彩,便连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些。

  敖夜转头看了眼佘宴白,然后重重地点了下头。

  叶修筠放了心,转而凝望着佘宴白,目光里既有担忧也有恳求,犹豫片刻后只道,“人生苦短,良人难遇,你……莫错过了。”

  她是敖夜的生母,要求他再多也不为过,但她却不能用临终遗言来压别人的孩子。

  佘宴白在她慈爱的目光中,终是软了心肠,颔首道,“嗯。”

  叶修筠微微一笑,明艳而美丽,一如元朔帝初见她时的耀眼模样。

  “修筠……”元朔帝的声音在颤抖,“还有我呢,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自昨夜至今夜,元朔帝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叶修筠。她苏醒时,他一遍遍地在她耳边低语儿子还没回来,叫她等一等。她昏睡时,他就默默守着,满心空茫,只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又很慢。

  仔细想想,竟是连悲痛都忘了。

  叶修筠一怔,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我骗了你……”元朔帝连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哽咽道,“当年……那枝桃花不是失手落入你怀里,是我、是我刻意扔向你的……”

  那年乃是阳春三月,他与两三好友踏青,回来时顺手折了一枝开得正艳的桃花。回宫前又遇见一朋友,便转道去了街边酒楼。

  当日恰逢北境的叶将军带着一队亲兵回京述职,队尾有一小将颇受欢迎,引得街道两边的女子争相投掷丝帕与首饰。如此盛景,惹得好友拉过正在吃酒的他到窗边围观。

  不知是谁引得那小将回头,一笑明艳动人,分明是个英气的女子,却比男儿郎还要夺目。待醉醺醺的他回过神时,已经把那枝花投了出去,恰恰好,落入叶修筠的怀里……

  叶修筠微微仰头,看着元朔帝眼泪汪汪的模样,突然笑得很开心,“我……知道。”

  有些事不需言明,她隐隐有所察觉,只是到底过不了心里那关。

  叶修筠想,或许她就是这么一个气量小的女人。不愿意去体谅别人的难处与委屈,只知道计较自己忍受的痛苦。

  许是时间到了,叶修筠眼里的光彩渐渐消失。

  “修筠,你别睡,我带你回恭亲王府好不好?”元朔帝的眼泪夺眶而出,“不,我带你回北境,我们回家,修筠……”

  叶修筠合上了眼,脸上浮出一丝淡淡的笑。或许死后,她终于回到了北境,又与她的父亲一道骑着战马上了战场……

  敖夜转身抱住佘宴白,把头埋在他肩上,忍了许久的眼泪落下,不过一会儿便浸透肩上的衣物。

  那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一路流过佘宴白的胸口。

  很烫,烫得他不禁身子一颤。

  作者有话要说:  1、端午节快乐鸭~晚安2、咳咳,明天继续粗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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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悠悠长夜,丧钟响了一下又一下。

  苍凉的钟声在寂静的深宫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又从宫内传至宫外,昭示着一国之后于今夜崩了。

  欢颜宫里状若疯癫的柳兰烟瘫坐在地上,掰着手指数着钟声。

  “一下,两下,三下……第二十七下!”柳兰烟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她死了?死了!活该啊,活该……哈哈哈……”

  她本来一直在等嫣儿的好消息,哪想到等来了一个更大的惊喜,于是连忙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想去看一看此生最恨的人死后的可怜样子。

  “嫣儿,你在哪?快来扶本宫,死丫头,你去哪儿了?”柳兰烟的语气只柔了一瞬,便凶恶起来,“灯呢?天这么黑,怎么不掌灯?一群懒虫,回头本宫非狠狠收拾他们不可!”

  然而偌大的欢颜宫里又黑又安静,不止没有嫣儿的身影,也没了旁的宫女太监的踪迹,好似一夕之间只剩下了她一人。

  柳兰烟愣了下,原地转了一圈,散乱的云鬓经这一晃干脆全部散开,精致的发簪与钗子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

  “陛下?这里好黑,你在哪儿,快来救我啊。”

  柳兰烟拎起裙子往宫门处跑,因跑得太急,一时不慎踩到裙角跌坐在门口。

  门被她撞开,数个手持火把、面色不善的侍卫用刀指着她,冷酷道,“陛下有令,柳贵妃无诏不得擅离欢颜宫。”

  说罢,侍卫们把门关上,这一次不仅关得严实还从外头上了锁。

  咔哒一声,柳兰烟趴在门口,透过门缝望着外头的火光,哭喊道,“陛下呢?本宫要见陛下!本宫是他最爱的女人,你们不能关着本宫!啊——你们都该死,都该死,啊——”

  哭声与尖叫在欢颜宫响了一夜,直至柳兰烟的嗓子哑了才停止。

  不管她有没有疯,在宫人们眼里,她已然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疯子。

  而栖凤宫内,从叶修筠闭眼的那刻起,元朔帝便哭的不能自已,再无一国之君的风范,也顾不得屋内还有两个小辈在一旁看着。

  他哭得额冒青筋、面容扭曲,哭得双眼红肿、泪如雨下,从号啕大哭到泣不成声。最后,元朔帝低下头望着怀里的人,神情茫然,再流不出一滴泪。

  敖夜与佘宴白在床边冰冷的地上一跪一坐,两人身上的湿衣已经半干,湿答答地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却无一人离开半步。

  许久之后,敖夜放开叶修筠愈发僵硬的手,扶着床沿缓缓起身。因今日跪了太久,他的膝盖已经痛到麻木,起身后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敖夜微颤的手握住腰间的剑柄摩挲了几下,然后猛地抽出。

  一声铮鸣之后,霜华剑的寒芒划破了灯火散发出的暖光。

  佘宴白回首,仰望着敖夜没有表情的脸与平静的双眸,哑声道,“你要做什么?”

  淋了雨,又着湿衣在地上坐了半宿,他的脸色很难看。

  敖夜说不出话,只垂眸静静地望着他。

  那平静的眼底甚至没有杀意,但佘宴白知道,敖夜是要提剑去杀人。他说不出阻止的话,也不会去阻止。

  因为换做是他,亦然。

  闻声,元朔帝沙哑的声音响起,“夜儿,你且忍一忍,等……那些仙人走后再动手也不迟。”

  敖夜紧紧握着剑柄,对元朔帝缓缓地摇了摇头。

  他后悔了,若是当初能不顾阿娘的意愿强行带她逃离京城,或许他的阿娘还能多活几年。

  去北境也好,去邻国隐姓埋名也罢,总比在这深宫里蹉跎了一生要好。

  “敖夜!”元朔帝红着眼,怒道,“朕忍了二十多年!快八千个日日夜夜!你就不能忍一忍?难道你连一个月都不能等吗?别忘了,你身上流的是叶家的血,你敢对不起叶家守护了数百年的国民吗!?”

  说着,元朔帝脸上的怒意退去,声音也低了下来,长叹一声道,“生在皇室,这是你的责任。”

  一向宠爱他的胞兄突生恶疾的那天,拉着他的手说以后东秦就交给他了,要他必须担起皇族的责任。岳父叶将军濒死之前抓着他的手,逼他立誓以大局为重,要他忍。

  他都一一做到了,可到头来,却永失挚爱。

  两双通红的眼对视半晌。

  突然啪嗒一声,霜华剑从敖夜手中脱落,重重地砸在地上。

  敖夜俯身拉起佘宴白,带着人离开了里间,只留霜华剑无声地躺在地上。

  外头,福全与林御医坐立难安,不时瞅着那一堵隔开里外间的巨大屏风。他们看不见人,却能隐约听到些声音,不由得为元朔帝外露的情绪所震惊。

  一看到两人出来,福全立马抱起两件貂皮大氅跑过去披在他们身上,担忧道,“偏殿里准备了炭火和干衣裳,殿下和佘公子快过去换了身上的湿衣吧。”

  林御医亦是端起用炉火一直温着的姜茶递过去,劝道,“快喝几口暖暖身子。”

  敖夜接过后一饮而尽,冰冷的身体总算有了些暖意。手一热,他便察觉到佘宴白极冷的手,回头一看,瞧见佘宴白眉头微蹙,只抿了一小口姜茶便不再喝,心下有些担忧。

  “我无碍。”佘宴白叹道,眉眼间流露出的疲惫之色却看得人心疼。

  秘境一役后他动了气伤了身,一睡便是许久,甫一苏醒便匆匆赶来,没成想却迟了一步,这令他本就不佳的情绪跌至谷底。而从敖夜体内流转过来的气息似乎染上了他心底的悲伤,竟教他也跟着慢慢难受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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