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声一顿,震惊又疑惑:“你想起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
离魂时发生的事,司桷羽明明不记得,依现在的回答,分明是想了起来。
也就是说,这段时间他们住一起,谢不宁规规矩矩把他当老板,小司却早就想起来了。连之前怎么摸他胸肌,欺负他孤魂寡人的事,一并记得清清楚楚……
脑子里莫名闪过那天他帮自己盖被子的画面,如果他早就想起来……
谢不宁有种说不出的奇怪,也就问他:“怎么不和我说。”
说话间司桷羽放下杯子,目光落在他肩头,手伸了过去。
谢不宁下意识往后一倾。
司桷羽唇角抿平,往下捡起垂落在地的斗篷,递到他手上:“只是想起零星的片段。”
“这样啊。”谢不宁想了想,似乎也说的通,大概是恢复的过程大概不太稳定。
他应该不记得被自己死撑面子亲了一下,应该吧?否则,谢不宁都要怀疑他最近的举动是受到之前的影响。
不过,司桷羽迟早有天会全部想起来。谢不宁暗自道,在那之前,一定要跟他保持安全的距离,免得继续发生误会。
……
第二天起床,发现自己又一次无意识滚到司桷羽那边,谢不宁撑着枕头,很是懊恼。
不行,下次一起睡,中间一定要拦住。
司桷羽后他一步醒来,打了个招呼就穿起拖鞋走了,倒显得他多想了似的。
这是假期的最后一天,金身落成,他们也得启程回京市了。
临走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谢不宁和司桷羽一起在主殿等待,祖师爷金身下,一缕青烟缓缓上升。
没多时,谢卜山走来,手里捏着一张纸条。
进了主殿,他在烛火上点燃那张写了生辰八字的纸条,看着它化为灰烬,对他们摇了摇头:“昨晚向东方问卜,不行。”
谢不宁讶异起身:“师父你也镇压不了?”
这次司桷羽一同回青崖观,是由于他命格阴煞过重,总是见鬼,才来找谢卜山帮忙镇压。
这算是常用的手段,通常某些人八字过轻,容易夭折、惊吓,便找先生“镇压”,使得阴魂鬼物不敢靠近。
是否能“镇压”住,那就得看先生的本事了。
谢不宁对师父的本事绝对没有怀疑,思来想去,便只有一种可能:小司的命格,他们压不住。
那样浓重的煞气,又是世所罕见的紫薇坐命。天上紫薇,人间帝王,可哪有帝王浑身阴煞,不是长久气象。
也就意味着他,短命。
司桷羽听罢,情绪没有多大波动。见谢不宁神情凝重,反而平静道:“厨房备好了早餐。”
这么多年,司家自然找过不少大师,试过相当多的办法。谢师父的回答,也在意料之中。
谢不宁握住他的手,无声息地握紧,不死心地说:“再试一次,咱问问祖师爷。新衣服刚收下,没道理不给点表示。”
“你这孩子……”谢卜山哭笑不得,当祖师爷是什么人,还跟你讨价还价。
功德庇佑,从来不是按捐钱多少来计算,否则世上的有钱人何愁不长命。
谢不宁已经从桌案上取来茭杯,向祖师爷祷告。
这才一个金身而已,哪儿到哪儿啊。您老大方点儿,我努力打工,保准给您把道观发展的风风光光……
三次茭杯掷下去,全是哭杯。
谢不宁:“……”
“既然祖师爷不答应,你就算了吧。”师父谢卜山更懂得不能强求的道理,心说徒弟这回该死心了,却见谢不宁又捡起茭杯,双手合握身前。
司桷羽目视着,神色微微变化。底下的手被他握的很紧,但他不讨厌这种感觉。其实结果已然分明,他却还坚持再试一遍,明知是做无用功罢了。
谢不宁不管是不是无用功,一招死缠烂打,祖师爷不答应,他就一直掷,掷出圣杯为止。
要说他流氓,其实也不是,民间人们掷茭杯,大多也是这样。掷不到就一直掷,直至求到满意的结果。
精诚所至,精石为开么。
主殿里劈里啪啦,茭杯落地的声音持续不断。外头的保镖们远远听见,还纳闷:谁啊,真是够皮的,道观里头点炮仗?还没完没了了。
“啪——”
茭杯落地,却没有立刻倒下,而是一弹之后,两头尖尖地立起来了。
谢不宁喜出望外,盯着立起的茭杯充满期待。祖师爷是不是被他的诚心打动,要给圣杯了?
“啪!”
两块月牙茭杯用力往地面一盖,背面隆起,又是哭杯!这回连个晃儿都没打,声音巨清脆。
谢不宁先是瞪眼,再是纠结:“祖师爷什么意思?难道是我求的还不够,他老人家犹豫了,但没答应……”
师父从他手里把茭杯拿走:“不,是嫌你烦,不想听了。”
谢不宁:“……”
祖师爷忒不厚道。
眼看谢不宁都要疯球了,司桷羽拉着他去吃早餐。
路上,桃木牌里的狐精发出放浪形骸的嘲笑,看谢不宁吃瘪,她可不就高兴。
“姓谢的,你也有今天,哈哈哈。”胡毛三得意极了,仿佛自己胜利似的,出了一大口恶气,“看把你能耐的,你家祖师爷对你,也就这样。”
“没了你祖师爷的灵验,你算老几?下次遇着姓白的,你就赶紧逃命吧,小心被人家养的恶鬼撕碎!哈哈哈……”
胡毛三幸灾乐祸,如果尾巴能动,这会儿都翘上天了。
见谢不宁不言不语,似是被戳中痛处,胡毛三更兴奋,狂笑不止。
“吵。”
司桷羽掀唇,眼神淡淡瞥了它一眼,轻描淡写:“烧了吧。”
胡毛三笑声一滞,而后,空气中无比安静……
它假装自己只是木牌上的一朵花,嘴紧紧闭着。纵使心里暗骂,也没再发出一点声音。
“装死?”谢不宁拎起小牌子,眼神似笑非笑。小司这一招,可把她七寸拿捏得死死的。
“那你想怎样?”胡毛三暴躁地冒头,“少侮辱人了,你逼我也没用,我死也不会向你道歉。”
谢不宁挑挑眉毛:“谁说要你道歉。”
这狐精,好像到现在还认不清形势。但是没关系,她会知道“识时务”三个字怎么写。
胡毛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如临大敌:“你想干什么——”话没说完,眼前一晃,两只脚突兀地踩到坚实的地面。
狂喜涌上心头,她高兴疯了:“我出来了!我自由了哈哈哈!”
但她却忽略了,谢不宁怎么会轻易放她自由。
于是下一秒,天旋地转,胡毛三又回到桃木牌上,浮现的狐狸小像清晰地保留住她惊愕的表情。
一次,又一次,胡毛三只觉得自己像个球一样,被不停地吸进来,甩出去。每当她想跑,谢不宁一块牌子扔过来,咻——
她根本跑不掉!
当狐这么多年,胡毛三头回被玩得毫无还手余力,依稀听见什么“精灵球真好玩”,“动物太单一,多收集几只一起玩”,惊恐的不得了。
都把我当精灵球了,你还想怎么玩!
“等一等,你别,你别再放我出去了……”胡毛三快晕吐了,木牌传来细小的哽咽,“我就待在这里,我哪也不去!”
她甚至觉得,木牌里多好啊,像洞洞一样安全,不比出去被玩好多了。
“你说停就停。”谢不宁手还拿着木牌,故意问她,“凭什么让我听你的?”
胡毛三咬牙切齿,却还不得不放低姿态,求他放自己一马:“我知道姓白的为什么要抓他。我告诉你,求求你别折腾我。真的不行了,呜……”
这倒是意外收获,谢不宁也没想到,就这样把狐精的嘴撬开了。
和司桷羽对视一眼,他“哦”一声,并未如胡毛三所想的那般,表现出急切。淡定道:“你不说,我也大概猜得到。”
胡毛三将信将疑,这个臭道士特别狡猾,是不是又在诈她啊。但是谢不宁不上钩,她也没辙,只好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
“……祭炼人魂,取阴煞气修炼。”谢不宁眉头蹙起,“这种阴邪的修炼方式,从来没听过说。”
正经人谁去打听禁术邪法。
听到狐精透露后,谢不宁向师父说起白先生这人,“我看他作法行事,有点像是道门中人。”
不过自古以来道士们修炼时取天地灵气,不像他这法子,一听就不是好东西。
“听你形容,我年轻时似乎遇见过这样一位前辈。”师父头发都白了,他年轻时,早过去三十多年。
谢卜山捋着拂尘,奇怪道:“这样说来,他的样貌好似一点没变。”
这就怪了,如果师父年轻见到他时,已经这副须发皆白的模样,白先生至少有七十岁高龄。
七十岁的人,容貌却是三四十的样子,而且多年不变……太不正常。
谢不宁把从白先生身上捡到的那面小旗子拿出来。当日看他挥动令旗,立刻有一队兵马来听令,私底下似乎还养了不少阴兵。
不知道通过这旗子,能不能查出他的身份。各法师所用的令旗各有不同,这一面,谢不宁就没见过。
上面绣着龙争虎斗,颜色鲜艳,非常华美。少有令旗做的这么花里胡哨。
谢卜山却一下子睁开眼,接过令旗端详:“这……这像是祖师爷传下来的法器,龙虎五色旗!”
祖师爷传下来的?这令旗岂不是古董!一时间,谢不宁眼睛都直了,满脑子“无价之宝”,这怎么也得是国家一级保护文物吧!
奇怪的是,这旗子颜色鲜艳完好,看起来结实耐用得很,不然白先生也不会拿它作法。
谢不宁激动好一会儿,才有空想到:“祖师爷的令旗,怎么会到他手上。”
“……龙虎五色旗原由龙虎山保管,三十多年前失窃,后来再也没找回来了。”谢卜山摩挲旗身,看到上面的绣字,越发肯定。
“那看来,龙虎山那边可能知道他的身份。”谢不宁猜测。
他和龙虎山那边没有交情,贸然去打听,人家还不一定理会。毕竟龙虎山是御封道场,道宗绝圣,全国知名的名山宫观,相比之下青崖观籍籍无名,根本不够看。
不过,既然祖师爷的令旗找到,肯定得还回去,这不就正好来了机会……
第70章 慈善晚宴
从白先生身上掉落的五色旗, 真正的主人居然是殿里的祖师爷,如今又到了自己手里,仿佛冥冥中的天意……
谢不宁收好令旗,权当祖师爷信任自己。
就是不知为何不肯给圣杯。总不可能, 连祖师爷也罩不了小司?
当然, 他只是脑洞大开一下子。连祖师爷都罩不住的命格,那得是什么来头。还不如猜测, 司桷羽是西方净土来的和尚转世, 不归祖师爷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