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张文海做题的功夫,楚辞将现代的大九九表默了出来。这样背更加符合数学规律,也让大家更容易记忆,毕竟现代二年级的小学生也能背得滚瓜烂熟。
张文海好不容易做好了题,交给楚辞之后他只看了一眼,就用朱笔打了个大勾,然后将那张纸推到一边。
“楚兄,你好像……还没有检查吧?”张文海忍不住提醒道。
“检查完了,全都对,写得不错。”楚辞以为他想要表扬,于是大方地夸奖了他两句。
“可你只看了一眼……”张文海抑郁了,他再次感到神童和普通人之间的一道天堑。
“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快?”楚辞挑了挑眉毛。
“还望楚兄不吝赐教。”
“简单,你把这个读十遍,然后背十遍再过来。”楚辞拎出刚刚的那张纸递给他。
张文海拿着纸坐在位置上摇头晃脑,初时他觉得有些别扭,楚辞给的是倒背的版本,他顺着背时尚且不熟,倒着背能有用吗?
楚辞一边听着他读书,一边翻阅手旁的几本书,要想他的题集能卖出好价钱,那么就得趁早将其出出来。县试在二月十二,今天已经是十一月二十了。
古代的印刷技术比之现代来说多有不及,所以楚辞必须提前两个月的时间将稿件交到书坊,才有可能在二月份上市,赶在县试之前大赚一笔。
那么,他还有差不多二十天的时间可以出题集。贴经墨义之类的基础题得多出一些,九章算术尽量往简单出,但是为了确保出书者的水平,中间还是得夹杂几道比较难的题目才行。
诗要限韵,这个他得多搜集韵脚,杂文从书中出,最好又能贴近时事的最好。这些都是这二十多天要解决的事情。
对了,还有参考答案。一本没有参考答案的练习题不是好的练习题,看来他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啊。
但是不做不行,楚辞想趁着梅雨季来临之前,将家中的屋子维修一下,最好能推倒重做。那屋子破烂不堪,已经住了楚家四代人了,还是楚辞爷爷年轻时修的,现在说它是危房也不为过。
楚辞从原主记忆里看到,往年梅雨季节时,楚家的屋顶上都会漏雨下来,几乎到处都得摆着碗或盆来接水。
到了天晴时,楚父和楚广两人就要晒泥草糊到屋顶上,每每保持几天,就会被雨水再次冲垮,屋里又响起了“叮叮咚咚”的交响乐。
楚辞这次回家,听那些老人闲聊,都说明年的雨水会比今年还要多。若还是放任不管,恐怕到时房屋被雨水冲塌也不是不可能的。
家里的田地也要买一些回来,单单只靠楚广去做散工,根本就养不活一家几口人。即使他能赚一些钱,家里也会省吃俭用,存着给他进学用。
前两天在家时,楚辞发现,家里的白米自他上次走后根本就没有动过,反而另一口缸里的糙米已经去了一小半。买来的白米太贵了,他们舍不得吃,但若是家里种了,吃起来也许就会更大方一点。
一亩水田大约十二两左右,因为地处南方,所以种植水稻者众多,水田买卖有价无市,遇到地理位置好一点的,恐怕能抬到十三四两。旱地的价格就要便宜一点,大约在十两银子左右。
楚辞本想买荒地自己开垦,可是在这山林众多的南方,能开荒的地界基本都被开垦出来了,再想买,恐怕只能去买山地了。
山地贫瘠,施肥不便,而且小动物很多,无论种什么下去,恐怕种子都要被挖出来吃掉。
唉,世间之事就是这么烦人。不想还好,一想哪哪都是事!怪不得古人会说: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但这世上,终究还是庸人更多些的……
楚辞叹了口气,将脑海中的念头慢慢清出去,专心致志地出起题来。
这边张文海正背的起劲,忽然听见楚辞一声叹气,心中敏感地认为楚辞是在叹他背得慢,嘴里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张文海到底是成年人,背了这么多遍之后再拿到楚辞那里抽查,就不需要做一题背一遍了。
楚辞见他学得快,又拿纸出来,出了一道应用题给他做。县试一共三道应用题,答出两道就能过关。
这道题为:今有两稚童,一者名曰小明,一者名曰小刚,小明乃善行者,能行一百步,小刚者不善行,只行六十步。今不善行者先行一百步,小明追之。问:几何步及之?
翻译过来,就是现代著名的追赶问题了。问的是两个人走路,快的每分钟走一百步,慢的每分钟六十步,问慢的人先走一百步,快的人什么时候才能追上他。
叫小明和小刚自然是楚辞的恶趣味了。这两个小东西折磨了一代又一代的小学生,也该让古代书生感受一下他们的魅力了。
张文海拿到题目之后,便抽了一张纸出来,直接在纸上画了许多小竖,表示他们走的步数,口里还在默默地数数。
楚辞随便看了他一眼,顿时忍俊不禁,好嘛,对于不理解的人来说,最笨的办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了。
第24章 上县城去
画了好半天的小竖线后,张文海抬起头来,说道:“楚兄,我算出来了,是二百五十步,对否?”
“对。那若是将小明的步数改为一千,小刚改为六百呢?”楚辞继续提问。
张文海一愣,立刻又想提笔画竖。楚辞继续说:“如果是一万,六千,又当如何?”
“算学这东西要找对窍门,比如说刚刚做的这道题就是这样。从题中看来,小明比小刚快四十步,小刚先行一百步后,小明追上他就需要二又二分之一时,以小明之步数乘以时间,就能得出步数为二百五十步。”楚辞尽量用简单的办法和他解释。
张文海恍然大悟:“如此说来,那一千步就是两千五百步,一万步就是二万五千步!也就是说,只要我得其法,那不论他怎么更换其中的数字,我都能以其法解之!”
“很聪明,我再出几道题,莫再用前法,最好解题时多思考一下再动手。”楚辞觉得,这张文海其实挺聪明的,只是学习方法比较死板,不太适合他。
接下来的几天里,张文海就和算学死磕上了。楚辞带领他认识了将母鸡和兔子置于一笼的老农,认识了均分造桥工程的散工们,认识了一边从上田汲水一边又灌溉下田的庄稼汉子等人,而这些人毫无异议,都叫小明。
张文海疑惑不解,他对楚辞说:“这位小明一定是位博学多才之士,并且钟情于算学,他以一己之力创造出了这么多难题,可真令人敬佩啊!”
楚辞大笑:“也许吧,他也算得上是一位奇人了。”万年小学生小明,至少全国上下,没人不认识他的。
练习了这么多天之后,张文海再将往年县试九章题拿出来做时,发现自己不再是一知半解的状态,也不会再采用那些耗时耗力还容易出错的方法了。他既得其法,自然一法破万题。
这几天,楚辞也在不断地出题,在他的设想中,贴经题两百道基本上就把可能会考的这些囊括上去了。还有一些不合时宜以及太过简单的,自然是不用出在上面的。
墨义题问法多种多样,题目类型自然多多益善,出个一百道也差不多了。
算学题要的是题型,这些年的县试卷子楚辞都看过了,发现他们出的一般题型和他了解的差不多,那么一个题型出一个例题再加三道练习就差不多了。
目前最重要的是诗和杂文这两样,楚辞只有些头绪,试着出了几题之后觉得不太好,他也就没再强求。
现在是十一月二十八,他准备明日就去县城,先找县学的夫子讨教一下再重整思绪。
张文海听说楚辞要去县里准备岁试,立刻说道:“楚兄,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也好久不见县城的那些同窗好友了,这次去,刚好和他们叙叙旧,比试一二。”
楚辞看着张文海两眼放光的样子,知道他叙旧是其次,最主要的是比试一二。这张文海也算是被启山书院半劝退的,终其原因是在于张文海自己。
他因为屡试不第,整天都在书院里唉声叹气的,极大地影响了书院的学习氛围,带的那里凄风惨雨的。再加上有些学子学业较为出众,十分看不起张文海此人,话里话外都以商户子来称呼他,几人闹过几次不大不小的矛盾。
这次他跟着楚辞学了这么久,自觉进益良多,所以想要回去扬眉吐气,找回面子。
楚辞自然没有意见,县城又不是他家的,自然也不算跟不跟的,而且张文海也去,路上他可以蹭一蹭车,到了县城还可以蹭一蹭住所,两全其美的事。
上次陆掌柜从县城回来,给了他五十两银子。楚辞因为被人胁迫画画所产生的郁气终于消除掉一些。
这钱他托来镇上办事的村长带了回去,让他哥观望一下,有没有村里人或村子附近想要卖田卖地的,如果有就先买几亩田地,明年开春就可以自己种粮食了。
庄稼人没有田地心里不踏实,楚家人的性子也不适合去开什么铺子,有几亩田地在家,他又有秀才功名在身能免赋税,得来的粮食足够一家人吃饱穿暖了。
……
这次坐的是马车,考虑到路程比较远,而且骡子也载不动大东西。
因为走的是官道,所以地面平坦了许多,楚辞坐起来,也没觉得有上次那么不舒服。
他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能坐车就好,不然以后从这里去京城赶考,还不知要花费多少天。
张文海掀起帘子想看一看外面的风景,最后被风吹得悻悻地放下了帘子。他看着在一旁闭目养神的楚辞,突然开口说道:“楚兄,你能不能再问我几个问题啊?”
“对自己没有信心?”楚辞睁开眼睛,微笑着看向张文海。
张文海一时觉得自己心里打的小算盘都被楚辞发现了,在他睿智的目光下,总有一种所有心思都无所遁形的感觉。
“有一点吧……尤其是诗赋和杂文,我还未向你请教过。”张文海显得有些颓唐。
“我看过你做的诗,韵脚平齐,言之有物,其实还算不错。”楚辞这是真心话,他在现代也选修过《古典格律诗词鉴赏与创作》这门课,但对比土生土长的古人来说,他的诗确实写得不太好。
“既然楚兄这样说,我心里就放心了。”张文海确实欣慰,他终于有一个比较好的地方了。至于杂文,一般像他们学子之间的较量,是不会涉及进去的,毕竟一篇杂文所花的时间,可能是前者的好几倍。
楚辞眼珠一转,心里起了一个坏念头,他对张文海说:“若是张兄实在没把握,在下也可以传授张兄一个制胜法宝,如何?”
张文海一听大喜:“善!请楚兄赐教,在下洗耳恭听。”
“附耳过来!”
一番耳语之后,张文海目瞪口呆,良久,他佩服地说道:“楚兄刚才所传,在下闻所未闻,楚兄果有大才焉!”
楚辞摆摆手:“不,我哪有什么大才,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张文海对楚辞的好感又上升到了一定境界,这么优秀还这么谦虚,先生真乃神人也!
到了县城门口,楚辞掀开帘子往外看,发现城墙比镇上的要高大的多,城门也开的更大,卫兵的人数是镇上的一倍。
城外一共两条队伍,大家排着队准备进城。卫兵一般都把进城的人和墙上告示上的图画对照一遍,没发现问题的基本都放行了,只有几个大胡子的汉子被拦在一边接受询问。
待到楚辞进城时方才明白,城门里的墙上挂着一张图,上面大致可以看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因犯了强盗罪,所以被通缉了。这人一脸的大络腮胡子,五官几乎看不出。
旁边的张文海也看了一眼,说了一句“不忍直视”便离开了,这词他还是跟楚辞学的,说的是因为太辣眼睛所以不能直视。辣眼睛楚辞也解释过,说就像辣椒进入眼里,让眼睛非常难受的意思。
墙上的这副画太难看了,叫人不忍直视。他遣词用句的能力好像又提升了。
楚辞也觉得,就凭这样的画,如果古代户籍路引制度不管理的那么严的话,估计十起案子有九起是破不了的。
这画的也太抽象了一点。
因为他在画前停留的时间长了点,那卫兵还凶狠地看了楚辞一眼。见到他身着秀才澜衫之后,脸色方才好一些。
楚辞向他告了罪,然后朝等在前面的张文海走去。两人重又上了马车,到了一个分岔路口时,楚辞说:“我就先在这里下吧。”
“楚兄是要往县学去?”张文海认识这条路,是通往县学的必经之路。县学就建在青石巷内。
青石巷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整条路都是由大青石铺就而成,这些年来,无数的学子从这条路踏上求学之道,又有无数学子,从这条路上功成名就。所以这条路,也叫做学子路。
人们在这条路的尽头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着自袁山县县学开办以来,取得过功名的人。也就和现代的光荣榜是差不多的道理。
和张文海告别后,楚辞站在石碑前看了挺久的。他发现从整个县城来看,他们应该是属于科举弱县的,比之江南一带文风盛行的地方远远不及。
在这个朝代,如果你去京城科举,别人问起籍贯姓名后得知你是江南的举子,那他们就会高看你一眼。无他,只因为江南多考生,从几千人里脱颖而出,和从几百人里脱颖而出,是不同的概念。
原主的名字还不在上面,虽然他是建县以来年纪最小的秀才,但这里取得最低的功名也得是个举人。楚辞有信心,再过两年,他的名字一定会被刻在上面。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楚秀才吗?这么快伤势就好了?想当初你被人从大牢里抬出来时,我就在旁边酒楼里看呢,不是伤的挺重的吗?”
几个书生从县学里出来,站在最前的那一个,正用那种讥诮的眼神看着楚辞,说出来的话也是那种不怀好意的。
第25章 找茬来了
何进,字取之,是原主在县学时的同窗。
楚辞一看见他,立刻就把这人的信息找了出来。虽然这个人明摆着是来找茬的,但楚辞还是很有礼貌地回应道:“有劳何兄记挂,在下身子已经大好,再无不适之处,多谢了。”
他说话时,脸上还挂着无懈可击的完美笑容,让跟着何进身后的几名学子都面面相觑。
这何进说话带刺,无论谁听了都会不喜。往日的楚辞听了,只会阴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开,现在竟能微笑对答了,看来经此一遭之后,他变得更加厉害了。
“谁关心你的身体了?”何进嗤之以鼻,“我是说,你竟然还有脸回来?我们袁山县学出了你这么一个舞弊之人,实是师门不幸。我若是你,早就躲到深山老林里,日日以袖遮面才行。”
楚辞搜索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发现他和这人好像并无过节。但这何进仿佛中了邪似的,硬咬着原主不放,这是何道理?
若是不反驳,反而会显得原主心虚,这作弊一事要是背上了,以后可就洗脱不了了。
于是楚辞正色道:“何兄,我敬你和我有同窗之谊,故而多次退让,不愿与你一般计较,你却咄咄逼人,如今更是以舞弊一事冤枉在下!不知我是哪里冒犯了阁下,让阁下久久不能释怀?”
何进说:“你舞弊一事整个甘州府都知道,居然还说我冤枉你?像你这样的阴险小人,出现在我眼前便已是罪过!”
“舞弊乃大案,自古以来卷入舞弊案中的考生有几个得以全身而退?若我确实舞弊,那为何知府大人要将我放出来?你言下之意,可是在说知府大人徇私误判,将我这有罪之人放归家乡?”楚辞厉声喝到,朝前逼近一步。
何进不自觉地被楚辞的气势压过,往后退了一步。等他反应过来时,脸立刻涨的通红。
“你——”
“既然知府大人将我放出来,就说明我是无罪的。何兄与我同样身为袁山县学的学子,本应该守望相助,共同进退,一起维护袁山县学的名声才是!你口口声声污蔑我为舞弊之人,带累的难道不是袁山县学的名声吗?你让县学以后的学子怎么出去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