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迎酒深吸一口气,说:“我去阳台上透透气。”
他拉开阳台门,山间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阳台上有个木躺椅,他暂时不想回屋内,准备在阳台坐一会。
没想到这一坐,听着树叶摇曳的声响,听着遥远的人声,再晒一晒暖烘烘的阳光——
他睡着了。
一直以来,良好的补觉习惯发挥了作用。
这一觉睡得迷迷糊糊,梦里混乱不堪。
路迎酒好像梦见了冥婚,梦见了那时倾盆而下的大雨,梦见了血红的灯笼,梦见了摇曳的红烛。
只是这一次的梦中,他不再年幼,而是变成了如今的年纪。
当年那个被厄运缠身的孩子,终于是平安长大了。
走进喜堂,满座宾客皆戴鬼怪面具,笑声尖锐。
他独身站在“囍”字之下,深深拜了下去。
只不过——
只不过这一次,他再起身的时候,对面不再是空无一人。
敬闲就站在他面前,眼中带着笑意,略微低头,亲吻他的前额。
两人长久地对视。
暴雨声阵阵,仿佛永世不会结束,烛火猛地向上蹿了一瞬,通红的蜡油滚落,似是炽烈。
敬闲伸手,细细摩挲过他的鬓角,笑说:“好久不见。”
“……”
路迎酒醒了,脸上不知道怎么有点烫。
他长吁一口气,站起身,才注意到背景夹着动次打次的音乐声。
阳台正对着一个小广场,有几个年轻小伙子在底下排练舞蹈。
旁边有个人拿着大喇叭喊:“跳快点跳快点!节日还有三天,你们就准备这样表演啊?!像什么话!”
小伙子就更卖力了,隔了会又上来了个姑娘,吊着戏腔在唱,咿咿呀呀的。
“咚咚!”
阳台的玻璃被敲响了。
路迎酒回头,看到敬闲拉开阳台门,走到他身边:“醒了?”
路迎酒点头。
他刚睡醒,整个人带着午睡后的惬意和慵懒。
阳台下的小伙子蹦蹦跳跳,路迎酒不知该讲什么,就继续看戏。
看着看着,他突然听到,还有另外一道音乐声传来。
他仔细辨认一下:行,又是叶枫在放歌了。
路迎酒就喊:“你怎么又放上了!”
叶枫的声音远远传来:“我是真的无聊啊!你不能剥夺我为数不多的乐趣吧!”
“你放的什么啊?”
——这话一问出口,路迎酒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叶枫回答:“我在听《大姑娘看戏》!”
路迎酒:“……”
旁边的敬闲也听到了,在闷笑。
“别笑了别笑了。”路迎酒无奈道,也不自觉笑了笑。
音乐声继续,两人并肩站在阳光下,影子被光线拉长。
尴尬的气氛都像是被阳光稀释了。
现在的时机不错,路迎酒想着,该怎么开口和敬闲谈一谈。
如果开口了,又该说什么?好像说啥都不大对劲。
几分钟过后恰巧一曲终了,四下安静。
路迎酒微微垂眸,说:“敬闲,你……”
一声欢呼声传来!
叶枫大喊:“我打开箱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叶枫的年度精选歌单
《小寡妇上坟》
《盼情郎》
《大姑娘看戏》
第34章 坦诚
路迎酒和敬闲来到叶枫房间。
只见满地摊着符纸,还有各种水笔、剪刀,乱七八糟像是刚有劫匪进来过,几乎没落脚处。
那半人高的纸箱子已被拆开,叶枫把里头的东西拿出来了,摆在外边。
一张纸条。
一把古铜色的钥匙。
还有一个……绿色的小鳄鱼玩偶。
一共就三件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多重。
叶枫首先展开了纸条,四人挤在一起看。
纸条已然泛黄,字迹老旧。
【103486】
小李说:“叶枫哥,这是不是你二爷留下的银行卡密码啊?你要发财啦。”
“什么发财,二爷就没留下什么积蓄,能捐的钱他都捐了。”叶枫说,“走得那叫一个两袖清风。”
叶德庸结过婚,夫人早早就去世了,没有留下子嗣,他是把叶枫当亲孙子看的。
当年处理他后事时,叶枫虽然年纪不大,但叶家人该跟他讲清楚的,都讲清楚了,包括遗产的去向。
小李问:“那这能是什么?”
“不清楚。”叶枫摇头,“他完全没给我提过。”
“有没有可能是私房钱啊。”
“真不知道。”叶枫还是摇头。
他又拿起第二样东西。
古铜钥匙非常沉,比他的手掌还要长一点,对应的应该是一扇巨门。
小李:“叶枫哥,这又是啥?”
叶枫拿着钥匙研究了半天,说:“不知道。”
路迎酒说:“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说好的二爷跟你亲呢?”
叶枫使劲抓了抓脑袋:“但是他脾气古怪啊!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这个人极度不擅长表达,能把话给你干干净净讲清楚就已经不容易了。就比如说,‘昨晚的饭很难吃’这句话,他能拐弯抹角给你扯十八个来回,从秦始皇扯到刘关张,再说你知道吗,昨晚的饭真的很难吃。”
“也就是说,他说话容易跑题。”路迎酒给他总结。
“没错了!”叶枫一拍大腿,“总之就是很能扯,脑回路新奇。”
小李也接过钥匙看了看,插话道:“我懂了,这钥匙肯定是开保险柜的,开了之后再输纸条上的密码。”
路迎酒说:“楚半阳是最近没给你发工资吗?看你三句不离钱的。”
“唉,”小李不好意思地笑道,“我还没转正呢,每个月就三千,最近确实是有点拮据。”
那边叶枫放弃思考,暂时先把钥匙和纸条放在一起了。
他又拿起最后一样东西。
鳄鱼玩偶看起来不大,但很重很重,他光是抱起它,手臂上都暴起了青筋。
纸箱的大部分重量,都来源于它。
路迎酒说:“这你总知道是什么了吧?”
“这个我认识,”叶枫把玩偶放在跟前,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是我小时候的玩具。我最喜欢它了,小学的时候天天抱着睡,一被拿走就哭。后来,我们家搬家了嘛,那个时候它不见了,我还以为丢了,哭了好久,没想到在二爷这里。”
他摸了摸鳄鱼玩偶,手下的质感毛茸茸的,还是儿时记忆中熟悉的感觉。
他说:“就是它怎么那么重了……是不是里头装了东西?”
小李眼睛一亮:“装了保险箱!”
路迎酒说:“我等会就给楚半阳说,让他给你加点工资。”
叶枫又掂量了一下鳄鱼,隔了几秒钟,忍痛道:“我就割开来看看吧。”
小时候的叶枫肯定想不到,时隔多年,他会把亲手把心爱的小鳄鱼给剪了。
叶枫拿起一把剪刀,把鳄鱼翻过来,从腹部正中剪开了一个小口子。
鳄鱼里头果然有东西。
他伸手进去,捏了点出来——
纷纷扬扬的灰在空中撒开。
眼看着那灰就要扑过来,路迎酒只觉得面前起了一阵微风。
风把灰全都卷走了,朝着反方向去,半点没落在他身上,呛得叶枫和小李咳嗽连连。
路迎酒:“……”
他回头去看敬闲。
敬闲一脸无辜,仿佛方才的事情与他无关。
他装得实在是太假,路迎酒下意识想去戳他,手还没伸出去又顿住了。
然后手偷偷缩回来。
幸好没戳,他想。知道敬闲的身份之后,这小动作的含义似乎变了点味道,说不清道不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