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矢的消息早就传回来了,祁王给小王爷下了药,小王爷扑到萧昀怀里去了。
谢才卿无法解释后来各种弯弯绕绕,也实在不好意思解释,只能略去一些细节,说了一些关键的信息。
他替太妃倒了杯热茶。
太妃听完彻底没了喝茶的心情,蹙眉道:“那怎么办?这他都怀疑你,还有什么法子是能成的?”
谢才卿说:“没成是好事,他很快就一点都不怀疑我了。”
“他那么喜欢玩儿,我总得陪他玩玩。”谢才卿微微一笑。
太妃微微着急:“玩是行,可孩子怎么办……”
谢才卿眨眨眼:“之前是我急,他不急,现在我不急了,你看他急不急,我辛辛苦苦送上门他这样对我,那我只能等着他辛辛苦苦送上门了。”
太妃愕然看他,过了好半天才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一张白纸的乖巧小王爷一晚上的功夫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谢才卿笑说:“人都是被对手成就的。”
……
皇帝寝宫。
昨日琼林宴因状元郎的事折腾得晚了点,陛下几乎凌晨才睡,这才没几个时辰,又到了早朝的时间。
伺候的宫人鱼贯而入,在珠帘外静候着。
尹贤轻手轻脚走到龙床前,慢慢掀起帐幔,往床上裸睡的那人瞧了一眼,表情一滞。
“陛下,大喜啊!大喜啊!”
尹贤的嗓子又尖又细,嚎起来像个鸡,本就睡得浅的萧昀冷不丁给吓醒了,还以为出了什么祸事,一个激灵坐起来,抹了把眼睛:“什么事什么事?”
尹贤道:“陛下金枪不倒,大宁之福啊!”
萧昀往下半身看了眼,表情僵了一秒,面无表情:“朕每天都金枪不倒。”
尹贤尤其会拍马屁:“陛下今日尤其金枪不倒,大宁之福啊!”
萧昀一瞬间脸都绿了。
尹贤正等着陛下指着他笑骂,夸他机灵滑头,陛下青着脸道:“给老子滚出去!”
尹贤一愣:“陛下——”
萧昀:“麻溜的。”
他只想眼不见为净。
尹贤不知道哪里说错了,战战兢兢就要滚出去,漆黑的眼珠一转,想着哄陛下开心将功折罪,笑嘻嘻道:“好嘞!奴才马上滚!”
他躺了下来:“陛下您看,奴才开始滚了!”
“奴才开始滚了哦!”
皇帝看着地上慢悠悠蠕动一圈圈往外滚的玩意儿,脸似乎更青了。
他当初是怎么挑上这么个玩意儿的?
……
一整个早朝,皇帝点了不少人的疏漏,小惩大诫打了一顿屁股。
在一堆白花花的屁股和“哎呦”的哀嚎声里,终于舒坦了。
下了朝,萧昀在净手,手突然顿了一下,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揉了半天脑门儿也没想起来,烦躁地看向尹贤:“去叫指挥使过来。”
谢遮来了以后,萧昀问:“朕昨夜可有遗漏了什么?”
谢遮:“谢才卿?”
萧昀说:“不是。”
陛下事忙,不重要的事一向容易忘,谢遮想了半天,这才跟着想起什么,脸色微变,语气不确定道:“……祁王?”
“对!就是他!”萧昀也脸色微变:“他人呢?后来怎么着了?”
“……”谢遮居然也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还是去问了长翎卫,过了片刻后才回话道,“两个属下把他扛着送回府了。”
“怎么解释的?”萧昀随口问。
谢遮身后的长翎卫恭敬道:“属下怕言多必失,所以没解释,只是将人送到府上便走了。”
萧昀摆摆手,长翎卫下去了。
萧昀笑骂:“你这记性被朕传染了不是?”
谢遮咳了声:“陛下打算如何交代?”
这事儿就算不给交代,长公主府也不敢说什么的,毕竟自家儿子什么货色,长公主比谁都清楚,吃了个哑巴亏,他们也不敢声张。
谢遮就是例行公事问上一问。
萧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趣的,唇角微挑,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你现在派人去长公主府,带点儿补品什么的,说是朕送的,他们问起昨夜的事,你就说状元郎带了迷药防身,把人扎晕了。”
谢遮满脸难以置信地看向皇帝:“……”
“愣着干嘛,”萧昀说,“还不快去!”
“陛下……”谢遮越发心疼那个小东西,踟蹰几秒,“这么说,长公主和祁王不是要对——”
“朕就是要这个,乖,听话,不聪明不可怕,非要问自己不擅长的,就是蠢了。”
“……是。”顶着一个“蠢”字的谢遮表情一言难尽地下去了。
第24章
状元府上。
昨夜琼林宴上发生的事并未传出去一点风声,今日府上依旧是宾客不绝。
江怀楚实在是疲于应酬,好容易临晚抽身了,刚呷了口雪雾茶,太妃就风风火火冲进来,一见着人,瞬间磨蹭:“老爷,那个……送来的官、官服我给您洗、洗好了,你要不要……那个,先试试?明……明天要报报到了,别不合身。”
江怀楚慢条斯理地端着茶:“不就试个官服么,怎么话都说——”
茶盏里的茶抖了两抖。
太妃拎着一件墨色底,靛蓝、碧青色袖口袍边腰带的官服,眨巴眼瞧着一身水墨诗意的江怀楚。
小王爷沉默了好久没说话,攥着茶托,另一只手扶着桌沿,悄悄后退了一步。
太妃知道他极度爱美,怕他临阵脱逃,立马上去逮住他:“呆着。”
江怀楚的手被她揪住,身子微微后仰,强颜欢笑:“……官服这种东西,合不合身其实不打紧的。”
太妃目露不赞同:“给我试试,万一长度不合适绊着了怎么办?现在试有问题我还好给你改改。”
江怀楚细细的唇角抿了抿。
“快点!”太妃熊道。
江怀楚缴械投降,放下茶托,慢吞吞解了外袍,像个木桩子一样立着,由太妃随意摆弄。
“我说你,人不能太要求完美要求细节处处到位!丑是丑了点儿,料子还是蛮厚实的。”
江怀楚慢悠悠道:“事情没法尽如人愿,衣服还是可以的——”
“就你歪理多!”太妃瞪他一眼,“皇帝说了算,别说像孔雀了,像个山鸡你也得穿!”
江怀楚低头:“知道了知道了。”
“你就敷衍我,”太妃给他扯着腰带,比划了下,蹙起了眉头,“怎么又瘦了!你是不是嫌难喝,又把我辛辛苦苦给你熬的补汤偷偷从窗户倒掉了?”
“……没有,全喝了的。”
“真的?”太妃狐疑地盯着他。
江怀楚脸不红心不跳地点点头。
“我下回盯着你喝。”太妃逼视他。
江怀楚嘴角微僵,乖巧点点头。
门边如矢进来:“老爷,长公——”
他的目光落到江怀楚的衣服上,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江怀楚转头看他,微恹道:“……真的有这么难看吗?”
如矢:“……还好。”
江怀楚说:“那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如矢从不撒谎,脱口而出道:“鸽子变成乌骨鸡的感觉。”
江怀楚:“……”
太妃疯狂给如矢使眼色。
小王爷有点喜欢钻牛角尖,大事上好得很,没这毛病,细枝末节上尤其容易过不去,这再提,衣服的事他能难受一整天。
太妃转移话题:“啊那个啊——如矢你进来干吗啊?”
江怀楚也看向他。
屋子里并无旁人,事实上整个状元府不少人明面儿上是奴仆,其实是弥罗的人,如矢放心道:“长翎卫刚带着不少赏赐去长公主府了。”
他瞥了眼江怀楚,继续说:“……长公主问祁王到底是怎么回事,长翎卫说,是您怕偷藏迷药扎了他。”
江怀楚微微瞪大了眼睛。
脑海里,一根银针从身后擦过他脸颊、扎进祁王颈侧的画面再度浮现。
他脸色悄然黑了下去,一声不吭。
太妃又笑又气:“他扎的他怎么好意思说是你!他几岁啊!一个皇帝,这点担当都没有,跟你皇兄比差远了!”
“要不是长公主府有咱们的人,咱们都不知道!”太妃越想越气,“长公主和祁王跟咱现在梁子现在结深了,他倒好,屁事儿没有,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如矢稳重道:“长公主和祁王估计会找老爷麻烦,老爷有何打算?”
江怀楚淡道:“就当不知道。萧昀要的就是这个。”
太妃一惊:“他想害你?”江怀楚摇头,微微一笑:“他想悄无声息利用我达到目的,然后还要欺负我不懂,卖我个好,让我对他感恩戴德。”
太妃虽然听不太懂权谋诡计,却依旧气得七窍生烟:“他怎么好意思的啊!怎么会有这种人啊!”
“怎么会有这种人啊!”她心下不忿,又叽叽歪歪了一遍。
江怀楚眉眼一弯:“那我当然要成全他了。正好昨夜的事,我还没找他谢恩呢。”
……
皇宫里,谢遮和萧昀坐在一道用晚膳。
萧昀夹了块八宝酥鸭:“明儿是不是小白兔就去翰林院报道了?”
谢遮筷子一顿:“……小白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