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果树,红彤彤的果子从绿叶中挣扎出来,张扬着它们的甜美。
嘶,怎么觉着有些眼熟呢。
这里是天悲谷外的广陵府么?他和傅灵均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是不是就在这里?只要朝着那颗果树一直走,他就能回到天悲谷内对不对?
“噫呜呜。”说干就干,姜糖指着那颗果树的方向给相行看,意思自己想要去那边。
相行一瞧那方位,登时摇了摇头:“主人,不让,进去。”重复着方才说过的那句话。
傅灵均不让进去你就不会不进去,你是傻子吗?!
姜糖好想吐槽一句,但鉴于现在自己头晕眼花赶不了路,只好放下身段在大块头手里撒娇打滚。
“嘤嘤嘤。”不管不管他就是要去!蹭过来蹭过去,还用软乎乎的小奶牙咬大块头粗糙的手指,又舔又打滚,不断的哼唧。
相行最受不了软乎乎的团子在他手心里嘤嘤叫,脆生生的小奶音像是要哭了一样。
一大一小两只面对面哭,比谁能哭的更加持久。
最后还是大块头败下阵来,他纠结了一会,止住了哭。
“主人,不让,相行,进去。小白,可以。”
就像是上次主人说不能带中毒的小白到处乱玩,他还偷偷带小白出去玩那次,相行这一次也违背了主人的命令。高大的小山擦干眼泪从地上爬起来,稳稳拖住手心的毛团子,快步朝着那颗大树走去。
姜糖大喜。就是这样!命令就是用来违背的,冲冲冲!
一大一小两只行走在绿草如茵的旷野之上。见惯了天悲谷内的黑暗与衰败,姜糖竟然对周围的一切失去了归属感。风从花海中吹来,带着清淡的甜香拂在他的面上。阳光是金色的、温暖的,晒在他身上柔柔的。
目光所至,周围的一切都鲜活而美好,可他却不觉得欢喜。
他不明白自己所谓的归属感是那片熟悉的封禁之地,还是里面熟悉的人。
或许都有吧,他想。
坐在相行手中的姜糖急切的等着靠近天悲谷的那一刻,但相行最终还是遵守了主人最后的指令,自己留在了天悲谷外。他不能进去,便将姜糖放在了封印之外的草地上。
“小白,可以,进去。”宽大的手掌轻轻推了推毛团子蓬松的大尾巴,“小白,进去,看看,主人。”
姜糖扭头蹭了蹭大块头,然后摇摇晃晃往里走。
就在某个瞬间,周围的空气倏地变沉重,他撕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钻进了另一个世界。
没有太阳,没有星星,漆黑一片的封禁之地。
明明他曾经那么畏惧着这样的黑暗,现在他踏进黑暗的时候,竟觉得焦躁的心没那么慌了。
姜糖头有些晕,四肢也软乎乎的,走一段便要歇一会。
草木腐朽,死寂一片。姜糖慢吞吞的翻过了半座山,看见了嶙峋山石中残破的宫殿。他记得这条路,傅灵均带他走过一次,大块头之前几乎天天也抱着他经过这里。
从此处往下走,穿越这片死城,便是那片满是萤火的旷野。
姜糖走走停停,原先大块头带着他没多久便能走完的路程,这次他走的精疲力尽。等他回到那片萤火中时,曾经和他吵过架的萤火虫们发现了他,像是散落在银河的星子瞬间汇聚在一起,绿莹莹的星子们纷纷叽叽喳喳围了上来。
“你怎么还来这里啊!快走快走!”
“咦?你身体好些了。”
“你关心它做什么!它和恶鬼是一伙的!”
“恶鬼呢?谁看到恶鬼了?”
“讨厌,讨厌恶鬼,恶鬼不要过来!”
“恶鬼不回来啦。”
“恶鬼要死啦,我看到他了。”
“什么什么?恶鬼要死了?”
“……”
上回姜糖擅自用傅灵均当信号屏蔽器终止了和它们的吵架,这次没了傅灵均,萤火虫们便能靠近姜糖。终于连上网的萤火虫们一窝蜂涌了过来,一只说一句,同一时刻便是成百上千句。
姜糖费劲的听取着萤火虫们的话语,然后从中获得了一条很重要的信息。
恶鬼要死了,有萤火虫看到了。
它们口中的恶鬼便是相行和傅灵均,相行还在天悲谷外,所以傅灵均果然在天悲谷内,而且状态不太好!
“噫呜呜。”姜糖谢过七嘴八舌的萤火虫们,加快速度朝着生活了大半月的地方跑去。
山谷的另一边,一柄黑色巨剑横在半空。
剑上坐着满身鲜血的傅灵均。
他很不好,江长远的咒术催动他的灵气从内部开始冲撞五脏六腑,隐在衣襟下迸裂开的皮肤不断溢出鲜血,一身黑衣被鲜血泡的透透的,混着汗水滴滴答答顺着巨剑落在下面腐朽的老树根上。
暴
动的灵气不断的摧毁着他的躯体,同样抗拒着所有身边的一切。他不能触碰,也不能靠近活着的生灵。经过花草,花草会被它体表暴躁的灵气摧毁,经过飞鸟,飞鸟也会抗拒他的暴动而远远飞走。
受损的神魂正在慢慢溃散,他能感受到那些曾经的过往渐渐模糊,不是遗忘了,而是被一片一片剥离了。可能等到神魂完全被剥离殆尽,这里就会成为他的墓地。
可是这个沉闷的、腐朽的、封闭的墓地中依然有东西闯了进来。
窸窸窣窣的微小的脚步声慢慢的靠近这里。
哒哒哒哒,步子很小,来的很慢。随着脚步声的靠近,一抹淡淡的香甜也慢慢的飘了过来。
巨剑上,傅灵均睁开了眼睛。
这是他熟悉的味道。
它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