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灵均:“……”
虽然少年人的瞪着实说不上有什么威慑力,可傅灵均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姜糖又蘸了药膏来涂,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三次,一盒药膏都快被涂完了,那道口子才勉强止住了血。
姜糖的手指颤了颤。
而后扁扁嘴,又横了傅灵均一眼:“疼死你,算了!”
说完把那盒药膏甩到了傅灵均的怀里,哼唧一声扭过了头,白色的膏体溅在了傅灵均黑色的衣服上,星星点点,一片狼藉。
傅灵均眨了眨眼。
他知道少年在生气。
可是他分明看到,他的灵魂泛着忧郁的灰蓝色。
姜糖在难过,因为他受伤而难过。
傅灵均是不会痛的恶鬼,背负着血海一样深沉的苦痛,从来没有人会在意他疼不疼。
面颊上的伤口没有愈合,可是药膏冰冰凉凉的药力慢慢发挥了作用,让那种火热的疼痛消退了一些。
他没有说话,姜糖也没有。
乾坤域内盛放的烟花和人潮声声不息,热闹非凡。
姜糖一个人背着傅灵均,过了好一会,气势汹汹地说:“以后,要买,很多,药!”
半晌,后面传来了一声“嗯”。
“受伤,一定,要涂!”姜糖又说。
“嗯。”
姜糖低气压地在那里坐了一会,只觉得傅灵均这人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心疼自己,受伤了就任由伤口流血,那种无所谓的态度让他生气。
仿佛就算是哪一天,他面对死亡也会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一样。
他不喜欢,很不喜欢。
而后衣角突然被拽了拽。
姜糖不回头。
然后手被人牵住了。
“疼。”傅灵均说。
姜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回头看了傅灵均一眼,整个人和刺豚似的气鼓鼓。
然后靠近,吹了吹他脸上的伤口。
第80章 第 80 章
热闹的长街上人们嬉闹笑着, 轻轻重重的脚步声在周围来来回回。
因为方才姜糖着急给傅灵均上药,便有些狼狈地坐在一个卖花灯的摊位后面。那些花灯今日都卖完了,摊主也随着大家一齐去放灯看热闹, 独独留下一只用宣纸糊成的胖灯笼挂在摊位旁边。
他们的身体大半沉在阴影里,只有微弱的烛光勉强能照出一点轮廓来。
灯笼上画得倒不是寻常的花鸟和山水, 而是一只圆滚滚的小兔子。小兔子生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睛, 通体雪白,看起来又软又胖。
烛光从灯笼里,透过宣纸洒了下来,落在了雪肤墨发的少年脸上。
灯火下的那双眸子里闪烁着柔和的光,正靠近傅灵均为他吹着伤口。
傅灵均记得, 在他很小的时候, 也有一个人这么对过他。
他的身体和旁人不一样,一旦受伤便极难愈合。每每他受了伤, 记忆中总是笑,说话温温柔柔的娘亲便会厉声呵斥他又做了什么危险的事, 然后心疼地拉过他上药, 轻轻吹着伤口。
其实,他并不觉得如何疼。
父亲身体不好,夜里总会传来隐忍的咳嗽声。这个世界并不是安稳祥和的, 他一直都明白。广陵府坐落在北水大陆最精纯的灵脉之上, 直系弟子体内又有珍贵的本源灵火, 是很容易被旁人觊觎的。
他是广陵府的天生至尊,生来吸取天地灵气便是道师,虽然父亲对他的期望并不高,只想他健康快乐,可是傅灵均想要快快长大, 快快变强,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他是广陵府的希望,所以他不疼。
靠近的少年人身上带着淡淡的甜香。
风也变得那样温柔,缱绻着拂过他的脸。
傅灵均比姜糖要高上不少,纵然坐下了,也比他高了一截。姜糖伸长了脖子凑过来的时候,双手不自觉地按在了傅灵均的肩头借力。抬眸,便会瞧见那张藏在平平无奇面容后面的,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
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血色,却眼睛也不眨地盯着他。
姜糖瞪了他一眼:“不许,看我!”
傅灵均长长的睫羽颤了颤,眼眸幽黑而深邃。他有些无赖地说:“为何不许。”
他的视线太过认真,也太过灼热,落在姜糖脸上时,好像是在看着猎物一样,直勾勾地毫不掩饰。
姜糖被他这样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我说,不许!”
他伸出手去捂傅灵均的眼睛,长长的睫羽刮擦着他的掌心而过,连带起一阵酥麻。那只靠近的小手轻轻的发抖,而后还是毅然决然地捂了上来。
傅灵均的世界并没有变成黑暗。
他能感受到少年的羞涩和欢喜,诚挚又可爱。
于是他伸出手,覆在了那只捂上来的手上,抓下来,放在手心揉了揉,又揉了揉。
白白的,软软的,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