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病弱反派后 第120节

  ‘许纯牧,就是我的命。’

  ‘我请求你,守住许纯牧身世的秘密,让他一辈子作为许家人活下去。保他护他,予他一生平安自在。’

  “我不要他,过和我一样的人生。’

  熟悉的话语一句一句回想在耳畔,在他心口处像是利刃刺入搅动。

  几日前深夜里对那人甜蜜的许诺,此刻更是化作四肢百骸难以遏制的剧痛里回荡不息。

  似是要将他这几日早已麻木的心脏彻底搅碎。

  ‘我发誓,待我皇权尽握那一日,我定会重审你沈家的冤案,洗清二十几年笼罩在你身上的污名,彻底解开困住你半生所谓的残酷宿命。’

  ‘我会让你,让许纯牧,都堂堂正正地活在这个世间,无忧无惧。’

  他以为楚歇死后,自己的心也就跟着麻木了,再如何也不会惊动。

  却不曾想,原来,还可以更痛。

  楚歇知道自己将死,最后的回光返照,不过是因为放心不下许纯牧。

  所以。

  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将许纯牧托付于他。

  如果自己被逼退位,苏明鞍再扶持一位新帝登基,手握大魏实权。那许纯牧作为沈家在这世间最后的遗孤,也必将活不下去。

  就因为楚歇临终前最后的托付,他眼下不能死,甚至,连手中皇权都不能丢。

  否则,他的弟弟——许纯牧就没办法活下来。

  他必须从此以后高居庙堂高坐之上,才能为叛国罪臣之后谋来最后的生机。

  江晏迟低声笑了起来,眼底却闪着湿意。

  对了,许纯牧。

  他眼下在哪里。

  倏然,他像是想起什么。

  楚歇最后临死前,是写过一封信的。

  写给许纯牧的。

  江晏迟闪回的记忆中抓住一个细节,他为楚歇压镇尺铺平那信纸时,层叠着是有三张的。可后来他去为楚歇遣走庭院中众人,回来后楚歇写完一张寄出,桌案镇尺所压的空白宣纸被风吹起,只剩下一张。

  还有一张呢。

  眼眸猛地一抬,再看了眼那漆黑的棺椁。

  难道说。

  除了寄给许纯牧的,他还写过第二封。

  这几日,江晏迟从未教人进过承鸾殿寝殿。他像疯了似的冲进去,坐席下,桌案底,枕下,四处都寻过,可偏偏就是找不见。

  翻看衣柜,床底,连鞋子里也找过。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他想起那一夜自己归来时,楚歇欲言又止的神情。

  想起深夜里,那等不到回应的一声诘问。

  时间很短,楚歇那时候力气很小,如果真的写了什么,是根本来不及仔细藏的。

  那些需要费力气的地方,他肯定搬不动。桌下容易沾湿,床上容易揉皱。

  江晏迟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楚歇一定是留了封信的。

  如果换做是自己,会将那信放在哪儿,自己一定能发现,并且,信笺不易被损坏。

  坐于桌案处,他模仿着那一日楚歇的视线环顾四周,看过一圈后若有所觉,目光凝在窗阁下妆台上的那面铜镜上。

  一瞬间的怔忪,似乎看到铜镜中印着那明眸红唇,一身盛装的美人。

  扑到那铜镜前,将那装着朱钗步摇的木匣子打开,果真看到里头整齐地叠放着一张信纸。

  压住纸张的,是那被他亲手折断的红绒落羽钗。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过后面会有高虐的

  就是这几章。

  江崽和楚崽,不破不立。

  会HE,不要慌。

第101章 晋江首发

  拾起那半截钗,尖锐的断处刺得指腹发疼。那殷红的绒羽好似这凄冷冬夜里的一簇红梅盛放在掌心。

  又像是一团火,烧在掌心。

  江晏迟的心狠狠一跳。

  将叠好的信纸拿起,缓缓展开一角,笔锋滞涩却眼熟的字迹映入眼帘。

  开头一句:见信如晤,今以此信,与君别矣。提笔落信时,尚有一魂于人前。绝笔于墨后,恐再无半魄留世间(①)。吾曾语,所谓风予,乃闻风破胆之风,生杀予夺之予。望君永记,破只破奸邪之胆,而不寒良将之心。杀只杀佞贼之身,而不伤忠臣之骨。此乃为君之道,亦为主事之能。

  帝王之才,决断之心。兼具一身。帝子降兮,少年为君,路漫漫,其修远(②)。

  今有相才,赵氏煊者,父子异心,假日时日可堪大用。昌平十四年新科状元祁氏,铁面无私,亦为良才。为安民心,绝佞臣楚氏。为顺民意,归兵权许家。

  许氏隅安,赤胆忠心,可戍边疆护佑北境千里。万盼君,用之信之,护之安之。

  永安之乱后二十余载,深受荼毒者何止千万。

  愿止于景和。

  此后,无战,无乱,无饿殍,无哀魂。山河景秀,和泰民生。

  为君者,不以四海之权随一人心用,徒增谋算争夺,不绝不休。

  吾以天下之权赠之,望君,独为天下人用之。

  谨以记之。

  楚氏,绝笔。

  薄薄的一张纸颤动着,眼泪顺着下颚滴落,砸在一角,洇开绝笔二字,染成一团墨黑。

  都,都什么时候了。

  为什么,还在说这些话。

  那眼泪好似断了线,可他却怕再沾湿了似的,将信小心地叠放了,却发觉那信翻转了一面,竟还留有半句话。

  江晏迟只瞥了眼,立刻失声恸哭。

  只捂着那支簪子。

  七日里他都没再这样撕心裂肺过。

  那句话是,不似那正面的文绉绉,只是一句平实无比的。

  “对不起。

  这一生太短,只来得及护一人。”

  为什么。

  为什么是他在说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江晏迟紧紧捏着那簪子,却只能将那断处摁在心口。

  “我本来要护你的,我本是要救你的……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许纯牧说得对,那个时候,我不该带你回上京,你会死,你真的会死……”

  “即便我拼尽全力地去手握皇权,即便我,昭告天下娶你做我皇后,即便我,杀了那么多人,我还是……没有救下你。如果那个时候我没有认出你,如果我没有把你从北境带回,如果我从不曾参与你的人生,你会不会……就活得好好的?”

  “为什么要弹琴给我听,为什么要告诉我,我能成为一个好皇帝。为什么要帮我入主东宫,为什么救我阿娘……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什么都没有的时候,遇到你……”

  深夜的雪再一次纷纷扬扬。

  像是要将一切都埋葬。

  “对不起……”

  “我以为我可以救你的,我以为……只有我,可以救你的。”

  这一瞬间。

  江晏迟喉头猛地浮起一片腥甜。

  一个偏头,郁结心口已久的一团黑血终于吐出。

  ***

  钥匙扭门,咔哒一声。

  满是黑暗的屋内照进一缕光芒,门被推开一丝缝就遇到阻碍,沈音用力地推开门,半个身体挤进来看到蹲在门下的沈楚。

  啪地一下开了灯。

  灯光刺痛他的眼睛。

  “哥。”

  她在他面前半蹲下,捧着他的脸,“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那个,医生来了,我们……”

  “不用了,不用看医生了。”沈楚黯淡地笑了笑,可小音用力地握住他的手。

  沈音一下没拉动他,皱着眉头问:“怎么不要,你现在脑筋不清楚是不是。你生病了啊,生病了就必须要……”

  “没关系,很快就会自己好了。真的,没关系……”

  他踉跄着站起来,沈音却强硬地将他扯住,往里头推搡去:“不行,你必须看医生。”

  推搡之下,沈楚的背重重撞上书桌一脚,一个铁皮盒子从书柜顶上掉下,哐当一声,在书桌角上磕开盖子,里头的东西哗啦啦散落一地。

  是一张张昏黄的老照片,和几张歪歪扭扭的字迹的信,以及一本薄薄小小的日记本。

  沈楚低下头,捡起脚边的那张。那是沈音刚刚出生的时候,八岁的自己抱着小小一团的她坐在摇椅上,妈妈趁机抓拍的。

  还有一张,小音三岁,趴在他的背上拿手撑着脑袋,那模糊的笑容几乎要溢出发黄的旧照片。

  原来都在这里。

  都藏在这厚厚的铁皮盒子里。

  她很想把这一切都尘封起来吧,把一切与自己有关的那些痛苦的过往,都缩在这小小的铁皮盒里。

  拿起一旁的日记本,随便泛开一页看:三月十九,晴。今天小音早上吃了两个肉包子,昨天摔上的膝盖已经结痂了。如果以后可以赚到钱,希望能买一楼带院子的房子,这样,她就不会在楼梯上摔倒了。

  再翻几页,几乎每一页都是在写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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