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歇,你别怕……别看血,阿歇……”
楚歇心口绞痛起来,倏然整个人栽在地下。
他得去找御医,江晏迟的下腹……被刀刺伤了,他会死的。可是他的心像是被那血腥气化作的无形的手攥住的心脏,根本呼吸不得。
那只手将他拉回到那冷冰冰的浴室,将他拉回到那黑暗而无出路的暗室。
啪嗒,啪嗒。
是圆珠笔摁下又弹回的声音。
‘小楚,你有喜欢的东西吗。’
‘我喜欢妹妹。’
‘除了她呢。’
‘没有了。’
医生语气未变,始终温和,“那你有想做的事吗,想去的地方呢。”
“没有,医生。”那少年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些笑,“您还有事吗,我下午还有工作,我得多挣些钱。”
“你觉得辛苦吗。”
“不辛苦。只要她活着,我就不辛苦。”
作者有话要说: 有点晚……不好意思
考完浪了一天更晚了1551
第84章 晋江首发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笑,好像没什么所谓,“她活下来了……幸好,幸好。我会救她的……”
那声音里有着熟悉的坚定。
可楚歇却听出空洞的感觉——那是,过去的自己。
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摁笔的声音渐渐小了,走廊处人来人往的脚步,推车的声音,护士交谈的,窗外榕树处鸟雀啁啾。
各种细微的声音灌入脑海。
“小楚,小楚?”
他猛地抬头。
“医生,这孩子有时候是这样,容易发呆。”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他转头看到搭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顺着看过去,是一张陌生但又似乎有些熟悉的脸。
“老师?”他喃喃着。
“诶,小楚,你别发呆,你认真听医生说的。”
“老师,我得回去了。我下午还约了兼职……”
“同学,同学。”医生喊住他,问,“你哭过吗。”
哭。我哭过吗。
他忽然有些迷茫,不知道为什么医生这么问。
“同学,你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
“小楚,回答医生啊……”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停催促,让他莫名地心生烦躁。
“小楚,小楚……”
“阿歇,阿歇!”
两道声音交织在一处。
他猛地睁开眼,看到一地的斑驳的血迹,那不是浴室被水稀释的血,那是……
江晏迟的血。
像是将要溺毙的人找到了一口气,楚歇大大地呼出,然后伸手捂住江晏迟的伤口,冷着声音:“我去叫御医……”
江晏迟上下打量着他:“你回过神了?没事了?”
“嗯。”楚歇看到他脸色很白,想扶着他坐上床榻,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别去寻御医,你给我包扎就好……”
楚歇发觉他有些异样,正想说什么,江晏迟嘴角溢出一缕鲜血,重复道:“别惊动旁人,此事你知我知……”
开什么玩笑,我包扎。
这穿透心肺的重伤,我包扎你就死了。
楚歇正看着那把刀,忽然明白了江晏迟这么说的原因。
那是楚府的刀,刀柄处还留着楚府的印纹。
狗日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操心自己。楚歇在心底骂娘,同时拉着江晏迟的手臂驮着人坐卧到床上,也不敢轻易拔刀,起身的时候被拉住衣袖,“阿歇,你……”
“闭嘴。”
楚歇大大方方地去开了门,外头不知谁报了信正赶来,宫人们看到楚歇一生鲜血的模样失声惊叫:“娘娘!”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寻御医!”
楚歇冷着脸吩咐。
江晏迟失血过多,很快就意识有些模糊了。楚歇立刻想到这不是正是将许纯牧送出城去的好时机。
他未动手,可江晏迟却遇到了行刺。
虽说摆明是冲着自己来,意图陷害自己。
可有什么所谓,皇城乱了,许纯牧就有机会出去。
趁着承鸾殿里一片混乱,楚歇立刻传讯出宫,探听许纯牧的下落。
这一次,竟是关在刑部。简直像是等着他去救人似的。
刑部不同于昭狱,戒备相对没有那么森严,楚歇这一次直接命暗卫将许纯牧打晕了,塞进了赵煊的府邸,等着天亮前城门一开就按旧计划从西北门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运出去。
“阿歇。听闻宫城里出事了,你……”
赵煊皱紧了眉头,欲言又止,“你做了什么?”
“这你别管。”楚歇淡淡地说道,“你只管为我将许纯牧送出城去。”
“可是苏府的人会不会追查过来……”
楚歇嗤笑一声,看着这乌云闭月的夜色,道,“你别担心,苏明鞍没空追许纯牧,他急着弄死我呢。”
老狐狸怎么忽然按捺不住,非得来杀自己了。
之前明明只是一副黄雀在后的悠然姿态。
他手里明明握有自己的身份这一重大秘密,随时揭露都可以致自己于死地,何苦还要这样谋划一场刺杀来嫁祸。
难不成他认为,有江晏迟作保,他无论如何也杀不了自己。
还是说,他查出了什么要紧的东西,需要将自己迅速灭口,而江晏迟不能知道。
楚歇在心里衡量着。
许纯牧身上的杀机到底是什么。
他没有刺杀江晏迟,如今那人重伤,他更刺杀不得。剧情走不了,如果这一次许纯牧出城再失败,他就必须想法子——
用别的方法知道。
宫城门外禁军早已看守,只瞧见了楚歇的马车便果断拦下,将人先且请去应天府。
马车轮咯吱咯吱地响动,楚歇看着天边泛起鱼肚白,心里算计着什么。
下了马车,踏进应天府,天色已渐亮。果真瞧见等着自己的并不仅仅是应天府尹祁岁,还有太傅苏明鞍。
祁岁的脸色很是难看,大概是想不到自己头一日刚放走了许纯牧,第二日楚歇就又敢再上京城里作威作福,这一次,心思还动到了皇帝头上。
这消息如今还压着,还好楚歇虽然逃出宫城,却没能逃出皇城。
否则自己岂不是罪孽深重。
祁岁的眼光渐寒,“皇后娘娘,许久不见,您可真是一如既往地有本事,如今都闹到我应天府来了。”
“不是昨日才见过吗。”楚歇冷淡地笑着,“祁大人今日寻我,又是有何事啊。”
“昨夜寅时一刻,承鸾殿的变故,想听娘娘说一说究竟是怎么回事。”祁岁倒是不急着质问,要楚歇先说。
这是要找他说辞中漏洞的意思。
可楚歇都不知道他手里握有什么证据,这如何解释。
苏明鞍这老狐狸做事向来缜密得很,只怕不仅仅是刺杀的刀,楚府,承鸾殿,早就以及安排得十分妥当。
岂是三言两语能绕过去的。
楚歇本想缄默不言,反正祁岁和苏明鞍一时半会也动不得他。可许纯牧辰时出城,自己须得拖他半个时辰才行。
于是便开口,懒懒地反问:“承鸾殿什么事啊。”
“承鸾殿无事,皇后急着出宫城做什么。”
“我出宫城的时候多了去了。”楚歇勾了勾嘴角,“哪个殿也没见出什么事啊。”
这囫囵话说得,祁岁一下被绕过去,竟不知从何问起。
“祁大人有话要问,就直接问。您这样,我都不知道您想听什么。”楚歇笑意未减,余光却扫过苏明鞍的脸。
“陛下被刺杀了。”
“哦,你说的是这个事儿啊。”楚歇没有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嗯,然后呢。御医不是已经在治了吗。”
“刺杀的时候,娘娘在哪儿。”
“我都和他成婚了,夫妻同心,你说我在哪儿。”
祁岁眉头拧起,“夫妻同心?本官怎么听人说,就在刺杀前不久,娘娘和陛下还起了好大的争执,不知,争的是什么?”
楚歇难得地默了一下。
然后才道,“谁啊,谁听到了。陛下口谕教人退于殿外,谁还敢进来听,人拎出来,教人拖下去打死了干净。”
“那刺杀的刀,上头印着楚府的纹章!”祁岁恼怒地拍着桌案,厉声呵斥,“这你还能推脱的了!”
“诶,我要杀人,怎么会生怕不知道是我动手的,还拿着有纹章的刀来杀。”楚歇笑了,“祁大人也太小看我了。”
祁岁像是忽的被点醒了似的,也觉得哪里奇怪。
楚歇行事向来缜密,怎么说也不会出现如此大的纰漏才是。
“此言差矣。”
苏明鞍终于开口,“正是为了避人猜忌,所以用楚府的刀,所以选在承鸾殿。这是反其道而行之,做出被人有意陷害的模样。”
“楚大人想靠着几句话洗脱,那是万万不可能。既然此事楚大人说不清楚,那是不是你动的手,去昭狱一审便知。”苏明鞍似乎也没有耐心斡旋,便出手想将人押了去。
昭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