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菊花急了,昨天晚上,小儿子跟她说了,那厂子不是什么同事家要买,就是他自己想买。说要是能买下这厂子,不愁发不了财。魏菊花当然是相信陆安平的话,陆安平打小就聪明,又是老师,眼界当然比乡下人要开阔些。
她心想,这厂子就是在陆安永手里,那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来,还不如让陆安平买了去。
至于陆安永之后会怎么样,压根就没有出现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能怎么样,继续种地呗?
不然家里这几亩地谁来种?指望她这老婆子?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陆安永不卖了,她顿时皱起了眉:“你说什么?你可别犯傻,到时候卖不出去了,你怎么赔乡亲们的钱?”
陆安永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肯松口。
弄得魏菊花都急了。
陆安平示意母亲稍安勿躁,语调诚恳地对陆安永说:“大哥,娘也是为了你好,现在这个社会,做生意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听说城里那些老板也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在家里种地虽然辛苦了些,但是稳定,又不用背井离乡。要我看,大哥还是听娘的吧,我那同事要是找到其他合适的了,兴许就不买你的织布厂了。”
陆安永听着他说的话,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慢慢抬起了头。
陆安平心中一喜:“大哥想好了?”
陆安永点了点头:“想好了。”
旁边的陆霜也捏紧了筷子,心里默念着快答应。
“不卖。”陆安永斩钉截铁地说道。
陆安平和周秀清陆霜的神情顿时错愕了起来,什么,还是不卖?
方琴看着桌子上各怀鬼胎的二房一家,笑着说:“对,我们不卖了,再试试,兴许再坚持一会,就搭上好运了呢?”
“你们能有什么好运!”魏菊花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对大房怒目而视,“一家人都为了你们好,才牵线帮你们卖厂子!你们倒好,不知道好歹,还觉得自己能发财怎么的!等人家不想买了,厂子烂在手里,有你们后悔的!”
“后悔我也认!”陆安永突然大声地说道,目光直直地看着魏菊花。
“你,你——”魏菊花没想到陆安永居然敢忤逆他,抬起手指颤巍巍地指着他,“好啊你,你这个不孝子,居然敢忤逆你娘,想当初我可是十月怀胎生的你,把你拉扯这么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陆安永沉默了一下,说道:“除了这件事我没有听娘的,以前哪一件不是按照娘的意思做的?”
魏菊花的怒意更甚,抬手就在陆安永的肩上狠狠地打了两下:“好啊你,你居然还跟我翻起旧账了?”
魏菊花虽然上了年纪,但是打人的手劲可真不小,这两下也是下了力气打的。
陆安永生生地受着,但是方琴可看不下去了,急道:“娘,您说就说,动手打人干什么!”
魏菊花一边打一边说:“我教训我儿子,轮得到你插嘴?就是你,我也照样打得!”
魏菊花下了狠手,就是吃准了陆安永不敢还手。
但是转瞬间,她正要落下的手就被人狠狠抓住了。
“嗷!”
魏菊花吃痛地喊了一声。
抬头一看,不是陆稷还有谁。对方这时候正凶悍地盯着他。
魏菊花敢对陆安永下手,敢对方琴颐气指使,甚至敢对陆年吆三喝四,但却莫名对这个被捡回来的陆稷有些害怕。
感觉自己要是把他惹急了,能要自己的命!
“奶奶未免也太偏心了吧?”沈星濯放下碗筷,声音虽然轻,却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他神色疑惑地说道:“还以为只有二叔是奶奶的亲生儿子,我爹是捡来的呢。”
魏菊花的动作戛然而止,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周秀清看着陆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呢?”
陆安平见火烧到了他身上,这才说道:“娘也是一片好心,不过大哥,你可想好了,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等你年后再想卖,我这个同事可未必想买了。”
陆安永沉声道:“你放心,到时候自然不会麻烦你。”
陆安平心中窝着一团火,这个陆安永,可真是不识抬举!
一顿饭吃得□□味极为浓重,吃完饭以后,陆安平回到二房屋子里,才冷笑着说道:“我倒要看看他破产的时候会不会来求我。”
陆霜心想,没有她的好运气,和她作对,大房迟早得完蛋!
事情仿佛正如二房预料的那般,没过几天,陆安永的厂子要倒闭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村子。不少投了钱的人都坐不住了。
陆家大房陆安永去城里办的织布厂,要倒闭了,那他们的钱岂不是要打了水漂?
一边是陆安平又三番几次地找陆安永说,但是陆安永都拒绝了,死咬着不肯放手。
另一边,眼见着家里甚至几次三番有人找上门来,让他们还钱,陆安永只说生意年后就会好起来。可是他们那里知道年后会是个什么光景
甚至有人找到了陆安平的头上,说他是老师,应该有不少积蓄。他和陆安永就是兄弟,这种时候,做弟弟的也理应帮着兄长还钱。
陆安平一看这情形,在家里有些坐不住了。
家里又送走了一家人,周秀清开了门进来,抱怨道:“还不如分家呢,再这样下去,咱们都得被大房拖累。想让我们帮他还钱,呸!做梦!”
陆安平神情有些难看了起来。
第37章 被设计的农家双儿 12 侄儿陪你一起……
陆安永和方琴送走李家, 这边林家又登门了。
林家来了三口人,林大牛,和林大牛的爹妈。
魏菊花正想出来, 一瞧见又来了人,顿时又把头缩回去了。
又要听人催债,甚至还催到她老婆子头上,她就一阵恼怒。她是存了些钱,但是这会儿也不打算拿出来帮陆安永赔钱。
一想到向来逆来顺受的大房居然敢跟她叫起板了, 她就气不顺。
陆安永对林大牛的爹妈说道:“快进来坐。”
林大牛的爹妈都是豪爽的人,拍了拍陆安永的肩膀,悄悄将带来的一块腊肉塞给方琴:“放心, 我们不是来催债的,我们信你。”
陆安永和方琴十分感激,能在这种时候还信任他们的,都是值得深交的朋友。
陆安永抹了把脸说道:“我陆安永, 一定会带着大家都赚到钱!”
林大牛的爹妈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四个人进屋说话去了。
林大牛没进去,他是来找陆年和陆稷的。父母走了, 他脸上的神情顿时就活跃起来了, 压抑着兴奋对陆年低声说:“怎么样, 这消息传得快吧?我拉了我媳妇一块儿,她和她那些小姐妹说, 我和村里的男人说,没两天,他们都知道你们要赔本了!”
沈星濯跟着笑了笑,也压低了声音:“干得真漂亮!”
林大牛拍拍胸脯,那可不, 也不看看他是谁?这村里人缘最好、最吃得开的就数他了!
沈星濯笑着点了点头:“事成以后,亏不了你的。”
林大牛摆摆手:“这就太见外了。我爹都和我说了,做生意这事有成的,就有不成的,他钱给出的时候,也没打算要回来,就当是支持陆叔呗!”
沈星濯心中有暖流涌过,这个年代或许物质匮乏,但是很多平凡的普通人散发着朴实的善意。
他轻声说道:“不会赔的。”
林大牛嘿嘿笑了两下,然后又挤眉弄眼地看向陆稷,凑近他旁边,趁陆年不注意,低声问:“兄弟,怎么样?”
陆稷黑亮的眸子看了一眼陆年,抿了抿唇。
林大牛一阵错愕,这就这,还不行?
沈星濯耳朵很尖,回过头来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林大牛。
好啊,在他眼皮子底下带坏陆稷。
林大牛顿时收回视线,心中却不由得对陆稷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害,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和他媳妇一样,两情相悦,干柴烈火。
不过好事多磨,林大牛在心里给兄弟打气!
等到林家的人走都了,魏菊花这才探出头来,直接将大门关上,然后朝陆安永和方琴的屋子吆喝道:“你看看,这都多少人上门讨债来了!你别死脑筋,该卖就得卖了!”
魏菊花大声嚷嚷着,陆安永开了门出来,直接看着她说道:“娘,我不想卖,我觉得我能办红火,您能不能先借我点钱周转?我每年都交给您五十块钱呢,您肯定收着吧,算您借我行不行?”
魏菊花直接往后退了一步:“什么?你这个不孝子,你自己不争气,还想祸害你娘的养老钱?”
陆安永低眉顺眼地说道:“娘,我好歹也是您儿子,哪有娘看着儿子坐视不理的?”
魏菊花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大儿子会说的话?从来都是她找大儿子要钱,什么时候大儿子竟敢找她要钱了?
“大伯,有您这样做事的吗?”周秀清再也听不下去了,想从她婆母手里要钱,这不是要二房的命吗?
“那可是娘的养老钱!您要这钱不亏心吗?”
方琴紧跟着钻出来,冲着周秀清说道:“怎么就亏心了?每年我们给娘那么多钱,还不都补贴你们二房了。现在我们落难了,你们不帮不说,还不让娘帮,你当我们是一家人吗!”
周秀清被怼得说不出话来,气恼地说:“反正就是不行!”
方琴看着周秀清那副抠抠搜搜的样子,觉得自己以前简直就是个菩萨,居然忍了她这么多年。她也不理她,直接朝二房的屋子喊:“小叔!你出来说句话!你当年上中学可是安永给你赚的学费,现在你哥哥有难了,你帮还是不帮!”
过了一会儿,陆安平才掀了帘子出来,讪讪地说道:“大嫂,不是我不想帮,实在是……实在是我手里头也没有什么余钱。”
方琴惊讶地看着他:“不会吧,你们小学不发工资的?你天天在家里吃,也没见你给买菜钱,你赚的钱都哪儿去了?”
陆安平被方琴戳穿,心里有些羞恼,但脸上仍然赔着笑:“大嫂不知道,学校里有很多应酬要花钱,这……实在是没剩下什么。”
方琴还不依不饶:“二叔可别这么说,你老师的朋友那么多,能不能帮忙凑一点儿?”
陆安平连连摆手:“这哪里好借的,不好借的。”
魏菊花大吼一声:“好了,你们大房的事情,自己解决,不准再找你弟弟借钱!”
陆安永嘴唇动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这位母亲,到底是失望了。
二房像是得到了赦免似的,连忙关上了门,连魏菊花也躲回了自己屋。
方琴叉着腰,“切”了一声,回到屋里,才说道:“以前让我们帮忙的时候,轮番上阵逼咱们。好了,现在咱们想让他们帮忙了,一个个躲得跟什么似的。”
她猛地灌了一杯凉茶,这才将心头的郁火浇灭。
陆安永沉默地坐着。
沈星濯笑着说道:“早点认清也是好事。”
陆安永闷闷地点了点头。
方琴又问:“儿子,你说,这真的管用吗?”
沈星濯扯开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放心,不出两天,二叔肯定要提分家。”
方琴叹了口气:“分家肯定又是一堆烂事,娘指不定怎么偏心呢。”
说着,她看了一眼陆安永。
陆安永沉声说:“多的咱们不要,但是咱们那一份,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方琴想要的就是这一句,陆安永说了,她就满意了。
就怕男人念着亲情不肯开口要。
沈星濯眼中光华流转:“分家一定要分,而且得分得干净!”
陆稷看着陆年势在必得的样子,目光在陆年灼亮的瞳仁和含笑的脸上掠过,心口热热的。
他喜欢这样的陆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