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初的指尖摩挲过军刺，抽出一截复而收入鞘中，他缓缓道：“只有死亡能阻止我。”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任何人都能听出其中的决绝，通讯终于结束，纪初放下通话装置，向越野车走去，他会回到安全区，先帮夏启解决燕城的守卫问题，因为曾有人教过他要做这样的人。
梦境之中，纪初突然惊醒，他的意识随之脱离梦中自己的身躯，漂浮于半空。
看着梦中的自己拉开越野车，草率地仰躺在驾驶座凑活一夜，他心底忍不住微沉。
自从见到洛饮冰后，他一直很疑惑，为什么洛饮冰已经没有往日记忆，却对他的态度十分特殊，就像是……早就认识他一样。
另一个让他疑惑的，就是自己的梦境，这些梦境过于真实，就像是他曾真的经历过这些事，在梦中又按照时间顺序回忆了一遍一般。
纪初看着月亮升起又落下，隐约月辉洒在梦中自己的脸上，那青年眼底带着青影，也不知已经多久不曾熟睡过。
纪初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猜想。
或许这梦境真的曾存在过，他真的曾苦苦寻找洛饮冰却无所得，那时他没有回到燕城，没有他和洛饮冰的燕城被丧尸围城，损失惨重，甚至于林松都牺牲在战斗中。
或许这一切都是真的。
纪初突然感到恍惚，恍然间分不清真幻，甚至于心底突然浮现出惶恐，他害怕梦中的才是现实，而与洛饮冰同行的经历才是幻梦。
纪初蹙着眉头对自己道：“快点醒来。”
从深层梦境中挣扎出去后，他隐约听见玉石般悦耳的声音唤道：“纪初。”
纪初突然睁开眼睛，他双眸微冷，全无刚醒的茫然，清晰地看到自己置身于空间后，才缓缓地松了口气。
他这才想起，这是他们一行三人一丧尸离开安全区的第二天。
纪初从床头拿起腕表戴在手上，梦中的记忆仍浮现在脑海，但他看着眼前清晰的现实，心底的慌乱淡去许多，他打开腕表，看到竟然已经快九点了。
纪初的表情呆了一下，这是他末世后第二次起迟了，上一次是因为薛家村的药剂，这一次却是因为做噩梦。
纪初耳朵尖染上些许薄红，这时候肯定来不及做早饭了，甚至洛饮冰都可能已经醒来。
想到这里，纪初穿外套的动作突然顿住，他从纷乱的记忆中想起，自己是被人从梦中唤醒的，呼唤他名字的声音如清泉击过玉石，动听而让他熟悉。
纪初突然起身，草率地理了理衣衫，向卧室门口走去。
拉开门，果然看到洛饮冰站在门外，那青年穿着身丝绸睡衣，柔软的布料松松垮垮地垂在身上，勾勒出瘦削的身体线条，洛饮冰的眼眸中带着些微忧虑。
纪初揉了揉额角道：“我没事。”
洛饮冰看向眼前年轻人，他很少见到纪初刚醒的模样，眼前的青年似乎睡得不安稳，额前的发丝略显凌乱，衣衫也不齐整，却为他添了几分洒脱不羁的英俊。
洛饮冰道：“身体不舒服？”
洛饮冰醒来时就觉察到不对劲，平日里总是纪初做好饭才唤他起床，走出卧室门就能嗅到早餐的香甜，甚至有时他起床气未散，纪初还会直接将他一路抱到餐厅。
今天他却是自行醒来，出门后就发现房间有些清冷，鹿宁和吴非都向他投来担忧眼神。
他来不及换衣服便走到纪初门前，低低唤了那人名字，却没有回应，正在考虑要不要强行破门而入时，纪初终于打开了房门。
纪初无奈地笑了一下：“做了噩梦。”
他看着洛饮冰，想起梦境中自己心底浮现的慌乱，忍不住微垂眼睫，抬起手臂。
他抱住了洛饮冰，不是平日里常出现的公主抱，而是用双臂环着对方瘦削的身躯，忍不住微微用力，像是想通过这动作，向自己证明洛饮冰是真实存在的。
洛饮冰怔了怔，纪初紧紧抱着他，发型稍显凌乱的脑袋贴在他耳侧，气氛并不旖旎，他反而觉得，此时的纪初像只大型犬，因为担心被丢弃而委屈巴巴。
洛饮冰想起纪初刚说的话，也不知纪初究竟做了什么噩梦，才会表现出这般模样。
洛饮冰没有选择追问，而是抬起手，回抱住纪初，然后在青年挺拔的脊背轻轻拍了拍。
洛饮冰道：“我在呢。”
纪初点点头，发丝蹭得洛饮冰微痒，听见那青年在耳边闷声道：“嗯。”
洛饮冰的视线透过纪初，向后看去，他突然愣了一下。
他们此时就在纪初的空间中，而这还是他首次主动来找纪初，首次看清纪初的卧房。
洛饮冰愣道：“这间屋子……”
纪初突然回神，他微微一颤松开手，有些不自在地避开洛饮冰的视线。
洛饮冰看着眼前的卧室，他之前以为所有人房屋大多相同，现在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卧室竟比纪初这间要大很多。
洛饮冰道：“所以，我那间才是主卧？”
纪初的心情已经平复，点头应道：“是。”
洛饮冰心情微荡，在没有找到他，甚至不知道能否找到他的时候，纪初已经为他收拾好主卧空置着，只等他有朝一日能够入住。
洛饮冰仔细环顾这间屋子，又道：“这里的布置是不是……”
他迟疑地停顿片刻，看到纪初直视自己，浅色的瞳孔中满是认真的神色。
纪初道：“是按照你的卧室布置的。”
纪初轻轻笑了笑：“当初你把我领回家，让我睡在卧室，自己却去了书房。”
洛饮冰想不起这段记忆，却记得自己的单身公寓是什么模样，纪初的卧室一角，正是他小公寓中那间书房的复刻。
在找到他之前，纪初就住在这里，住在一段只有自己记得的回忆里，看着卧室里按照回忆做出的布置，等待着找到他的那一天。
洛饮冰想起了前世，那时候纪初该是怎样的想法呢，他寻找了那么久，却最终都没有等到隔壁主卧的主人。
在得知他的死讯后，前世的纪初会有怎样的反应，会不会是长久地坐在这间卧室里，对着熟悉的场景默默哀悼。
洛饮冰不愿细想，收敛起思绪，感觉到心底的涩意。
纪初却对他轻笑：“你等一会儿，我洗漱完就去做饭了。”
然而纪初这次却失去了进厨房的权利，当他洗漱完下楼时，洛饮冰已经占据了厨房，并在不久后端了几碗粥上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