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看了他一眼,就把人弄到了墙根角落,还用草挡着,然后,他就转身,要朝丹尼尔走去。
正好这时,梦开始变了。
梦境是模糊又跳跃的,不一定连贯,有时还会突然从一个场景转变到另一个场景。
周围的一切像是突然散落成碎片,一点点消失,又重新拼成新的画面。
伊恩脚下的地方换了。
是在学院的走廊,不远处就是医务室。
两个年长的魔法师老师站在墙边,小声讨论说:“这是中了沉睡咒,会像植物人一样,保持这样直到死。这是黑暗魔法,到底是谁在学院里用这样恶毒的咒语,必须把人揪出来严惩。”
一个长相甜美的少女从医务室里快步走了出来,神情凝重,对着他们说:“老师,我在格雷手里发现了这个。”
老师接了过来,那是一块碎布料,像是挣扎间硬扯下来的。他低头,用魔杖轻点,变了脸色,“立刻把约书亚给我找过来!”
然后,又是场景转换,是过去的自己被老师抓住质问,他为什么会黑暗魔法。
他坚定否认,不是自己做的。
但偏偏这时又有人站出来说,亲眼见到约书亚和格雷发生激烈的争执,推搡踢打,格雷还被一道攻击魔咒击中倒在地上。格雷出事前曾说过,约书亚扬言要杀了他。
不止一个学生这么说,有人看见了争执现场,有人看到约书亚气势汹汹地找格雷。人证,物证都有,老师看向约书亚的眼神自然充满了怀疑。
约书亚慌乱无措,他明明没有做过这些事。但他否认了也没有多少人相信,别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学院里的老师用魔咒,在他身上测出了浓烈的黑暗气息,从而认定他是藏在学院里的黑暗魔法师,没有资格继续留在学院,必须开除并送往监狱。
约书亚怎么可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一入狱他的人生就毁了,他才不会为了自己没做过的事情接受惩罚。
约书亚一次次解释都没有用,就在最后关头逃了出来,被发现之后,成了全学院的追捕目标。
丹尼尔找到了他,站在他对面,劝说:“约书亚,你不该逃的,逃了你就永远都只能是个见不得光的逃犯,但只要你不再用黑暗魔法,改邪归正,很快又可以再回来的,我们还是朋友。”
约书亚双眼通红,“你也觉得那些是我做的?”
丹尼尔顿住,张了张嘴,似乎有些无措,又抓了抓头发,干巴巴说:“感情上,我觉得你应该不会这么做,但那些证据,还有那么多的同学,你也确实很讨厌格雷……我也不知道了……”
约书亚因为逃跑,身形狼狈,头发凌乱,眼中失望至极,“我是讨厌他,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他,你们到底把我想成了什么样的人!有那些证据又能怎么样,就不能是别人陷害我吗?!”
说到这,约书亚眸光微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但他们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多久,有人也找来了这里,要把约书亚抓回去,许多的攻击魔咒一同袭来。
约书亚的身影又一次散落成碎片,消失在眼前。
场景又一次转换,是在宿舍的休息室。
尼克说:“丹尼尔,你不要再想了,他可是黑魔法师,罪恶多端。医师都说了,格雷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醒过来,这不就相当于杀人了吗?使用黑魔法,逃进魔兽森林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自然要付出代价,死了也活该。”
丹尼尔低声说:“你觉得……他已经死了?”
尼克点头,“肯定啊,魔兽森林那么危险,他又受了重伤,就算没有魔兽攻击,他都撑不了多久。”
丹尼尔低垂着眼,心情沉郁,难以接受。
以他和约书亚的相处,了解到的性格,他不觉得约书亚是阴险邪恶的黑魔法师,难道真像老师说的那样,人不可貌相吗?
丹尼尔背着所有人,偷偷自己一个人去了魔兽森林,想找约书亚。他不希望约书亚死了。但他异常狼狈地走了很远,却只看到树枝上挂着的,沾血的碎布料。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糟糕,不得不怀疑约书亚已经葬身魔兽之口。
他带着一身的伤出来,去魔法医院治疗,然后又去了酒馆,喝了一堆的酒,醉意朦胧,眼睛都没办法看清东西,看什么都是重影,在摇晃,仿佛地震了。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修长的人影走到了他面前,穿着黑色的斗篷,看不到脸。
丹尼尔喝醉了,很有倾诉欲,想把一肚子的烦闷悲伤都倒出来。
他说了很多很多,最后甚至一把抱住那个人,猛汉落泪,哭得不成样子,一遍又一遍地说:“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
伊恩眼神沉沉地看着他,握紧了袖子里的魔杖,好半晌,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做。
在丹尼尔哭得像猪叫,嚎得鼻涕眼泪一起往外冒,都要蹭到伊恩的斗篷上时,他终于忍不住一把推开人,嫌弃的向后退了两步,看着桌上醉成一滩烂泥的人。
真该让那些喜欢丹尼尔的女生看看他这副丑样,太丑了。
伊恩扔下丹尼尔,转身就离开了酒馆。
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他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像是走了十分漫长的路,很是疲倦。他慢慢地弯下腰,背部弓成了一个颓废沉郁的弧度,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扶着额头,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僵硬得像是一座雕像,无声无息。
像是有重重的石头压在心口,喘不过气来。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他忽然轻轻启唇,无意识似的,低声说:“……苏棠。”
发出声音的瞬间,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话,只是在心里想着的时候,不知不觉就说了出来。
下一秒,他的身后就冒出了一道白光。
一道人影凭空出现。
上一秒,苏棠还躺在宿舍的床上,跟身上缠着的魔法藤蔓较劲,像条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结果毫无预兆的,他就突然发现,身上的束缚感不见了,而且还换了一个地方,眼前的天花板,变成了安静的街道。
苏棠愣住,一脸茫然,心中似乎有种感觉,下意识就看向了眼前的黑色影子。
他绕过长椅,走到了前面,向一侧弯腰看那人的脸,然后脆声说:“真的是你,你坐在这干嘛?这里又是哪里?”
伊恩听到声音,猛地抬头,就看到了苏棠那熟悉的脸,双眼澄澈干净,一眼就能望到底,不掺任何杂质,看着人的时候,仿佛眼里就只有你一个人。
伊恩没有回答,反而轻声说:“你怎么会来这?”
苏棠想都不想就说:“我也不知道,突然就到这里了。”
伊恩顿时就明白过来,应该是自己无意识间把他召唤过来的。
伊恩抿了抿唇,忽然伸出手,把苏棠搂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