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仔森也报以一个微笑。
何耀宗拉条椅子,坐到官仔森的身边。
“森哥,我知道你在为阿公寿宴的事情发愁。
你是他的头马喽,如果礼送的不到位,难免会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官仔森苦笑着点头。
“吉米仔当初给了我五万块,用来去置办阿叔的寿礼。
怪我扑街,一心想着去周大福给阿叔打一套福禄寿,最后五万块全部输在马会里……”
何耀宗浅笑一声,随后把架在腋下的公文包丢在官仔森面前。
“森哥,多的话我就不说了。
这里是十万块的现钞,权当是我一番心意。
你拿去交给阿公,就当是你备好的寿礼好了。”
官仔森满目错愕,但手却非常老实的拿过公文包,拉开了公文包的拉链。
在看到里边捆好的现钞之后,他脸上的阴霾当即一扫而空。
“阿耀,多谢!多谢你费心!
以后在你阿公有安排什么肥差,我会尽力去帮你争取的!”
说罢官仔森满脸堆笑地抱起公文包,就准备离开。
何耀宗皱了皱眉。
“森哥,先等一下。”
“乜事?”
“这笔钱,先不要拿去赌了。
你今晚原封不动拿去交给阿公,至于你说的福禄寿,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帮你去打!”
官仔森愣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
“好!”
望着官仔森远去的背影,何耀宗不禁摇了摇头。
他打了个响指,也问吧台要了瓶汽水。
轰隆—
正当他起开瓶盖,冷不丁听到录像厅中间传来一声桌椅打翻的闷响。
紧接着叫骂声,拳脚声响起。
“屌你老母的盲辉,知不知道这里是和联胜的地盘?”
“扑街啦,问你要包烟敢叽叽歪歪,仲敢抢我的钱?我看你是不知死!!”
声音有些耳熟,何耀宗放眼望去,发现刚食完宵夜的细伟,正带着几个马仔对一个枯瘦的男子拳打脚踢。
这男子被放倒在地,尽管细伟等人的拳脚如同疾风暴雨般落在他的脊背上,却依旧死死护住怀里的烟箱。
只不过细伟等人打得确实卖力,男子吃痛,忍不住大声告饶。
“细伟哥,细伟哥!
我……我来这里散烟,是经过吉米哥允许的!
你们不给我钱,回……回去火爆他们饶不了我……”
“仲敢拿吉米哥压我?我打残你个扑街!”
细伟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相反,在盲辉乞饶之后,他的落下的拳脚显得更加卖力。
何耀宗不禁蹙眉。
从被打男子结结巴巴的声音中,他大致清楚这个被细伟他们称作‘盲辉’的男子是谁了(盲辉,出自《机动部队——绝路》)。
这是一个寄生在港岛最底层的飞仔。
一个无依无靠,社团古惑仔,巡街差佬,甚至街坊邻居都可以欺凌的可怜虫。
在社会上不为人知的另一位,由古惑仔的主宰的地盘,总会对弱者释放最淋漓尽致的恶意。
很不幸,盲辉就是这样一个弱者。
老实,怯懦,内向,是这个略显佝偻年轻人的标签,在这个昏暗的录像厅,这些标签仿佛成为了他与生俱来的原罪。
随着细伟的卖力输出,躺倒在地的盲辉已经开始进入半昏迷状态。
但录像厅所有人只是津津有味的注视着这边,谁都知道,即便盲辉被打死在这里,也不过今晚在港岛的某个码头附近,多了一具沉海的尸体罢了。
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包括平时胁迫盲辉做污点证人的差佬。
“细伟哥,电影该开场啦。”
正当细伟举起一条板凳,准备往盲辉的背部砸去的时候,何耀宗伸手挡住了他的胳膊。
细伟稍显错愕,但看到来人是何耀宗之后,他不由自主的放下手中的板凳。
“阿耀,你认识这个扑街?”
“不认识,但为了一包烟钱,打死人不值当。”
何耀宗瞥了眼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盲辉,随后从兜里摸出一张五十蚊的现钞,递到了细伟跟前。
“这包烟就当是我请了,怎么样细伟哥?”
细伟讪笑一声,随后丢掉了手中的椅子。
他拍了拍手,将何耀宗递来的五十蚊挡了回去。
“阿耀,我细伟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既然你肯替盲辉这扑街讲话,那今天算他走运,我不和他计较了。”
“那就多谢细伟哥赏脸了。”
细伟摆了摆手,懒得再去看地上的盲辉一眼。
随后岔开话题。
“对了阿耀,今晚放送的碟片,是吉米哥从台岛那边淘过来,个顶个都是打真军的节目。
今晚要是看得火起,我请你去钵兰街好好爽一爽啊!”
“不用了细伟哥,我有些话,想和躺在地上的这个人说。”
何耀宗抱歉地笑了笑,指着地上的盲辉说道。
细伟点了点头。
随后伸脚踢了踢地上的盲辉。
“盲辉,我兄弟在和你说话,你耳聋吗?”
已经被打得几近昏厥的盲辉闻言,抱着烟箱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恐惧不敢让他抬头,但他还是用若不可闻的声音朝着何耀宗道了声谢。
何耀宗没有多言,拍拍盲辉的肩膀,示意他和自己往录像厅外边走去。
第12章 我只是不想阿公错失富贵罢了
出了录像厅,隔壁就是一家大排档。
大排档,算是深夜承载廉价欢乐最多的地方之一了。
收工的街坊,一天情绪尚未得到满足的古惑仔,睇完电影归来的小情侣。
吆五喝六的行酒令,恣意妄为的吹水声,交织出了一蓬深夜街头的烟火气。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锁定在各自的餐桌上,几乎没有人去看满脸乌青,怯生生跟在何耀宗身后的盲辉一眼。
何耀宗要了份打边炉,随后又起开一旁雪藏啤酒,递到了盲辉跟前。
盲辉赶紧把烟箱放在桌上,站起身双手去接。
“是不是觉得每天都活得很憋屈?”
何耀宗又给自己起开一瓶啤酒,如是问道。
盲辉没有作答,只是把头埋得更低,算是默认了何耀宗的说辞。
何耀宗拿起酒瓶灌了一口。
旋即笑道:“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活得很憋屈,不过做人呢,还是要有目标。
一时憋屈不打紧,千万不要做一辈子窝囊的打算。”
“我……我有目标的!
我要攒够钱,替小惠办身份证。”
只那一瞬间,盲辉的眼中仿佛有了光。
何耀宗拿起酒瓶示意盲辉和自己碰一下。
“是那个在上海街做流莺的大陆妹啊?”
“小惠不是流莺,她也是逼不得已……
我……我们要想办法攒够钱,只要搞定了身份的事情,小惠以后就不用怕差人查了……”
对于盲辉的生平,何耀宗也是知悉一二的。
在社会的底层,流传着不少苦命鸳鸯的故事。
但苦成他们这副B样的还是少见。
一个是孑然一身,路过的狗见到了都可以吠上两句的窝囊废。
一个是大陆漂泊过来的北姑,为了陪着盲辉留在港岛,不得已去出卖身体换取金钱的流莺。
这样两个人碰撞在一起,平日里过得什么日子,光是想想都让人绝望。
何耀宗暂未选择和盲辉交流下去,开始思考如果以帮助盲辉的方式,换取盲辉帮自己开工,系统还会不会反馈奖励给他。
他现在身边缺一个处理琐事的跑腿人手。
在他看来,盲辉这种兢兢业业的老实人,简直再合适自己不过。
思虑之间,何耀宗下意识把手摸向烟盒,却发现自己的烟盒已经空了。
如是他很自然的把手伸向了盲辉的烟箱,瞄向了一盒红万。
盲辉当即紧张起来,赶紧伸手阻拦。
何耀宗笑了笑:“干什么?我给钱的!”
“不……不是,大佬,你……你抽这个!”
盲辉憋红了脸,从烟箱中拣出一包进口‘三五’,忙不迭塞到何耀宗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