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然不可能直接承认，事实上你爷爷出面的效果可能更好一些，他很擅长听懂那些隐藏在水面之下的话，那些中国人说话太喜欢绕圈子了。”
弗兰克颇有些意外的看了身旁的杰克，“你是怎么猜到可能是那些老家伙派人动的手？”
“这并不难猜，以勿街为中心的旧‘中国城’区域已经逐渐没落，很多新兴的帮派都在法拉盛争夺地盘。
我查过相关资料，新世纪之后，尤其是2010年的‘白衣行动’(Operation Whitesuit)之后，联邦境内那些传统的帮会势力几乎全部洗白上岸，很多曾经被视为‘三合会’旗下的堂口也都消失不见。
真正的‘三合会’势力，早就在纽约销声匿迹了。”
杰克所说的“白衣行动”是FBI的一次卧底行动，针对一个活跃在加州，名为“虾仔”的华人黑帮头目以及一名华裔余姓的加州参议员。
结局是“虾仔”被判了2900多年的监禁，那名华裔州参议员也认罪服刑，曾经威名赫赫的三合会至此在联邦几乎销声匿迹。
当然真正的原因杰克没法说，真正的时间节点其实比2000年还要早上3年，那一年太平洋对岸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自不必说了。
正是从那一年开始，被美国人统称为“三合会”的华裔黑帮一夜之间土崩瓦解，除了在怡君·刘的家乡还有一些残余帮派势力，其余全部在铁拳威慑之下洗白上岸，大批的古惑仔“叔爷”们纷纷抛售资产逃往海外颐养天年。
就算是残留在小岛上的那部分，也纷纷改行做起了电诈，不复以往的声势，根基被掘的三合会北美各个堂口也同样一蹶不振，失去了新血补充之后，再加上各种其他因素，逐渐消亡不为人知。
言归正传，如今依旧活跃在法拉盛地区的那些华裔小帮派，或许曾经和那些著名的堂口可能还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打个三合会的招牌，但也就干干收保护费，经营皮肉生意之类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而尼尔森·周所在的这个小帮派，依旧混迹于勿街为中心的旧“中国城”，应该就是打着类似的招牌在唬人。
但小帮派却惹出了大祸事，昨天那一堆的报纸头条，显然惊动了某些人，毕竟NYPD局长和他儿子的大头照都登上了报纸头条。
杰克不清楚某些华人地下势力是真的彻底洗白了，都从黑帮都变成了正经生意人，还是藏入了更深的地下，总之应该是有人并不希望自己被几个小瘪三牵累，所以出手干掉了尼尔森·周，并给警方留下了线索。
第643章 坏消息
弗兰克刚才笑呵呵的走出勿街22号，显然是得到一些人的委婉确认，所以他才会抱怨中国人的说话婉转。
对方既然已经展示了诚意，他自然也就放下心来，毕竟当年三合会的威名太盛，很多堂口的名字至今提起来依旧让老美们记忆犹新。
确认自家小儿子不是被三合会盯上，弗兰克的心情自然也就好了起来，听着杰克的分析也是频频点头，接着又询问起了他们的调查进展。
“我们不能让那些老家伙帮忙查找那个女孩的下落吗？听起来他们依旧是‘中国城’真正的掌控者。”丹尼讲完他们目前掌握的情况，虚心请教自家老父亲。
弗兰克摇摇头，示意杰克给自家傻儿子解释其中的关节。
杰克轻咳一声，“他们不可能再多做什么，因为在他们看来，警方也同样不值得信任，干掉尼尔森·周之后，他们就彻底撇清了和那个小帮派之间的关系。
这并不是什么示好，你可以将其看成是一种小小的默契。”
其实双方之间都有种惊弓之鸟的味道，弗兰克身为NYPD局长不希望华人黑帮势力再次崛起兴风作浪，因为纽约市的治安本就因为驴党折腾出来的黑命贵问题不堪重负了。
同样，勿街22号里的那些老家伙好容易洗白上岸，能靠着正当收入继续过着逍遥日子，何必再弄脏双手。
当今不同往日，如今在欧美生活的华裔们，早年过来的，如今很多都已经是二代、三代甚至是四代五代的“ABC”高华了，他们中大部分人渴望的是真正融入欧美圈子，哪怕不惜扮丑，将自己打扮成迎合所谓欧美“审美”的样子。
这其中还包含一些“逃”出来的，声称自己遭到迫害的各种“二代”，他们手里捏着大把金钱，只想着享受奢靡的生活，比如某个曲声婉转，亭亭玉立的女歌手。
至于那些因为向往天堂来到美国的润人们，虽然很多人和当初那些一代移民一样，在踏上这片土地的同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也变得一无所有。
但这些人别说给华人帮派注入什么新血了，就连刷盘子都不是如今老墨们的对手。
不过好在怡君·刘已经给他们提供了足够的信息，FBI的分析员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查到了那个名叫沃伦·韦克菲尔德的妇科医生，杰克和丹尼决定从这名医生下手。
这位“善良”的妇科医生每周四都会前往勿街慈善会诊所进行免费义诊，而巧合的是，他有一位年轻漂亮的中国妻子，结婚之前的全名叫做南希·郑，和之前那位慈眉善目的尼古拉斯·郑刚好是亲兄妹。
“全都对上了，虽然这位医生看似是背景清白的中产阶级，但他的支出和收入可是相当的不匹配。
他在汉普顿贷款购买了一栋价值五百万的豪宅，还有私人游艇，甚至连出门旅游都会租用专门的私人喷气式飞机，啧啧。”
杰克将一沓厚厚的资料放在丹尼的办公桌上，“我们追查到了一家挂靠在直布罗陀的控股公司，这家公司每個月会收到十五到二十笔固定电汇，金额在6万到7万之间，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吧？”
“6到7万一个婴儿？”丹尼若有所思。
“看来就是这么回事，还有个好消息，最近一笔汇款是五天前，是一对夫妇用支票付款的，地址在这里。”
杰克将手中剩下的资料一分为二，厚的部分递给另一边的艾琳·雷根，“这些是之前的汇款人记录，交给你们地检官办公室了，这份是最新那对夫妇的，我和丹尼准备上门拜访一下，还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丹尼一把夺过杰克手中的资料，得意洋洋的冲着自家老妹扬了扬，“你欠我一个道歉，亲爱的妹妹。”
“不就是一只龙虾么？”艾琳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睛，“你居然还在记仇。”
“嗨，爹地，你怎么来了。”就在丹尼以为她会服软道歉的时候，艾琳突然站直身体，朝着他背后说道。
“什么？爸爸不是刚刚才回办公室.嗷！”趁着丹尼回头分神，艾琳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腿迎风骨上，紧接着就凭借身高优势抢过那些资料扬长而去。
“你死定了，小龅牙！”丹尼跌坐在自己座位上，疼的一个劲揉腿。
真是让人“羡慕”的兄妹之情啊，杰克在心中暗自感慨了一句。
——
“做一套试管婴儿的价格大概在12000到15000美元不等，我们尝试了四次，韦克菲尔德医生建议我们还是领养吧。”
在上东区的一套高档公寓中，一对年轻的中产夫妻接待了杰克和丹尼，听闻两人的来意，菲尔普斯夫妇谈起了他们的坎坷求子之路。
“那么韦克菲尔德医生有提出过一些其他建议吗？或者说暗示之类？”丹尼问道。
“呃”菲尔普斯夫妇对视了一眼，显然也意识到了警察登门肯定是事出有因，犹豫片刻菲尔普斯先生还是道出了实情。
“他建议我们领养一个中国婴儿，他原本的说法是，在那个保守社会中长大的母亲既不吸烟也不会吸毒，而且中国人更聪明，在美国社会里表现会更卓越。”
呵呵，杰克在心中冷笑。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们，孩子来自哪里呢？”丹尼继续问道。
菲尔普斯夫妇被这个问题问的不由一愣，菲尔普斯夫人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当然是来自中国。”
“韦克菲尔德医生有告诉伱们，是通过何种途径获得的这些孩子.呃.孤儿的吗？”杰克咬了咬后槽牙，略微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他说会有人将孩子带过来给我们，他老婆是中国人，还有ZZ背景，所以我们不需要特意飞去中国办理领养手续。”
看得出来，菲尔普斯夫妇是真心渴求得到一个孩子的，他们甚至已经买好了婴儿床，就摆在客厅里，边上堆满了各种玩具和婴儿用品。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也算是受害者，杰克也无法过分苛责，不过也是时候让他们知道真相了。
“事实上你们受骗了，我们相信，那个等待你们领养的孩子就来自距离这里不远的‘中国城’，有人专门在那里‘购买’婴儿供人领养。”
“上帝啊！”菲尔普斯夫人捂住脸颊，眼眶顿时红了起来，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不妙。
“他有告诉你们什么时候能见到孩子吗？”趁着对方情绪还没失控，杰克连忙问出关键问题。
“呃”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犹豫再三，丈夫还是说道，“一开始说是预产期就在这周，可之前我和他再次确认的时候他有些含糊其辞。
不过今天一早他给我发了个消息，说应该就在今晚，最迟不会超过明天上午我们就能见到孩子了。”
“上帝啊，上帝啊，我们是不是也得不到这个孩子了，呜呜呜。”菲尔普斯夫人伤心的倒在丈夫怀里痛哭了起来。
“感谢，你们提供的信息对我们非常有用。”丹尼哪里还顾得上安慰他们，连忙起身告辞，用屁股想都知道，敏泰肯定还是被对方抓住了，否则那个混蛋怎么可能会确定时间就是今晚。
第644章 夫妻本是同林鸟
混蛋医生沃伦·韦克菲尔德是个四十出头的白人，一身高档西服风度翩翩，即使在见到杰克的FBI证件之后，也只是略显惧色，开口是要见自己的律师。
在这个国家，有钱人或者说拥有一定地位的人，就算进了警局，和普通人受到的待遇也有天壤之别，即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丹尼，对上这样的人也要稍稍收起自己脾气。
因为有钱意味着请得起好律师，那种一小时收费几千美元的高级律师既有丰富的人脉，又熟悉警方的流程，稍微程序上出点问题，就会被他们揪住不放。
好在如今证据确凿，再好的律师也不可能帮他们完全脱罪，更不用说他们很快就要没钱了，杰克已经通知了IRS，他们贩卖婴儿的收入可是一分也没有纳税的。
可现在的问题是警方没时间了，将沃伦·韦克菲尔德和他中国妻子南希·韦克菲尔德“请”到警局已经是下午五点，眼看着就要天黑，敏泰现在依旧下落不明。
“你们这是在浪费我的时间，在我律师到来之前，我不会再说一个字。”沃伦·韦克菲尔德握着妻子的手，斩钉截铁的说道。
南希·韦克菲尔德，或者说南希·郑看上去不过30出头，化着日式的宝塚妆，看似一副温柔富家太太的样子，这是一个典型的成功挤入欧美上流社会圈子的亚裔女性形象，不需要刻意去迎合欧美审美。
她的穿着时尚也是贵气逼人，从香奈儿的外套到LV的包包，包括身上挂着的首饰在内，全身上下没個十万二十万美元置办不下来。
“你们已经完蛋了，几十名婴儿被贩卖，这些孩子的母亲大部分下落不明，所有的证据链都已经完善，别想着从这个案子中脱身，说出敏泰的下落，否则你们两人会再添一项胁从谋杀的指控。”
丹尼一巴掌拍在桌上那堆高高堆起的卷宗上，努力压抑自己的怒火。
“谋杀？”南希·韦克菲尔德下意识从丈夫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脸色有些发白。
见到这个动作，杰克眼中微微一亮，心知这就是突破口了，直接用标准的普通话说道，“你不知道吗？敏泰之前改主意了，她不想交出自己的孩子。
这两天的新闻你没看么？因为这件事已经死了两个人，三合会干掉了办事不利的小喽啰，又将敏泰抓了回去，你觉得她即将会遭遇什么？”
不等妻子反应，沃伦·韦克菲尔德已经勃然变色，“你在说什么？用我能听得懂的话交谈。”旋即他又扭头对妻子说道，“亲爱的，别信他们的胡说八道，我们不会有事的。”
杰克冷哼一声，继续对着南希·韦克菲尔德和颜悦色的循循善诱，“这个傻X已经完蛋了，如果我是你，现在就该考虑离婚的事情，我们咳，伱们国家不是有句俗语吗？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我祖上也有中国人血统，所以中文才这么流利，大家都是同胞，说出敏泰的下落，我会想办法帮你，转成污点证人什么的，无非就是上面一句话的事情。”
“不会有事的，怎么可能变成谋杀，他们只要那个孩子。”南希·韦克菲尔德也用中文回道，她面露纠结，看看自己丈夫，又看看满脸诚恳，同样长着一副白人相貌中文却比她还要流利的杰克，内心已经开始动摇。
“亲爱的，求求你了，闭嘴，不要再和他废话了，我们等律师就好。”沃伦·韦克菲尔德提高了嗓门，他虽然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但显然已是察觉到了不妙。
“你给我闭嘴。”丹尼大吼一声，将他吓得一哆嗦，本就心虚的他气势瞬间就被压制，讷讷不敢做声。
“孩子当然怎么样都不会有事，就算是难产他们也会剖腹产优先把孩子生下来不是么？可是孩子的母亲呢？事情都到了这一步，难道生完孩子之后还要留着她作为证人，任由她去报警吗？
干掉她，处理掉尸体，这才是最稳妥的处理方式不是么？还是说你觉得和你们打交道的那些帮派分子都是什么善男信女？”
这一连串的问题直接让南希·韦克菲尔德大脑宕了机，一时间惊恐的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见火候差不多了，杰克话锋一转，又继续说道，“一个女人的青春时光有限，看你还那么年轻，我又觉得你可能偏向于知情者而不是参与者，所以才愿意和你聊这么多。
这个国家的监狱是什么德性你应该清楚，就算是女子监狱，你这样的柔弱女孩，又是一个亚裔，进去待上个十年出来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敢想象。
NYPD已经查封了勿街慈善会，现在正有两位警官在将你的哥哥尼古拉斯·郑带回话，我觉得他或许看上去更像是个聪明人，救生圈只有一个，就看谁抓得住机会了。”
“不，他不知道敏泰在哪里，帮派有自己的医生。”南希·韦克菲尔德脱口而出。
杰克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这女人再不开口，他真的就只能尝试去一趟勿街22号，对一下“地振高冈，一派西山千古秀门;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之类的切口了。
“继续说。”听到他切换回了英语，南希·韦克菲尔德犹豫了一下，也改用英语说起了经过。
“这件事都是因为我的哥哥，尼古拉斯的提议，他在他的慈善诊所每天见多了那些女孩子，挺着大肚子，却没有丈夫陪伴，甚至都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于是他找到我们说，你们认识很多有钱的白人家庭，渴望拥有一个孩子，他们可以给那些不幸的孩子一个美好的生活。”
呃，能把买卖儿童这种重罪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也是一种本事，杰克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那个慈眉善目，怎么看都像是个好人的尼古拉斯·郑。
当然，眼前这对夫妻也不是什么好鸟，果然，南希·韦克菲尔德还在借着杰克之前的那番忽悠给自己脸上贴金。
“我以为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无论是我们还是那些女孩子都能从中受益，但是后来尼古拉斯又把华人黑帮牵扯了进来。
我们要给他们分成，由他们负责盯着那些女孩，确保交易达成以及不留后患，后面的事我真的不知情，没有想到居然会弄出人命。
是沃伦，是他给那些人打电话，让他们一定要把敏泰抓回来，说已经收了钱，她是最近唯一一个到了预产期的孕妇.”
沃伦·韦克菲尔德一听到妻子把事情都推到自己头上，顿时勃然大怒，“法克尤，表子，当初你可不是这样说的，是你和你那个混蛋哥哥把我拖下水的，你这个恶毒的中国女人！”
第645章 没有什么不会的杰克
“他们将敏泰抓去了哪里？准备在哪里动手术？”
懒得理会这对夫妻狗咬狗，他们现在只关心敏泰的下落，杰克前面一大段话都是半真半假的诈唬对方。
他们哪来的美国时间收集证据，现在唯一清晰的只是证据链罢了，甚至一开始就只是以问询的名义将韦克菲尔德夫妻请到警局的。
这段对话发生的地点也不是在审讯室中，而是在警局内丹尼的办公桌旁，因为他们连逮捕令都没来得及申请，艾琳这会儿正到处在找法官呢。
“他们另外雇佣了一个地下医生，尹医生，诊所在摆也街和勿街之间的位置。”南希·韦克菲尔德哪里知道这些，心中有鬼的她从进到警局开始就有些坐立不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