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张大人还在与周公下棋,我这个外人也不好阻止啊。让他醒醒神。”
这个声音……
“哗啦!”
正在思考这声音属于谁的张远被一盆冰冷的井水泼醒,险些从地上跳起来!这什么鬼?谁敢?!
结果一睁眼,就看见了应九阙那张现在最不想见到的脸。
“应,应九阙?”
顿了顿,张远几乎不敢吭声,再往后看看,应九阙身后站着一大堆人,而且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还带着刀剑!
什么情况?!
“您这是?”
“哦,你说这些啊,倒是没什么,只是想请张大人去做客。”
“去,去哪里?”
“刑部。”
张大人有那么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应大人说笑了,本官没做违法乱纪之事,为何要去刑部?就算你现在主管无忧洞一案,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抓朝中官员吧?”
应九阙盯着他看了几眼。
“张大人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陛下昨夜才将这件事交给我,还没开朝会,你竟然就已经知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皇宫安插了眼线啊。”
张远一颤。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窥探帝踪,他九族活腻歪了?
好在应九阙本来也不想跟他说笑,直接闪开身形,身后的侍卫们如狼似虎的扑过来,直接将衣衫不整的张远捆了,拎到院子里,张远挣扎中发现自己全家都被抓了出来,那叫一个悲愤交加。
“老爷!”
“父亲!这些都是什么人?怎么会来咱们家?”
“爹!他们抓的我手疼,你快让他们松手啊!”
……
一片混乱,好一幅夫妻父子兄弟姐妹情深图啊!
张远看着狼狈的妻妾子女,气血翻涌。
“应九阙!你好大的胆!我可是四品官!就算你主理此事,也不能擅自抓人!更何况是本官的家人!你……”
后面的话在应九阙挥舞的打神鞭面前咽了回去。
应九阙两根手指头拎着打神鞭抡了一圈儿,揉了揉耳朵。
“你说什么?我好像没听清?”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应九阙不过是个小小六品官,就算有了陛下御赐的打神鞭,也不敢对自己动手!张远明明很笃定,但是却莫名不敢再吭声了。毕竟,应九阙看起来可不像是不动手的样子。
看着张远缩回去的怂样,应九阙啧了一下,早这样不就好了?
“张大人,你可认罪?无忧洞一案,你在里面也掺了一脚,赚的那些银子都放哪儿了?”
“什么银子?什么无忧洞!我可是朝廷命官,怎么会跟无忧洞有关联?”
张远断然否认。
可应九阙丝毫不慌。她只是拍了拍手,直接让人去搜查。说起来,她来这个世界也不是一点儿金手指也没有,虽然是个残缺的金手指,可是却也能提前知道某些剧情。只不过不是全部而已。不然,之前在皇宫的时候她也不能愉快的吃瓜。
但是很凑巧,她记得这一幕,只不过时间提前了十几年,这位张大人的私藏颇丰,位置也很巧妙啊。
张远府中,亭台楼阁,水榭花园那是一样不少。尤其是那座小湖,里面摆着的太湖石算是京中一景,很多同僚都羡慕至极。可发现应九阙的视线落在那座贯穿府中前后的小湖时,张远还是悄悄咽了口吐沫。不会吧?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吧?他可是花费了大代价才将那些金子藏好,总不能一眼就被人认出来?
应九阙提着打神鞭,在众人或迷茫或紧张的表情里慢悠悠的来到湖边,打神鞭垂落在湖中,随着她的走动划起一道道水波。水里神采奕奕的锦鲤被惊动,都远远的藏了起来。
众人都不知道应九阙要做什么,淳于霜皱了皱眉,顺着她的视线,看向了湖中那些怪相嶙峋的太湖石。难道?
第69章 你到底图什么?
下一刻众人就看到应九阙提起打神鞭点了点湖中的那些太湖石。
“我听说这太湖石因其骨相嶙峋在文人雅士中相当受推崇,只是太湖离这里太远,每一块运至京城的太湖石都价值千金。张大人,我记得您只是四品官,就算每年的俸禄不吃不喝加起来,十年之内也买不起一块太湖石。可是这小湖中的太湖石,远远超过十块了吧?敢问您是从哪里得来的银钱买这些价值千金的太湖石呢?”
张远悄悄松了口气,还以为这女人发现了什么呢,原来是想以这个理由来威逼利诱。他也不想想,自己好歹也是个员外郎,怎么可能被这种简单的话术诱出真正的理由?
他努力站直了身子,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看着应九阙,觉得女人就是愚蠢。哪怕手握大权,最终也只会用这种小道。
“我家里的钱从何而来,跟您没关系吧?这是我祖上的积累。累世家族就是这般,根本不必靠俸禄过活。我张家不才,在京城里也过了五代。每一代先人都会留下余财,代代积累下来,钱就多了。不过这些跟你解释,应大人大概也听不懂。毕竟女子不可能掌控家中钱财,且听说林侍郎并不重视你这个女儿。我与林侍郎也算是朋友,今儿个就充当长辈教训你一句。女子最好温婉持家,你如今已经十八岁,已然是个大龄女子,若是再这般嚣张跋扈下去,不会有哪家年轻俊才愿意娶你。”
“……”
淳于霜不忍直视,直接侧过了脸,她实在想象不出来,在全家都被抓起来的情况下,这位张大人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用这种语气跟应大人说话,难道就凭他口中和林世郎的些许交情吗?先不说这交情是真是假,就算他们之间真有交情,反正他是看不出来应大人对林士郎有什么孺慕之情的,毕竟自从受封县主和封官以来,应大人似乎从来没有回过林家。
用这种理由来劝应大人,还说这种女子本应温婉的话,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果然应九阙似笑非笑的看了张大人一眼。
“你和我那个爹有什么交情跟我可没关系,只不过张大人,你确定不交代?”
张远依旧嘴硬,认为他没什么可交代的,应九阙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弯腰从地上捡起来一块石头,在手里掂了掂,确定了重量之后,直接抬手狠狠扔了出去,众人只听到耳边一阵尖锐的爆破声,紧接着就是一阵轰然倒塌的声音。
巨大的烟雾在空中弥漫,众人不得不暂时闭着眼,只是等再睁开的时候,每个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因为湖中那或连绵成片,或独自伫立的太湖石轰然倒塌。只是彼此碰撞之间并没有撞碎,反而把表层的石头削掉,在阳光下露出了金灿灿的内里。等等,这不是太湖石?这里面裹着的东西是……
金子?!
“啧啧啧。”
应九阙扇了扇跑到面前的灰尘,表情那叫一个‘惊讶’。
“张大人你怎么把自家的金子藏到太湖石里去了?钱庄银号里不好藏吗?还是说你这些金子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其实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毕竟最后还是得拿出来,不是吗?”
“你!竖子!这是我家的资财,为什么要拿出来?再说这是我家的金子,我想藏在哪里就藏在哪里,跟你有什么关系?反倒是你,把我家藏金地点暴露出来,若是丢上一两二两,都是你的责任!”
“你可别这么说,他不可能丢一两二两,因为这些金子会全部被搬走。”
应九阙的表情越来越冷。
“你也知道自家累世官宦,生而为官,不为百姓当家做主,反而跟恶人勾结,买卖子民!你就是这样当官的?!你花着那些拐卖人口得来的金钱就不觉得良心不安?那些被拐走的人与自家亲人骨肉分离,生死难料,你躺在他们的血泪之上享受荣华富贵。这就是你的为官之道?”
“你自己也有妻妾子女。若是你自己的妻妾子女被人拐走,卖给别人羞辱,你会是个什么感觉?!圣人都说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当官这么多年,读了这么多的圣贤书,难道都是白读的?!难道你为官之初想的就是如何拐卖百姓,如何用他们的血肉谋利?”
“……”
张大人沉默了很久,突然有些疲惫。尤其是周围妻妾子女不可置信的表情让他更觉得无地自容,只不过片刻之后他又支棱起来。
“站着说话不腰疼,难道你以为当官很容易?这官场上,哪里不是官官相护,若是不加入就会被他们拉下马。我苦读了那么多年,凭借家中的余荫才勉强当上个四品小官儿。若是一朝被拉下,家中父母妻儿会如何看我?那些政敌们又会如何对待我这个姓张的?我只是为了自保而已,身处污泥之中,你还想雪白不成?”
“应九阙,我知道你很厉害,可你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你能抵抗得了朝中无数人吗?现在陛下用的上你,你就是朝中少见的女官。可狡兔死,走狗烹。陛下不可能和整个朝廷的人对抗,你说到时候被扔出来平息众人怒火的会是谁?”
“你这么努力站在所有人对立面又得不到丝毫好处,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你明明可以当一个世家贵女,不愁吃喝,不用担心外面的风波,为什么非得成为众矢之的?难道你不知道,你很可能会死吗?”
应九阙安静的听着对方说这一大通话,倒是没有打断他。热烈的阳光下,应九阙抬眼看了看天空,觉得有些刺眼,于是微微眯了眯。
四周一片寂静,就连那不断啜泣的张家家眷也停止了抽泣。
为什么呢?
或许在这个世界,这些官员习惯了高高在上。脚下的平民百姓不过是路边野草,随意可攀。可她来的那个世界,虽然也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好,可她至今深深记得那句随处可见的标语。
人民的利益高于一切。
第70章 釜底抽薪之毒计
这天下万万余百姓不是一个代名词,他们是由一个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组合在一起的。他们也有喜怒哀乐,也有自己的血肉亲人。他们并不是路边的野草,随意踩上一脚对自己没有什么影响。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这天下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难道因为地位的高低不同,就能将人分为三六九等?
哪怕是这样没错,可最底层的百姓也有自己生存的权利。他们好端端的活着,为国家缴纳赋税,安居乐业,遵纪守法,凭什么要因为某些人的利益熏心就被迫骨肉分离?
这根本就不正确。
哪怕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认为这理所当然,可应九阙仍要站出来说一句,这是不对的。
“我什么也不图。但我知道,你这样做不对。不正确的事总得有人来纠正,不公平的事总要有人来挑破。难道一味的捂着,把伤疤捂成脓疮,这坏的地方就能好了?它们只会越来越大,越来越深。”
“你疯了?”
张远看了应九阙一眼,直接给她下了定论。
“你与那些人无亲无故。甚至根本不认识,难道为了可笑的公平,就值得你付出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
轻轻的叹了口气,应九阙并不搭理这话。
“张大人,你的问题也太多了,现在你要回答的可不是和我有关的问题。你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解释你和无忧洞幕后黑手之间的关系吧。”
“带走!”
“是!”
嘶,怎么感觉这群侍卫的声音比之前洪亮了不止一个度?震得她耳朵疼。
把那些哭天抹地的张家人带走,应九阙神采奕奕,继续往下一家走去。
……
“陛下!应大人在京中大肆搜捕,同僚们苦不堪言。是否太过嚣张了些?”
“是啊,陛下。她竟然连三皇子和平王都抓到刑部大牢里去了,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怎么能对一位皇子下这样的手?这有损皇室的威严呀!”
“陛下!应九阙不过一介女官,却嚣张跋扈至极。但凡被搜查的官员有些许微词,她必拿着打神鞭挥舞在前,让人不敢下手。这岂不是强行逼供?陛下,我大景朝朗朗乾坤,难道就要让她一个六品小官为所欲为吗?”
乱哄哄的声音吵的景泰帝头疼。他知道这段日子不会太平,却没想到这些官员这么快就开始叫嚣。话说九阙不是前天晚上才拿到打神鞭?怎么这么快这么多人就知道了?只是,略微想象一下九雀那瘦弱的模样拎着沉重的打神鞭冲锋在前,景泰帝就忍不住想笑。
只是耳边这吵吵嚷嚷的声音,让他脑袋都快疼炸了。
今日大朝会刚刚开始,下边儿这些当官儿的还要蹦跶出来,跳的那叫一个欢。怎么?他的打神鞭,想给谁就给谁,难道你还想说朕的不对?
只是蹦跶一早上了,都是些车轱辘话,这些官儿也只会搞这种小动作。翻来覆去说这些话有意思吗?他都听累了。
只不过蹦跶的都是一些小官儿,真正的大鱼还没开口,景泰帝坐的还算稳当。紧接着就想起昨天九阙又来请求加派人手的事儿。这事情确实棘手,要不要再多派些金甲卫去帮忙?
正在思考的时候,大殿中间走上来一个面色苍白的人。看到他出来,大家都暂时闭嘴,大殿之上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静寂。
礼部侍郎林炜顶着巨大的压力上前两步启奏。
“陛下,臣教女无方。九阙从小在庄子上长大,臣没时间也没机会教导她些许礼仪,以至于她长成现在这样粗鄙无礼。这样大的事情,她一个女子,又能做得了什么呢?现如今把整个京城搅得不得安宁,都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有把她教好。”
“陛下,还请您收回九阙的官职,让她回来,臣一定好生教导,给她照顾好人家,成亲生子。也算对得起她母亲的在天之灵了。”
“……”
景泰帝冷冷的盯着林伟很长时间。他有些不太确定底下这个跪着的男人是真的在为自己女儿着想吗?如今这个时候,难道他不知道应九阙绝对不能退?但凡往后退一步,这无边的恶意就能扑上去把她彻底撕碎。
因此在林炜说完这些话之后,景泰帝并没有立即做出反应,他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身边就已经有无数臣子扑上来附和。
在他们口中,九阙好像是个十恶不赦,无恶不作的人。但其实那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甚至他在外奔波为的也不是自己,而是一些根本不认识的人。
难道他还不知道应九阙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孩子根本就不喜欢做官儿,之所以这般强硬,也只是因为这些不干人事儿的混账把百姓们弄得太苦了。那是个好孩子,如今那孩子不在这里就已经受到这么多恶意,若是出现在此,说不定该如何伤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