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应九阙早先做巡街御史的时候就有母老虎之称，现在当了大官儿比以前更凶了，连他们脑子都能指使的动，哎，这种种心酸哟，谁又能懂呢？
反正京城的诸位纨绔子弟是彻彻底底的服了。他们这些人，虽然平日里走狗斗鸡，顽劣贪玩儿。但对自己家老子都是相当信服的，毕竟他们能过得如此滋润，都得靠上面有个脑子或者厉害的哥哥顶着，如今连他们自家爹和哥哥们都如此敬佩应九阙，自个儿当然更得缩着尾巴做人了。
对经常诸位贵公子的遭遇九阙是不知道的，她只是感觉自己快要累晕过去了，这小半个月来就没一天是安生的，不是忙着治疗天花就是想如何推广牛痘之法。好，在今天已经把大概的事情商量出来，接下来只等着下面推广就行，只不过回到家中与远道等几个小孩子说笑之际，九阙突然反应过来。
按照陛下的性子，她好不容易从云秀山庄完完整整的出来，陛下怎么着也会召她进宫详细询问一番，再加上此次牛痘推行，陛下不像是个甩手掌柜的性子，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过问，这明显不对劲呀。
越想越坐不住，九阙干脆找个僻静地方唤出身边的暗卫，这还是陛下赐下保护她安全的。
“这位大哥，咱俩也算是老交情了，能不能问问陛下如今怎样了啊？陛下今日一天都没出现，总觉得有些不安……”
那穿着埋在人群中一眼认不出来普通衣物的暗卫低着头，半个字儿也崩不出来。九阙自己絮絮叨叨了半天，见对方未说一字，也知道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不免有些失落。
唉，她要是能进宫看看就好了。可陛下既然将推广牛痘的事儿交给她，她总得做好之后才能找陛下领赏呸，说话吧？
这样想着，九阙艰难的睡去，接下来三天，九阙忙的那叫一个团团转，几乎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时候。虽说他们此前已经进行了详细的商议，可每条政令真正实施下去的时候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解决这些汇总上来的问题就够她忙的脚不沾地了。
好不容易解决完大半难题，九阙终于无法忽视内心的警示，陛下已经整整四天没有出现在人前了，这对于一个皇帝，尤其对景泰帝而言，是绝不可能出现的事儿！
陛下登基多年，一直都是个勤政的皇帝。像这种推广牛痘的大事儿，他怎么可能不管不问？
而且不仅是陛下，就连四皇子也好像没这个人，一直都不曾出现过。倒是那关在驿馆里的北蛮使团这些日子蹦跶的厉害。驿馆主事之人愁眉苦脸的来请教，九阙直接派了一队巡城卫将驿馆重重围住，保管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一直没能等来陛下出现的九阙终于不再犹豫，直接带着崔前辈谢明尘进宫。
等到了宫门一看，嘿，还真是个熟人。这三日不见的魏渊正在那儿守宫门呢。
看见应九阙，魏渊黑沉的脸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强行压下去了。
“应大人，您怎么有空过来？推广牛痘之事已经解决了？”
第299章 四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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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实在忍不了
走进去的第一时间，九阙就忍不住抽了抽鼻子。这间宫室内好大的药味儿！所以陛下果然是出事了！
不知为何，这宫殿显得格外清幽空旷。前面四皇子已经健步如飞，快速拐过屏风走到龙床边儿上了。九阙也加快了脚步。
等到了床边之后，九阙几乎不敢相信床上坐靠着的那个面色惨白的老人，是小半个月前见到的威风凛凛的陛下。
“微臣见过陛下，愿陛下万安。”
之前四皇子已经见过礼，但景泰帝并没有反应，直到此刻他才缓缓睁开眼。等看到安然无恙的九阙，景泰帝不禁露出个笑容。
“九阙来了？这半个月辛苦你了。天花乃是各朝各代百姓皇帝的心头大患，如今，你彻底解决了天花，别说百姓了，就算是朕也想给你立一座生祠。我大景上下数万万百姓，都要多亏了你。否则天花一旦蔓延开来，大景将十不存一，我这么多年的努力算是白费了。”
“陛下谬赞了，微臣担不起这般美誉，还得多谢陛下信任，否则这牛痘之法无论如何也推广不开。”
九阙没有说假话，如果不是景泰帝如此信任，她根本推广不了，毕竟她身处封建时代，若是最上头的统治者都不相信，她还能怎么办？
【这年头就算夸赞别人，人家也不相信。我这回可算是知道把自己的心剖出来表明心意是个什么感觉了。】
再多的夸赞之语她此刻也说不出，只能安静的看着陛下，试图用自己那双诚挚的眼睛表达出心中所想，好在景泰帝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尤其是这会儿听到她心中所想，几乎要忍不住笑出来，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景泰帝轻咳一声，笑盈盈的。
“总之，朕不会亏待任何一个真心做事的臣子，你就放心吧。刚好朕觉得你的爵位可以再动一动。伯爵之位也坐的够久了，从今日起，封你为镇安公如何？”
“父皇！此事不可！”
九阙还没开口，四皇子已经着急忙慌的拒绝，他甚至急出了一身冷汗。
“父皇，儿臣知道您一向信任应大人，可封公之事不是儿戏。再者说，她才刚刚封了公主，对一个外臣而言，这样的封赏还不够吗？这要是让那些大臣们知道了，他们心中该作何感想？”
“朕还没吭声，你倒是着急的很。他们心中能想什么？他们要是能解决天花，我照样封他们为国公，且世袭罔替！只要大景一直存在，这个国公之位就要传下去！于国有功之臣，自然要大大奉赏。不仅是九阙，在这次疫病期间，凡是出力的，都要有所奖赏。赏罚分明才是长久生存之道，怎么？老四，你对此有意见？那你倒是说说，这次疫病当前，你身为皇子，做了什么有益国家之事？”
景泰帝这一句话直接把四皇子说的脸色惨白，但下意识就想为自己否认。
“我，而且儿臣只顾着担忧父皇，没想起来……再加上父皇没允许儿臣出去帮忙，若当真这么做了，岂不是有不臣之心？”
说到此处，四皇子一脸的哀伤。
“三位皇兄之事在前，儿臣怎敢擅自做主？”
他这点儿哀兵之策在景泰帝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景泰帝直接冷哼一声，十分不屑。
“说起来真也感到奇怪，朕英明一世，且是开国之君，日后史书之上必定有朕的一笔。但朕就是不明白，怎么今生有的四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蠢？你三个哥哥是蠢在明处，你是蠢在暗处。当真以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没人知道？朕一直以为你胆子小，如今看来，你才是四个兄弟胆子最大的那个！”
四皇子浑身一抖，连忙跪了下去，小心翼翼的为自己解释。
“父皇，儿臣不知道您听了谁的馋言，但儿臣什么也没做呀，儿臣确实是无用了些，可那些违背父皇之意的事儿，儿臣真是一件也不敢做。”
景泰帝还想忍一忍的，奈何眼前这个儿子实在太过愚蠢。都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还试图狡辩，没有一丁点儿做大事的心胸胆量。
他直接冷哼一声。
“你要是敢趁着这个时候直接逼宫或者一刀把朕给杀了，登上皇位，朕也赞你一声英勇无畏。可偏偏你胆小如鼠，又与虎谋皮。那几个草原使者好用吗？他们提出的建议是不是很合你的心意？”
“‘反正如今整个京城都蔓延着天花，皇帝被传染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你们的皇帝年纪大了，早就该死了。偏偏的身体健壮的很，若是趁着这个机会让他染上天花，能趁着此时一命呜呼，四皇子，你可是皇帝唯一的儿子了，到时候，能当上皇帝的人只有你。荣华富贵都在眼前，只看四皇子敢不敢拼命一搏。虽说这个国家都是你的，但早一日登上皇帝跟晚一日登上，区别可大着呢。如果我的消息没错，你父皇后宫中还有个孩子即将降生吧，若是个公主还好，可如果是个皇子，以你父皇的身体情况，说不定还能活到将他抚养长大的时候，到时候谁能做皇帝还是两说，反正我话就说在这儿，四皇子，究竟该如何选择，还是得看你自己。’”
“瞧瞧这话多么的大义凛然，多么情真意切，多么为你着想。而你这个蠢货，竟然真的一头栽进去了，你究竟有没有脑子？会不会想？我们两国敌对了这么多年，恨不得立刻灭了对方，他怎么可能会那么好心给你出主意？”
“我，儿臣没有，儿臣真的没有！”
早在听见景泰帝重复北蛮使者的话时，四皇子整个人人都快僵硬不动了。但大难临头，他还是及时反应过来，连忙为自己争辩。
他这会儿痛哭流涕的，整个人狼狈不堪，倒是一时间也不介意旁边还站着个无关紧要的应九阙了。
“父皇难道还不知道儿臣的胆量吗？儿臣不敢的！那个北蛮使臣，他只是跟儿臣说了这些话而已，儿臣并没有接受！父皇！这些年父皇对儿子的疼爱，儿臣难道不知道吗？我怎么可能您下手？”
第301章 真以为那是朕的种？
“朕当然知道你不敢，你只是优柔寡断，左右摇摆！既然蓄意让朕染上了天花，干脆趁着朕虚弱之际，直接一刀杀了登上皇位，这个天下不还是你的？偏偏你胆小如鼠，关键时刻退缩，朕只是闭门谢客而已，你手下有三百精兵，在皇宫之中想杀朕一个不是简单的很？偏偏你还不敢！像你这样的人，朕怎么放心把天下交到你手里？”
景泰帝一气儿说了这许多话，自己也累的够呛。此刻见四皇子涕泗横流，讷讷不敢言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且问你，那北蛮使臣向你献策之时，你为何同意？”
“我，我……”
四皇子早就已经吓得不敢吭声，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他实在不知，自己所做的事情，父皇竟全都知道。但此刻景泰帝就这么直直盯着自己，四皇子实在不敢不回答，只能边哆嗦边含糊不清的回答。
“他，他说，如果我能成事，草原会同意我继位的合法权。自此草原与中原永结兄弟同盟，百世修好。”
“朕看你不如直接做萨奇的儿子罢！”
四皇子又是一阵嚎啕大哭，中间夹杂着求饶声。景泰帝几乎被这不孝子给气死，指着他，手一阵哆嗦。
“他说什么你都信，他说让你去死，你死不死？！”
四皇子，四皇子的自然是不想死的，但他这会儿也不敢反驳自己父皇。只是一味的嚎啕痛哭，哭的九阙都感觉脑仁儿疼。
就算九阙一直对景泰帝十分尊敬，此刻也禁不住为他鞠了一把同情泪，这都是生的什么儿子呀？还不如生个棒槌出来！大景与草原彼此敌对了这么多年，双方死伤无数，仇恨早已不是一夕之间就可消散的。草原说承认四皇子继承帝位的合法性，这话说出来不会让人觉得可笑吗？草原承认不承认跟大景有什么关系？这可是大景内部之事啊！
不过话说回来，说不定那北蛮使臣就是觉得四皇子这性格做了皇帝难免软弱无能，对草原只有好处，所以才这么积极撺掇他。但四皇子也实在太过愚蠢，这样的话也能信？他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景泰帝这会儿好不容易喘匀了呼吸，随手抄起床上的玉枕就朝四皇子劈头盖脸扔过去。
“朕知道你打小就胆小软弱，但没想到临了临了你还给朕玩了一招大的。看来你并不是胆小，只是懦弱罢了。像你这样的人，若是让你继承帝位，我大景百姓危矣。”
四皇子不敢躲开，只是依旧抱头痛哭。直到现在这个时候他也不觉得父皇会对自己怎么样，毕竟现在自己可是他唯一的儿子了。不把皇位传给自己，还能传给谁？父皇连个血脉相连的兄弟都没有，总不能传给外人吧。
更何况荣福宫那位早已中了招，现下别说生下孩子了，自身都难保。
景泰帝对这个儿子也算了解，此刻只看他的表情就知他表里不一，难免心生倦怠。恹恹的靠在床头，一时间只感觉了无生趣。
“你们兄弟四个，你年纪最小，生母早亡，无论在乡间还是皇宫，都是最不起眼的那一个，我本以为你会是朕最懂事的孩子，可谁曾想，这至尊地位的诱惑力实在太强，连你都生了渴望。荣福宫那宫人，你对他下手的时候可曾想过她肚子里怀的是你亲兄弟姐妹？”
“父皇！”
四皇子这下是真惊慌失措了，他不晓得父皇竟然连这个都知晓，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膝行到景泰地床边，抱住他的腿，连连求饶。
“父皇这之间绝对有误会，您一定要还我清白呀，荣福宫那位也算是儿臣的庶母，身为人子怎会对庶母下手？而且父皇也说了，她肚子里还有儿臣的弟，儿臣就算再畜生，也不会对自己的亲弟下手啊！”
看着一味嚎啕的四皇子，景泰帝只幽幽的说了一句话。
“我似乎从未说过她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儿，你倒是清楚，只怕太医院里的太医也被你收买了吧？”
四皇子拼命为自己解释的动作猛然一滞，虽然依旧在哭泣，可声音却低了许多。
此刻九阙已经想悄悄退下了，这宫闱秘闻自己似乎并不适合听，万一日后这父子二人谁想起有自己这么个存在，听到那些不堪的传闻，想对自己下手怎么办？当然了，这里特指四皇子。
然而景泰帝已经旁若无人的指出四皇子的熊熊野心。
“你是个有野心的人，我以前从未看出，这是我看走眼了，可偏偏你的能力与野心并不匹配。你的眼光应该落在这天下臣民身上，落在毗邻的北蛮南夷上，偏偏不能落在后宫女人的肚皮上！就算她怀的是个男孩儿，是否能平安生产，孩子是否能平安长大，之后资质如何依旧未定，可你却已经急吼吼的想要置他于死地，你的心胸太过狭窄，怎能为帝？”
九阙的脚已经悄悄往后移动了，这话自己实在不该听。偏偏景泰帝像是长得有前后眼，让九阙待在这儿不要离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儿，此刻脸上露出一抹恶意的笑。
“你一味以为她肚子里怀的是个男孩儿，但你好像从未想过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朕的种。”
嘶——
这下不仅四皇子震惊的忘了嚎叫，连九阙都忍不住悄悄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免得太过惊讶显露出来，对陛下不敬。
这，这这这……
这也太劲爆了吧？虽说后宫中那位怀了陛下龙子的宫人实在不显，以至于很多人似乎下意识将她忽略，但大家心里到底没忘了这一茬，毕竟这可是近年来陛下唯一的龙子了。就算是位龙女，陛下也会龙颜大悦。
可任凭谁也没想到，那孩子竟不是陛下的！
四皇子更是控制不住大喊。
“怎么可能？她可是父皇的女人！她敢通奸？！”
景泰帝似笑非笑，刚得知这个消息时，他心里也不是不愤怒，但此刻看着蠢儿子不可置信，无法接受的表情，他发现自己竟然没那么恼怒了。
第302章 朕从未忘过初衷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这世上，男人很难确定孩子是不是自己的种，可女人生的，一定是她的孩子。”
“朕虽然龙御天下，可到底也只是个凡人。就像此刻，朕不想承认你是我的儿子，却还是不得不认。要是那宫女肚子里的孩子，真是可惜了。”
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个足以让后世之人嘲笑他一百年的消息，景泰帝似乎还嫌对四皇子的刺激不够。
“事实上你猜的也没错。如果那个孩子生出来，资质比你强，这确实会考虑另立皇储，哪怕他不是朕的孩子。”
“父皇，你怎可如此？这世上哪有人不把家业传给自己儿子，反传给外人的？而且她可是给你了戴绿帽子！奸生子也能当皇帝？”
四皇子是多么愤怒啊，他的怒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点燃，看起来倒比以前那种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模样好许多。
就是可惜，在场两人没一个欣赏他的。
“所以朕说，你当不了皇帝。奸生子又如何？不让别人知道不就行了？这江山，需要的是一个继承人，但不一定非得是朕的儿子！只要他看起来是不就成了？原本，朕想把你封为亲王，世袭罔替，享尽荣华富贵，日后若是能生出资质优越的孩子，也能继承大统，可现在，朕是不敢赌了。以你的资质，能生出出色后代的可能性实在太小，我不能冒这个险。”
四皇子活了二十多年，从未想过竟会听到这样的话。什么叫做这江山哪怕传给外人也无妨。他可是父皇的亲生儿子，难道在父皇心中江山的分量比儿子还重吗？这世上之人谁不是讲究家业传承，子孙后代，江山万年。景泰帝竟然说出这般离经叛道的话，叫四皇子只觉得整个人仿佛被烈火焚烧，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几乎是激烈的嘶吼！
“我可是你的儿子！就算你再看不上我，我也是你的亲生子！就算你不将皇位传给我，也得传给我的儿子！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会把自己的皇位传给不相干之人？我做错了事，我认了。可我以后肯定会有儿子，谁能保证我儿子自己不会超过我？之前三位兄长不曾有子嗣，我也不敢抢在他们前头生下孩子，所以一直让妻妾吃避孕药物。只要让他们停药，我很快就能有自己的孩子。父皇，难道你就不想看到孙子孙女吗？”
“你难道忘了，您当初之所以造反起义就是想让我们过上好日子？”
景泰帝的眼神恍惚了一阵，很快恢复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