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说好抓土龙王来的,当然得抓了土龙王再回去。”
一看贺松龄还在旁边帮腔,张淑英登时急了:“贺师兄,你不知道这下雨的山里有多危险……”
“锵!”
她话未说完,就见魏淑芬已经手脚并用,用那弯弯的镰刀刺入崖壁,当做支点爬上去了老高。
“嚯,好身手啊。”贺松龄手搭凉棚,抬头看着片刻之间就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的魏淑芬赞叹。
“贺师兄!”罗淑宁急的跳脚:“什么身手,很危险啊!”
“淑芬姐!赶紧下来咯!”张淑英也在旁边喊。
“她都上去了,难道我还给她拽下来?”贺松龄不以为意,“她敢上去,就说明对自己有信心。”
说着他放声叫道:“魏师妹,加油,我看好你,你一定行的!把土龙王带回来!”
“要的咯!”
已经很遥远的女声从上空传来,回荡在山间。
魏淑芬手脚很快,不多时就爬到山崖大半处的一处平台上,这平台之后有个山洞,凭借她多年炼蛊养蛊的直觉,土龙王最有可能在这种地方出现。
“哗啦……”
正说着,第二场雨已经落了下来。刚开始还是稀疏的几道水线,片刻后就变成了瓢泼大盆。
魏淑芬躲在山洞后面,好像在水帘洞后的猴子。
“嗯?”忽然之间她头颅急摆,纵身跃起,躲过一道灰线攻击。这灰线速度极快,见魏淑芬闪躲,片刻不停,绕着魏淑芬来回穿梭进攻。
饶是魏淑芬作为清河村身手最好的年轻小辈,也有应对不及。左闪右躲之间,那灰线飕飕几下蹭过她的手臂和发髻,片刻就身上见血,衣衫破裂,头发也散开在背后,有一种破碎感的美。
“厉害呐……”
那灰线一现即逝,魏淑芬还没来得及反击,已经不见了踪迹。
她倒也不急,她知道无主毒虫,刚刚爆发的那就已经是全力,现在根本已经无力再反抗。
魏淑芬就在这山崖之上,草窠里仔细寻找。从下午一直到弯月西斜,这方才听到了一阵“沙沙”声。她拨开草丛一看,一条两米多长,足有她腰粗的巨大蜈蚣钻了出来。
“找到了!”她欣喜地叫了一声,上前一把抓住了那蜈蚣,却忽觉脚下一空,连人带虫,向着山崖下坠落。
“遭咯。”
因为贺松龄的加入,时间更易,魏淑芬这次上的可不是什么矮山,而是一片万仞悬崖,眼见深不见底,摔下去绝对连完整尸首都找不到。魏淑芬看了一眼身下的万丈深渊,闭上了眼睛,手中仍然紧紧地握着那条巨大的蜈蚣。
下坠了一会,她却觉得身体越来越轻,下坠的速度越来越慢。正疑惑时,忽然感觉一双温暖地大手将自己的身体横抱了起来。魏淑芬睁开眼,看见浑身月白色的贺松龄,沐浴着月光,正看着她笑。
第102章 她说的那都是我的词儿啊!
看着危难之际,御空而来拯救自己,面容英俊无匹还给自己开特效的男人,少女心中的大恐龙这一刻终于一头创破了胸腔,钻了出来。
“师兄,我怕死咯,嘤嘤嘤……”
魏淑芬一把抱住贺松龄,脸埋在他肩膀上就哭。
“不怕,不怕,师兄在呢啊。”贺松龄轻轻拍打着少女的背部,柔声安抚。
他近来修行又有进境,就算不用开那个全身炁化的伪三重,只开二重,身轻气清的情况下,也能短途短时间地御空飞行。但抱着魏淑芬就不行了,她得有个一米六八的个头,再瘦也一百多斤呢。
贺松龄低头看了一眼正在咬自己的大蜈蚣,问道:“给我用一下你的土龙王?”
“啊?”魏淑芬惊叫一声,这才想到手里的土龙王。睁眼一看,这大长蜈蚣,中间被自己抓在手里,头却一直在咬贺松龄。
“贺师兄,你,你没事吧?”魏淑芬脸色发白。贺松龄要是在半空中毒发,俩人都得掉下去摔死。
“没事儿。”逆生三重到了他这个地步,别说土龙王,就算霸王龙咬他都不怕。魏淑芬这才松开抓着蜈蚣的手,红着脸小声道:“那,那伱要怎么用它?”
“就这么用。”失去支撑的蜈蚣眼看就要快速坠落,却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凭空抓住,动弹不得。如意劲通过,它的肢体都变得僵硬。贺松龄抱着魏淑芬踩在了蜈蚣身上,御蜈蚣飞行。
“哇哇!”
刚刚还泪眼涟涟的“娇弱”少女,刹那间双眼放光,抱着贺松龄饶有兴趣地体验着飞行。
贺松龄带着魏淑芬在天上盘旋了得有半个小时,看看她脸上的玩兴渐渐平复,这才缓慢地落了下去。这期间,谁也没说让贺松龄把魏淑芬放下来,让她自己站在蜈蚣背上飞的事情。
地面上,两个面色焦急的师妹冲了上来,两双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淑芬姐,你有事没得?”
“没事没事,这不贺师兄……”魏淑芬话一出口,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被贺松龄抱在怀里。刹那之间满脸通红,话也说不下去。
两个师妹也识趣,一脸饶有兴趣地看落在地上的大蜈蚣去了。
“哇,这就是土龙王耶!”
只是两人一边蹲在地上看着土龙王,却一边时不时地小幅度回头,用余光偷看贺松龄和魏淑芬。
“贺师兄,你……”
魏淑芬还没等说出什么来,贺松龄就把她轻轻地放了下来。虽然魏淑芬本来就想说这个,但还没说出口,贺松龄却先松了手,反而让她感到有些不甘心。
为什么就把我放下了,是我不够漂亮么?还是我太沉了?
魏淑芬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
“天不早了。魏师妹,我跟老张明日就启程。”贺松龄突然冲着魏淑芬拱拱手:“感谢你这些天的照顾,今晚我请你们吃顿饭吧。”
“啊?就,就走啦?”魏淑芬脑子一片空白,刚刚的胡思乱想全都消失,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走了。
“这不嘛,早就说好要走,今天本来就是临时陪你来抓土龙王的。”贺松龄好笑道:“我再不走,老张估计该骂街了。”
贺松龄想了想,“这样吧,现在已经是过了子时,大家先回去好好休整一番,晚上我请大家吃饭,然后明天的时候再走。”、
“哦,哦。”魏淑芬肉眼可见地失落,连地上的土龙王都忘了,还是张淑英帮着捡回来的。
“淑芬姐,你想啥呢?”苗寨的条件也就一般,而且因为从小一起长大,魏淑芬三姐妹都是睡在一起的。半夜罗淑宁把头凑过来问道。
“还用说呀,师兄要走了,有人伤心呗。”张淑英笑道。
“那,那也不是这么说,人家今天救了我,我还没表示感谢呢……”魏淑芬的声音很小。
“感谢什么呀,以身相许得了。”张淑英在旁边戳了戳魏淑芬的膀子。
“那小周哥……唔唔?”罗淑宁刚说出口一半,就让张淑英直接把手跨过魏淑芬伸过去,捂住了她的嘴巴。
清河村不是个纯粹的异人门派,整个蛊师传承的流派融入在苗部里面。早期的少数民族是这样的,祭祀、医疗等,都要靠这些如同巫祝、祭司一样的异人。
哪怕到了现在二十世纪,苗寨也还没有改变。只不过他们异人隐藏的很好,随着文明的开化,苗部的普通人,也只觉得这是一群掌管奇异的人物而已。
魏淑芬从小有个一起长起来的青梅竹马,她从未想过其他想法,甚至根本就没想过,在过去她一直以为,长大之后,两人结成夫妻是跟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一样自然而然的事情。
直到贺松龄到来。这个浑身笼罩在白光之中的英俊男人,像是失控的泥头车一样撞入了她的生活。
虽然跟贺松龄接触只有短短的不到十天,但这十天里,贺松龄带着她上山下河,捉虫子打野兽,他会在她的鬓边插上一朵小黄花,也会偷偷在自己对着河水洗漱梳妆的时候把自己踹下去。
就在刚刚,他们两人还经历了生死。魏淑芬是这么认为的,毕竟要没有贺松龄,她刚刚是真的会死。他甚至还带着她,在月光下绕着群山飞行。
这些天魏淑芬沉浸在快乐之中,有意地不去想,但罗淑宁此刻一提,她又想了起来。
“是啊,我不能对不起周哥的。”魏淑芬幽幽说道。
“什么对得起对不起,你们俩从来也没在一起过,按现在新式说法怎么说,男女朋友,对吧,没有,结婚更是不存在,你跟他有什么关系呀?”
张淑英不乐意了,“那男的根本也没把你当同类,你俩从小一起长大,你没发现么,他每次来见你,眼神里都带着一股……厌恶?”
“厌恶么……”
这一晚,魏淑芬想了一晚上。
第二天清晨,她照例在河边洗漱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唤:“淑芬。”
“周哥。”魏淑芬听见这个声音,一直涣散的眉宇一定,眼神坚定地转过头去,“我有话跟你说。”
“啊?你,你请讲。”周哥显然楞了一下。
“我……我想了很久,我不想呆在清河村了,讲老实话,跟你在一起,我,我感觉闷得难受。我不想过这种一眼就看得到头的生活了,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我,我想去见见外面的世界。”
魏淑芬认真地看着面前的青年男子说道。
“呃,呃?”青年男子似乎看到了世界在自己眼前崩塌。
不是,她,她说的那都是我的词儿啊!
周哥心中狂吼。
第103章 周全啊,魏淑芬的水很深,你把握不住,让哥来把握
周全,苗族,清河村人,父母跟魏淑芬的父母是老相识,这两个孩子从小也是一起长起来的,算得上是铁铁的青梅竹马。
其实小男孩身边总跟着一个小女孩,并不怎么令人羡慕,在那个大家还没觉醒性意识的年代,跟女孩玩的小男孩,是会被同伴笑话的。
但周全没有因此而疏远魏淑芬。他觉得淑芬妹子是自己的好朋友,不应该因为别人的看法就改变自己对她的看法,自己对她的看法才是决定自己态度的决定因素。
但他万没想到,最后决定自己疏远魏淑芬的,正是他自己的看法。
随着两人逐渐长大,周全在村里的学堂读书,对这个正在发生天翻地覆变革的世界充了向往;而魏淑芬则是被大蛊师看重,跟着大蛊师开始学习蛊术。
两人的道路开始渐行渐远。
见面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有时往往魏淑芬一次进山,要半个多月甚至一个月的时间,明明两人家相隔也就不到二里地的路程,两人却好像分隔天各一边。
这令周全感到焦躁,不安。
更令周全感到恐惧的是,魏淑芬跟他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少,每次见面,能跟他说的,无非就是自己在苗寨里的日常。起床、洗漱、吃饭、采药、跟小姐妹们玩耍,睡觉。
这是自然的,异人们不成文的规定,不能对普通人透露异人的秘密,虽然在乱世已经很少有人遵守,但起码家门口的人,起码魏淑芬,不希望自己的青梅竹马被吓到。
她也能察觉到有的时候,周全希望自己多说一点,可自己能说什么呢?炼炁?炼蛊?有的时候,实在经不住周全失望的目光,她就会把自己捉了什么毒虫,炼成什么蛊的事情说出来。
这反而更令周全恐惧。
谁家好人愿意跟一个整天跟蛇虫鼠蚁打交道的,仿佛巫毒一样的女人在一起啊?而接受过新式哪怕只是小学学堂教育的周全,也同时对这种本土的迷信行为,产生了一些鄙视。
时间愈久,这些负面的感觉愈强烈。刚开始还只是一点点芥蒂,现在的周全,每月跟魏淑芬不多的见面时光,已经完全从期待变成了酷刑,从享受变成了苦熬。
他现在觉得,跟魏淑芬一起,实在闷得难受,甚至觉得这女人根本就不正常,大概是常年从事迷信活动,把自己的脑子闹坏了。
周全不是坏人,他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自己童年最亲密的玩伴,甚至可能是自己的妻子,自己不能因为这个就排斥她、疏远她。但是人类的忍耐是有极限的,对外面世界的向往,和对这个充满了落后迷信的苗寨的嫌恶,让他不知道还能忍住多久。
就在他今天打算苦熬苦业捱过今天的见面日时,却没想到,魏淑芬跟他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按说应该松一口气的,按说应该感觉身上卸下一块大石的,怎么却感觉好像……弄丢了什么不愿意丢失的东西呢?
周全面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苗女,半天才开口:“淑芬,你……为什么?”
“想……想出去看看,我想离开清河村看看。”魏淑芬感觉嗓子有点发紧,“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外面的人。”
“魏师妹,你来帮我看看统计一下需要的食材和做法哇!”正当此时,一个高大英俊的身影从远处走来。
周全一下觉得自己好像是萤火虫见到了太阳,不是说自惭形秽能形容的。对方明明什么都没干,甚至明明还离得那么远,自己身上那点可怜的光芒,就已经完全被熄灭了。
“你已经看过了外面的人吧。”周全忽然觉得有点可笑,“亏我还一直想着,不能让伱受了委屈,结果……”
“周哥,我没……”
还没等魏淑芬说话,贺松龄已经走到了两人近前。
“诶,这位兄弟,你好哇。这些天一直没见过嘛,晚上我请全村人吃饭,记得来哈。”贺松龄热情地向着周全挥手,好像他才是清河村的土著一样。
“哼,不用!”周全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面前这人是如此的可恶,指着贺松龄鼻子大声说道:“我告诉你,我才是清河村人,不用你来这做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