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本来想就这么着了，可又觉得可惜，所以又想办法带信儿出去，让他们几个，能来的，再来一趟。”无根生躺在地上喃喃道：“也别浪费了……”
“看出来了，连谷畸亭、高艮、李慕玄那仨都没跟着你在一块。”贺松龄站起身来，“我们也正是为此而来，等着吧，应该会来的。”
无根生和贺松龄都没继续说下去，两人很明显摆出一副要在这长期过日子的姿态。
无根生转移话题道：“你从来就说我性情大变，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梅金凤说的呗。”
“她能知道我性情大变？”无根生嗤笑一声，就算他现在这个状态，他也是打心眼儿里都看不上梅金凤。当然了，更看不上夏柳青。
“她不知道你因为啥，还看不出你前后有差别啊？”贺松龄也不在意无根生说的这屁话，他现在脑子不太清醒，要放以前，这种话他问不出来。
“我都不用来这看你，就知道你怎么回事。她说你开始明确地给门人一个方向，‘让’他们去干什么，或者朝着一个具体的方向去了，以你自己的想法给出了道路，而不是让他们找到自己的路。”
“这能说明什么？”卢慧中在旁边好奇地问道。
“能说明的多了，就根子这种谜语人，他一旦开始不讲谜语了，就说明他没谜语了。”
贺松龄对无根生这种做法，时至如今，还是充满了不屑。之前改良功法的时候他就说过，老钟这边总喜欢把技术跟哲学混杂在一起，让人去“悟”，没有一个具体的办法。
这种做法对天才来说，上限可能很高，可世间大部分都是庸才，这种做法连下限都保证不了，也就不奇怪为什么异人动辄总是一代不如一代，动辄总是有很多流派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了。
不能让后人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继续向前探索，每个人都得从地基重新打起，敝帚自珍，故弄玄虚，落后之根源。
“现在他这个情况也是一样，他既然会给出别人一个具体的方向，就说明他自己已经迷失了方向。或许应该是在张伯端的留书之中看到了什么，悟到了什么，让他既往所坚持、所认为的一切都是错的，或者都是旁支细节。
他不知道什么是对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在期盼有人能给他指条明路，所以潜意识驱使他，在不断地给别人指条明路。”
“我现在是真怀疑你有特意功能，就像普通凡人对仙人的理解那样。”无根生躺在地上没啥生气地说道：“你连这是张伯端的遗迹都知道？”
“看点史书不难推测。”贺松龄这次连骂他的兴致都没有了，他开始对无根生整个人兴致都在消退，这老伙计好像在逐渐变成一个庸人。
第751章 严格控制“奇技”掌控者数量
之前不管怎么说，不管贺松龄认同不认同无根生这种谜语人的做法，认不认同他的一些理念，但饶是贺松龄也不可否认的一点是：无根生这人，不是普通人，他是个妙人。
他懂很多，他能看穿很多，他的想法很独特，他身上有一股独特的魅力。这种魅力的存在，让不管认同他还是敌对他的人，都觉得此人可以一交。
三十六贼也好，左若童也好，甚至于张静清、张之维也好，都是如此。
但现在，这些灵气仿佛在逐渐褪去，让无根生变成一个普通人。
“当然，这也是应有之义。”
贺松龄点点头，他对无根生似乎太过苛求了，“我明知道你已经迷失了自己，从有道变无道，找不到自己要做的事情，从你所谓的‘第四类人’在逐渐向着‘第三类人’滑去，还要求你有那种与众不同的特性，那是不行的。”
“小梅倒是什么都跟你说。”无根生也不奇怪贺松龄会知道自己的四类人分法，这就是他跟梅金凤说的。既然梅金凤能跟贺松龄说他性情大变，自然也要说这段自己的“人分四类”理论。
当然，打破无根生的脑子，他也想不出这是贺松龄看过原著，他在这一刻，真的是上帝视角。
“正常，我是神仙嘛。”贺松龄当然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我已经做主，商量了你们这三十六个人，不该因为结义而死，他们的处境虽然算不上安全，但也不算艰难，既然你召集二次相会，不少人能到这里来。”
虽然说，没有了正道公敌这个身份，正道不会大张旗鼓，将追杀三十六贼视作最正义不过的事情，让这三十六个人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也还是会有些危险。
譬如阴险的正道们，虽然不在明面上动手，却可能在私底下下手除了这些人，类似术字门的胡图；又譬如，三十六贼出身的门派，虽然不处死自家弟子，却仗着这么个混乱，暗杀对家的杰出弟子，以达到让对家没落的目的。
再有就是全性了，这群神经病可没参加会盟，而且这年头的全性各个都是亡命徒，跟和平年代张之维下山一趟就把人都杀服、杀怕了的那伙全性可不一样，这伙人发起性子来，真敢不顾死伤，拼命要除了无根生这个背叛了他们的门长，和其余三十五人。
但总归来说，三十六贼的处境，比原著里还是好上太多了。原著里都能有八个人摆脱追杀，二次来到二十四节谷，那么这次呢？
贺松龄也是才意识到这一点，不会因为来的人更多，而出现的就不止“八奇技”，九奇技、十奇技、二十奇技都有可能。
“真要那样反而有意思了。”贺松龄眼神之中，终于又开始跳跃起饶有兴趣的火光。众所周知，大家都有就等于大家都没有。奇技只有八门的时候，大家拼了命去争抢，奇技要是有二十门，各家还会争抢么？
这些三十六贼这次可没被开除出门派啊，他们的奇技，那不就都是自家门派的么？
那样的话……
“异人界要大乱咯。”贺松龄不无可惜地摇摇头。张伯端留下的奇技，可不是什么没副作用的一步登天之梯，那凶险甚至门门都比原本的逆生三重要更加恐怖。
控制不住吃人的六库仙贼、心底有妄念看一眼就会发疯的风后奇门、能踩住人的命运线让人发疯的大罗洞观、随意修改人思维、记忆和肉体的双全手，以及看上去没什么危害，却让一众老东西尽数死光的炁体源流。
贺松龄虽然喜欢看乐子，但他自认还是个“正道”中人，这与左若童从小的教导分不开——牢左虽然视他做逆徒，但也视他为骄傲，人伴贤良品自高，大盈仙人做人的道理，大鹤仙人也学了几分。
他想要改变异人圈内的现状，想要让异人变得更加现代、更加法治，目的就是为了让异人更强，也让混乱更少。贺松龄在之前已经不止一次地提过，异人圈需要一个哪都通这样“哪都管”的公司。
所以他断然不可能亲手让异人界变得混乱。
“既然如此，也只有拦一下他们了。”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不得不这么做。
“你想控制来的人数？你知道这里有什么？”无根生虽然好像暂时否认了自己的“道”，死路有些混乱，但他脑子并没变成傻子，一眼就看出了贺松龄的打算。
“也对，南派丹祖也不过普通神仙而已，跟你的成就比不了。”
无根生轻笑起来，好像身上去了一个很重的担子：“我本来就想直接毁了他的留书，可又有些舍不得。我就怕你让他们都来，那样反而不美。在我看来，十人，最多十人，能有运气看到神仙留书，这就够了。”
“嗯，看吧。”贺松龄还没想好，要让哪些人有资格进门学八奇技。但不行的人却很好决定，“首当其冲的就是李慕玄肯定不能进来。”
李慕玄：不儿？我犯天条啦？
“这李慕玄也够惨的，三一门他不拜，逆生他学不了，现在张伯端的遗迹你也不让他学。”卢慧中笑了起来。
“自找的，怪谁。”这次说话的不是贺松龄，是竟然是无根生。“李慕玄这小子，当年要老老实实跟着左门长在正道混，可能只是个普通的人，却未必有现如今这么多坎坷。”
“他进不来。”贺松龄笑了，这小子不能进三一门就是他一手推动的，要不然就当年在下院的时候，他上去揍李慕玄两顿，摁着这小子给左若童叩头，这事儿也就成了。
“我一眼就看出他是个混全性的好苗子，所以才撺掇牢左给他撵下山去的。你看，善有善报，后来他就带着你来帮牢左突破三重来了嘛！”
这说辞没头没脑，无根生和卢慧中当然都没信，纯当贺松龄神经病又发作，殊不知这就是贺松龄的实话。
正当此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爸，来客人啦？”
“什么！”贺松龄猛然站起身来。
第752章 冯宝宝
贺松龄扭头的动作之大，甚至直接将自己的脖子拧断，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
“怎么回事？”眼见丈夫如此失态，卢慧中的身上也开始爆炁，气浪席卷了整个山洞，四十九根丹噬凝成的针，先笼罩了无根生周身上下所有动作的点。
贺松龄跟他关系不错，但卢慧中可不信任这个全性头子。
“别，别！”无根生此时看上去却比贺松龄夫妇还要紧张，他双手举高，满面焦急，想要动却又不敢动，身体不断地在“启动”和“停下”之中切换，好像个高速震颤的机器似的。
“贺松龄，千万别动手！宝宝，你过来！”
随着无根生的话，墙后转出一个少女来。
这少女扎着两条现在比较常见的麻花辫，穿着个素色短袄，下身是玫红色的裙子。眼睛很大，充满了灵动。
“爸，来客人啦？”
少女蹦蹦跳跳往这里走，似乎丝毫没发觉场面上紧张且诡异的气氛。
“嗯，来客人了。”无根生看了一眼卢慧中，卢慧中看向贺松龄，贺松龄点了点头，她一挥手，将那些丹噬全部撤去。
无根生这才敢走出来，搂住少女的肩膀。此时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容，朝着贺松龄和卢慧中介绍道：“宝宝，我女儿。来，宝宝，喊叔叔阿姨。”
“叔叔阿姨好。”这少女看上去得将近二十岁的年纪，却好像十岁幼女一样，天真可爱，有点过分不谙世事的意思。
贺松龄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女，气息感知和先天之眼开到极限，似乎要把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看透。过了得有两分钟，他这才托着下巴，思索似的开口：“冯宝宝……原来如此……你现在就已经做了。”
“是啊，不做不行。”无根生叹了口气，“我也是没辙，她当年无意中跟着我进了这个洞，让张伯端那老小子……”
“嗯，你不用说。她的事儿不能沾我的因果，不然她就完了。”贺松龄伸手打断了无根生的话。
“怎么回事？”卢慧中在旁边一头雾水。
“这小丫头，仙体。”贺松龄简短地解释道：“跟我层次一样。”
这也是贺松龄刚才震惊的原因。按说到了他现如今这个境界，异人界不再有任何谜团能难住他，更别说他还精通望气术进化的仙术级别气息感知。方圆上百公里之内，只要还有炁，就藏不住。
然而眼前这少女就藏住了，甚至还就在贺松龄的眼皮子底下。距离不到十五米，要不是冯宝宝先开口说话，贺松龄甚至仍然察觉不到。
原因就是这个，仙体。
无根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给这位本书的第一女主，改造成了先天之体，从境界上，跟他贺松龄的逆生五重持平。
贺松龄之所以有超越普通神仙的底气，是因为他来自天外的先天神魂，和成仙时的“创世”之举，至于他的逆生五重，当年透天窟窿的山神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就是普通的神仙级别而已。不比别的神仙低，却也不比别的神仙高。
同级之间，没刻意去探查，察觉不到冯宝宝的气息，合情合理。
“还有人能跟你层次一样呐？那看来你也不咋地，天天吹的跟什么似的，连个小丫头都不如。”卢慧中一边取笑自己丈夫，一边充满怜爱地摸了摸冯宝宝的头。她到了这个年纪，正是喜欢孩子的时候，更别说她老公还跟她生不出来。
“那正常，我没开全力，不信你让这小丫头跟我打一架呢？”贺松龄再度发挥自己的无耻本质，甚至要求跟冯宝宝一对一决斗。
“诶，你别，宝宝就是个小丫头，她可经不起你折腾。”虽然贺松龄说的很没溜，但正是因为如此，无根生才不敢赌这狗东西的人品，赶忙出言阻止。
“彳亍口巴，那你俩先忙，我们先走，等人来了再说。”
眼看无根生的闺女都出来了，贺松龄也不好继续赖在这里，起身告辞。卢慧中还很有兴趣地抱了抱冯宝宝，摸着她的头说道：“宝宝乖，明天阿姨再来看你，给你带好吃的。”
“好呀好呀，阿姨真好！”冯宝宝开心地笑了起来。
贺松龄拉着卢慧中，半空之中开门，一步迈进了时光屋，消失在了这个次元当中。无根生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像是被抽去了浑身力气，拉着冯宝宝，靠着墙滑坐了下去。
“那小姑娘到底怎么回事？”卢慧中一离开二十四节谷的山洞，就迫不及待问道。
“我不都跟你解释完了么？”贺松龄一摊手，满脸的无辜。
“你那也叫解释啊，就俩字。”卢慧中气的蹦起来一拳捶贺松龄脑袋顶上，“刚才无根生在，我不好多问，你到了这还糊弄我？找死呢你！”
“诶呦嚯！”
卢慧中跟自己丈夫打闹从来不留手，贺松龄的脑袋当场被捶的炁化了一半，随后又重新聚集起来，满脸委屈地说道：“那我不都跟无根生说过了么，这小丫头，我不能多接触，要不然她就完了。”
“啊？这么严重，你们神仙之间也讲究王不见王？”卢慧中吃了一惊，“那她今天不会有事吧。”
“你……就算王不见王，那你是不是应该先关心我？”贺松龄无奈地将场景布置成现代家居，一屁股坐在沙发里面，从虚空里拽出一瓶可乐插上管儿在那猛嘬。
“这小丫头是这样，应该是某种原因，导致了身体乃至于生命有危险，根据无根生那半截的话和这地方，我推测应该是跟张伯端的遗迹有关。”
话到这里，贺松龄也算明白了为什么无根生未来在九曲盘桓洞内，留下了那么明确的否认，甚至于说鄙薄，鄙薄张伯端“好为人师”。
“无根生大概是用了某些手段，将紫阳遗迹的先天之炁抠下来，给他女儿铸就了一副仙体。但还不完善，随时可能崩散，魂魄好像也不完整，根据我刚才看她的身体状况，未来可能会不断逸散的越来越不完整，直到找到一个平衡点，才会停下来。”
第753章 我跟冯宝宝确实是能生出孩子
“那也太可怜了。”
卢慧中闻言母性泛滥，眼珠子里都有泪水在打转。
“这可怜的小姑娘，年纪轻轻，也不像有娘的样子，被无根生这个神经病全性头子一手带大，还因为她爹而让自己魂魄出了问题，这无根生可这不是个东西！”
说到最后，卢慧中已经是咬牙切齿，拳头都攥出白色来了。
“啧……”贺松龄看着下意识远离了卢慧中几厘米，他可不敢这时候触自己老婆霉头，只能牺牲好兄弟了。不对，他跟无根生也算不上什么兄弟，那更没压力了。无根生，你这几天等着享福去吧！
“那为什么还不帮她？”但是很可惜，这片无边无垠的空间里，就是他们夫妻两个，贺松龄就算是想要躲，也躲不掉。
“我不跟无根生说说了么，这小丫头身上已经沾染了张伯端的因果，她就是因为凡人之躯承受不住仙人的气运才出的事儿。”
贺松龄无奈地跟卢慧中解释道：“神仙气运这玩意，很玄学的，你口中诵名都算沾染上了，对着牌位上香设拜更是如此，那就更不必说被我直接听闻了她的事迹和状况了。
这冯宝宝就是个普通小女孩，一个张伯端她尚且承受不住，魂魄已经在逸散了，再加上一个我，当时就得魂飞魄散，形神俱灭，就算找到地府拿了生死簿，从天上找来太上老君的九转还魂丹，也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