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有这么回事。”贺松龄点点头,“但我的本事你也看过了,你觉得我能不能保下其中一个来?只要他俩有一个活着,就算我今天让你跑了,但日后面对丹噬的,那可就是你了。”
“哥,爹,爷爷,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高个全性开始求饶,但手中钢钉,依旧死死抵住董昌和许新的咽喉,“我那什么,对,赔钱,我愿意赔钱!您放我一条生路,我有多少钱都是你的!”
“糊涂呀,杀了你这钱也是我的。”贺松龄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再说就你这穷酸样,身上连个包袱都没有,你能趁多少钱,这理由不成立哈。”
“不是你……”要不是见识了贺松龄的能耐,高个全性真想用嘴发一段电报:想说的话没有一个能不加消音屏蔽的,全是脏字!他现在有些相信,这人根本不是正道弟子了。
谁家正道弟子这德行啊?这比他全性都全性!
“亲爸爸,我真知道错了,您高抬贵手饶我一命吧,我以后给您当牛做马,就做您身边的一条狗,您让我咬谁我咬谁。”
随即高个全性说出了那句典中典的话,试图唤醒贺松龄心底不知还存不存在的良知:“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刚满月的孩子,一家老小全指着我呢,您杀了我一个,等于杀了我全家呀!”
“我快去你大爷的!”许新在旁边叫道:“那大哥,你别听他放屁,不用管我们,直接把他杀了,我们两个就算没白死!”
“你闭嘴!逼急了我先杀你!”高个全性眼珠子都红了,想着不然鱼死网破得了,转回头看见贺松龄,那血色退去的比上来还快呢。他自忖比黄放都逊色不少,这个轻易杀了黄放的猛人是他能拼的掉的?他那是捕鲨网,自己却是条胖头鱼。
一念及此,眼神瞬间变得清澈,继续哀求道:“爷爷,祖宗,我是好人呐,小人虽出身全性,但都是迫不得已被裹挟的,我跟黄放那货可不一样,我一个人都没杀过呀!”
“嗯……”
贺松龄有些沉吟。
刚才自己那么捣乱,无意之中害的这俩唐门弟子险些死于非命,按说自己要被黄放杀了,他俩应该是乐见其成。可这两人并未放任,拼死也要先过来拦住黄放,而不是趁着黄放来杀自己,在背后偷袭。
由此可见,或许自己之前对唐门中人的评价,似乎是有失偏颇。至少这伙人,对疑似“普通人”的自己,并未放弃救护,可见平日里也并非贺松龄想象地那种对普通人随意生杀予夺的跋扈之人。
但是唐听风和唐观海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却也是真的。
“不对,不是这么算的。”贺松龄想到这又摇了摇头,无论唐听风和唐观海两人如何,无论唐门如何,董昌许新这两人确实是急公好义,真心想为民除害杀了黄放,也是真心想救自己。
既然如此,那怎么说也要保他们一命才是。
于是他抬起头,看向高个全性,“你真没杀过人?”这人身上与黄放不同,只带着一身的阴鸷气息,确实没有黄放身上那股暴虐。
“句句属实,句句属实!”高个全性连连点头,“半点不敢欺瞒您,我刘纵在此对天发誓,如若我手上曾经杀过一条人命,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你说你是谁?”高个全性说完,贺松龄还没做出反应,董昌先叫了起来:“你叫刘纵?”
“啊……我是刘纵。”
“他妈的‘七煞攒心’刘纵,你敢说你没杀过人?”董昌咆哮道:“杀了他!一定不能让他狗日的跑了!”
“怎么事儿,你听过这人?”贺松龄看向董昌。
“只闻恶名,不识其人。”董昌怒道:“我们门内有他的资料,这人是野茅山的高手,祭炼了七枚野茅山法器钢钉。你知道怎么祭炼的?从人七窍内插入七枚钉子,运炁行煞直逼人心脉,将人体内怨气逼到心脏,七枚钉子穿透心脏,吸收怨气,祭炼出的野茅山法宝。”
“你他妈给我闭嘴!”刘纵勃然大怒,似乎就要一钉子捅穿董昌的喉咙。然而董昌丝毫不惧,怒斥道:“你这类人死有余辜,唐门内杀你的任务,一分钱就干!那位兄弟,此人比黄放更加罪大恶极,万万不可让他跑了!”
“彳亍。”刘纵正要杀了董昌,却见白炁一闪而过,贺松龄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身旁,倒转八方将自己死死钉住。他手上的钉子尖甚至都已经刺破了董昌的油皮,却怎么也无法再前进一寸。
“咔擦!”贺松龄伸手一招,又是一根竹竿飞了进来。
“别,别!我投降,投降!”刘纵吓得大叫,“我放下武器自裁,给我个体面!”
“请。”贺松龄倒也不怕他耍花样,放开了控制,一伸手,示意他动手。
“叮当!”刘纵伸手一扔,七枚钉子掉落在地,当场就给贺松龄跪下:“谢谢大爷,谢谢大爷!”他膝行两步,来在贺松龄脚下,抱着贺松龄的腿就要磕头。哪知他突然暴起,伸手就往贺松龄肚子上摁。
“飕!”
贺松龄早防着他这一手呢,刘纵的手刚触摸到他身体,就被飞来的竹竿同样洞穿,飞到外面挂着升旗去了。
“嘿嘿……”可刘纵的反应很奇怪,飞出去的时候,脸上挂着大仇得报的笑容。
“跟我玩下跪,哈。”贺松龄乐了,“大爷玩这一手猛虎伏地的时候你还吃奶呢!”
“就剩你了。”随即他转头,看向了从一开始就一直坐在桌子前,一动都没动过的最后一人。跟金钩子黄放一起出现在唐门客店内,遇到董昌和许新的,那就是……
董昌和许新也随着视线一起看去,不由心中一惊。那人的脸,似乎被笼罩在永远无法探知的黑暗深渊之中,后面藏着无穷的恐怖。
第42章 我不杀无名鼠辈!我就是啊,我姓无啊
贺松龄盯着眼前这人。
那层仿佛无尽深渊的黑暗,只拦住了董昌和许新的目光,并没能拦住他。这人长得很普通,小平头,四方脸,看不出任何特色。
唯有一双眼睛,神莹内敛,如同婴儿。
两人目光对视,贺松龄感觉自己看到的并不是人眼,更像是看到了一块天然无暇的羊脂白玉。
于此同时,在目光对上的那一刹那,一直古井无波坐着的那人,表情也终于有了变化。如果说他的眼睛在贺松龄看来,是干净如初生的“纯”,那贺松龄的眼睛,在他看来,就像是无穷无尽的星辰大海,包藏宇宙之机的“博”。
二者一简一繁,各自立于对面的尽头。
“噌!”
虽然毫无声光特效,但董昌和许新都可以发誓,他们是真的看到,贺松龄的眼中射出两道神光,直冲对面那人。
其实董昌跟许新的感觉并没有错,这是贺松龄第一次有意识地全力御使先天之眼。常年炼炁,常年训练搏杀之法,游走于生死之间的人,对于危险拥有本能的探查和恐惧,贺松龄两岁就能看清左若童行炁轨迹的先天眼力,给了这两名杀手训练出身的唐门弟子很大压迫感。
不过对面那人,双目却仍旧珠圆玉润,似乎一颗摆在阳光下的羊脂玉圆球,能够柔化一切激射而来的强光。
贺松龄运起先天之眼,试图看破眼前之人体内行炁的路线,而他的目光,落到这人三寸之内,却在不停被瓦解,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分散到其他方向。
贺松龄不断构建起新的路线,而这人也不断再瓦解不同的路线。如同海浪与礁石,不停地冲击与抵御。看似是势均力敌,但终归有一点,贺松龄提前知道眼前这人的情报,尽管只是略微一角,但在此时,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嗡!”
似乎武陵渔夫经过漫长的狭道,终于得见桃花源。贺松龄也不知道自己哪一道目光,终于绕过了瓦解,看到了一蓬莹莹蓝光。定睛看去,一个身上写满字的元婴,正盘坐在泥丸宫正当中,盘膝闭目,正在打坐。身上有气体不停飘散,与这人的肉身形成了一个平衡结合。
“这就是真正的神明灵。跟张楚岚的似乎不太一样。”贺松龄眯着眼睛在心中暗道。
正要再仔细探查,突然耳中似乎有“滋啦”声响,像电视信号不好一样,落在元婴上的目光,被无形之力迅速解散、抹除。眼前一闪,看到的画面又变成了原本的那人。
这人明显吃了一惊,沉静的眼睛终于有了闪烁。
“嘿。”
贺松龄一笑,站起身来,向着这人走去。挟交锋胜利,与刚刚灭杀全性两名魔头之威,他每走一步,身上的气势就膨胀一分。他并没运炁,同样没有声光特效,但却比刚才更令董昌和许新感到恐慌。
来自杀手圣地培养出的本能,甚至已经让他俩的身躯在不停颤栗。
等贺松龄走到那人桌子前时,在董昌和许新的眼中,这人周身气焰已然滔天,甚至直破屋顶之外。
“董哥,这,这到底什么人啊?”许新有点结巴地小声问道。
“不知道。”董昌同样满面惊恐,“有种让我面对门内大辈儿们的丹噬时的感觉,除了恐怖和死亡,我想不到第二种下场。”
“报上名来。我不杀无名鼠辈。”贺松龄居高临下地看着此人,冷声说道。
“……”
短暂的沉默,气氛愈发危险,似乎在酝酿一股恐怖的洪流。
“诶呀,哈哈。”正当董昌和许新提心吊胆地准备迎接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时,却见那人突然谄媚一笑。
这一下将原本近乎凝固的气氛完全搅散,刹那间气氛又变得快乐和温馨起来。这人一手摸着后脑勺,点头哈腰地对着贺松龄笑道:“哥,你不早说呢。我就是无名鼠辈呀!”
“呃?”董昌和许新被这鬼畜的转折差点闪了腰,贺松龄差点笑出声来,这货认怂搞心态还真是有一手。
“我是啊,我姓无啊。当年大清朝廷登记的户籍证明我都带着呢。”那人讪笑着弯腰站起来,从怀里摸出一张纸质文书,双手递给贺松龄,还把脸往前凑了凑,“是不是我,你看。”
贺松龄展开一看,好么,还真是,上书“无根生,陕西蓝田人士,百寿观观主,许于当地官府领取道教供奉,每月银二钱四分,大清宣统元年八月。”
宣统年的。根据原著的说法,冯老道在野外看见死去的女人,捡到无根生这个遗腹子的时候,是光绪年间。这显然是冯老道死后,少年无根生自己又去朝廷改的。
举拳难打笑脸人,无根生也不好对付。用炁未必打得过他,还容易被他摸出底细;用热武器杀他好杀,但没必要。需要靠无根生日后搅动的风云很多,起码没了他,牢左三重无望。
想到这里,贺松龄也笑了起来,把道籍还给他,略微一拱手,“诶呦,还真是啊,真巧。你好伱好。”
“好好好,你看这,给我吓坏了。”无根生收回道籍揣好,笑的更加谄媚:“我寻思你要干我呢哥,幸会啊幸会。”
“你真是,不早说啊,走吧,再见啊。”
“诶,诶,好嘞好嘞,拜拜拜拜。”无根生点头哈腰地从里面的座位走出来,一溜烟地跑远了。
给俩唐门弟子都看傻了。董昌看着门口喃喃道:“这人……没有脸吗?”
贺松龄没在意,这就是无根生,对他来说牺牲一点面子不叫事儿,尊严不是靠人吹捧起来的。要是有需要,他能毫不犹豫地跪在地上对一个小辈磕头叫爷爷。
这么看来,张楚岚更像无根生亲生的。那么后来张怀义那句“我已超过四哥无根生”的含义……
嘶!
贺松龄倒吸一口凉气,不敢想不敢想。
他正欲向着唐门两人而去,却忽然之间感到腹中一阵绞痛,连肉体都有些翻滚。
“不好!”董昌往地上一看,原本被刘纵扔在地上的七枚钢钉,已经消失不见。他惊呼道:“是刘纵的七煞攒心钉!”
我真服了这通天箓还真通上天了。拔高整个八奇技层次,这一把出来逆生三重直接掉出前十行列去了。
第43章 无根生,你是回来拉屎的吧?
董昌疾呼道:“这位朋友,你中了刘纵的术法,现在那七枚煞钉,怕是已经在你的肚子里了!”
“哦?”贺松龄坐到就近一张长凳上,用手捂住肚子,仔细感受刘纵留在自己身上这个炁印。
原著之中,全性三人组,这个姓刘的野茅山大高个儿最菜,在中了董昌的炁毒之后,除了先手一掌外,直接就被十九岁的许新一手暗器乱舞给秒了。故此贺松龄对他没啥印象,也忘了他用过什么手段。
现在感受这个炁印,还真有几分无视空间挪移之能。
“朋友,你还是快躺平在地上吧,不要动弹,否则就是穿肠肚烂!”董昌还在旁边焦急地喊叫:“应该不会错的,我们门中有记载他的资料。这也好解,找个野茅山的高手就能取出来。伱放心,你救了我们师兄弟性命,我们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贺松龄没理他,继续闭目感受着这个野茅山炁印。过了约莫有几分钟,突然站起身来,露出了欣喜地表情:“术倒是好术,可惜人太菜。现在你这好东西是我的了。”
“朋友!”董昌见贺松龄竟然敢用这么大幅度的动作站起来,吓得赶忙叫出声。
“别喊,别喊。没聋呢。”董昌本身就受了重伤,这一嗓子喊出来,喊得血都从气管之中飚了出来,贺松龄赶紧先安抚他。这要没死在黄放手里,却因为心忧自己让董昌死了,那才叫个搞笑呢。
看着董昌和许新担忧的眼神,贺松龄缓缓走过去,冲着他俩摇摇手指:“我要是你俩啊,就不会这么担心我的死活,我可是你们唐门追杀任务和杀了你们唐门同门的大仇人呢。”
“呃?”董昌许新两人茫然抬头,这才想到,似乎刚刚贺松龄说过,自己最近在埋伏唐门弟子。
“不认识我?”贺松龄心想这念头确实不方便,连拍个照片都很困难,于是他略微运炁,白芒刹那间覆盖满了身躯,“这样如何?”
“逆生三重!你是……三一门那个……”董昌有了印象。
“是我了。我本来被你们唐门中人追杀的烦恼,打算来唐门找找你们麻烦的。因为之前那俩人的德行,让我感觉唐门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现在看了你俩,似乎是我对唐门有点误会。”
贺松龄五指如钩,直接插入自己的肠胃之中,将自己的肠子和胃都给扯了出来,扔在地上。这是约翰的功劳,他治伤的那段日子,跟约翰探讨了不少科学炼炁的联系和设想,这就是成果。
表面看上去他并没时刻保持逆生三重,但用炁代替了一半的肺腑内脏功能,让内脏要害处于一种单独保持逆生的状态。这种状态能大幅消弭“顶球”的消耗,对贺松龄如今的道行而言,几乎等同于没有,同时却仍有让脏腑要害再生的效果,仍可免疫致命伤害。
消耗减少九成,再生和免疫却只削减了三成,隔壁牢左都馋哭了。
“吧嗒!”
内脏落在地上,很快就化作一股炁飘散。虽然贺松龄已经用先天神魂破解了野茅山术法,但他可不会把钉子取出来就算完事,谁知道这上面有没有什么毒煞之类的玩意。这年头的全性,邪着呢。
随着贺松龄掏出的内脏消散,地面发出轻微的叮当声响,那七枚钢钉落到地上。贺松龄伸手一摄,这七枚钉子就到了他的手中。他把玩着钉子看向唐门两名弟子,仔细说道:“为感谢你们危险前对我的救护,我决定上唐门好好跟你们谈一谈。”
“没什么好谢的,早知是你,我们不会出手班门弄斧。”董昌苦笑一声:“倒是我们要多谢你,如若不是你,我们只怕要被那三个全性妖人给杀了。”
“你也不用客气,本来没我的话,你的炁毒是能让他们喝下去的。”
“不是这么说的,最后那个叫无根生的,明显没有中毒,就算我俩能拼死打死黄放和刘纵,也对付不了他。”董昌摇头,随即又吐出来一大口鲜血。
贺松龄一步迈出,来到董昌身边,伸手按在他的头顶,用炁探了一下,说道:“伤了心脉。你们门里能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