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现在很小，但以后它会很大很大！”黑娃相信有了医学和化学方面的人才，再加上自己系统的加持，眼前小小的中华制药绝对不会止步如此。
当前低调发展闷声发财是三人一致同意的，磺胺巨大的利润，不是他们三个人目前身份能守住的，且待日后。
黑娃考虑过给大帅府送一份干股，用来保证厂子的利益，想想还是否决了，别看陈叔潘现在还是陕西督军，要不了多久他就会下台。
陕西十四年九督军，军阀轮流做庄，送了肉包子打狗，何不如等几年稳定下来再行打点。
回家时，意外看到王德彪和马虎等一帮十来人蹲在他家门口。
“咋？你们都被撸了？”
王德彪兴奋起身，跑过来敬礼道：“营长，你可算回来了，我们等……”
黑娃打断这个憨憨道：“别叫营长，我现在就是一城门官，守大门的。”
马虎凑了过来，苦笑道：“营长，你跟我回去一趟吧，你再不去兄弟们都要造反了。”
黑娃看了众人一眼掏出钥匙开门，让他们都进去了，才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已经不是你们营长了，有事去找团长，去找大帅！”
“团部不管，大帅府我们进不去啊。”马虎苦着脸叫屈道。
黑娃疑惑道：“到底出啥事了？”
………
第64章 腐朽的城市
光秃秃的桂花树下，一群人围坐在小院里，黑娃面无表情的坐在最中间，听众人讲述这段时间黑炮营发生的事。
自黑娃被解职后，原团部军需官韩四就被调来接任新营长，韩四就是陈大帅三姨太的弟弟，黑娃之前搞走了金胖子就是他来接手军需官的，半年时间又当上了营长。
有道是朝中有人好做官，韩四上任后，立马清除异己，把下面的军官全部换成自己带来的人，马虎他们三个连长换了两个，只有马虎暂时还没动，王德彪的警卫班更是直接解散。
如果是只针对军官也就算了，底下当兵吃粮也不在乎上面是谁在管，坏就坏在前几日他借口四个连不符合建制，开始大量裁撤兵员吃空饷，昨日是发饷的日子，士兵们拿到手的只有以前的三分之一。
要是从前也就算了，大伙都差不多忍忍就过去了，可是有鹿黑炮这个每月足额发放的官长在前，大伙就都不愿意忍了，昨晚拿到钱的士兵就开始闹，韩四根本就不理睬，交代几个连长让他们弹压住，就自顾自回了城。
大伙情绪都上来了，这怎么弹压，马虎带着他们去团部请命，差点被团长派兵给剿了，无奈他们只得来城里找老长官鹿黑炮了。
他们天真的认为，只要鹿黑炮到了营地，士兵们自然就不会闹了。
接过小娥烧好的水壶，给他们一一满上，又让她去胡同口定两桌饭菜，回到座位上说道：“还是那句话，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就算能让兵士们现在不闹，下个月呢？下下个月呢？大伙能来找我，是看得起我鹿黑炮，可我真的帮不上，走，去吃个饭吧。”
期待的眼神随着他的话落，慢慢熄灭，马虎祈求道：“能和大帅说说吗？”
“你认为我比之韩四在大帅心里，孰轻孰重？”
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马虎和侯仲威摆烂两人把桌上的酒全都给喝了，大声咒骂韩四不当人子。
“好了，一个个大老爷们做甚女儿泼妇态，又不是活不成都给我回去，该咋滴咋滴，他韩四敢剥削你们，你们就不知道打黑……”
草，差点让他们给带沟里了，黑娃话说一半连忙打住，这玩意儿可不兴教啊。
却不料，侯仲威眼睛突然亮了，连忙拉住还想细问的马虎，连连点头说知道了知道了。把黑娃搞得都有些懵逼，你知道啥了？我啥也没说啊！
事实证明，这群丘八相当会脑补。回去的就开始组织士兵全体摆烂，操也不出，勤务卫生也不搞了，不到吃饭的时间，全营都看不到几个人，全跑出去自己耍去了。
营长大人和他亲信的命令出不了办公室，听令也是阴奉阳违，你说你的我干我的，至于体罚扣饷兵士们也不在乎，你今天罚了一个，明天就是一堆人凑钱去安慰。
不出两月，韩四就受不了，回城找姐夫哥诉苦，陈叔潘烦得不行叫王侍卫长去把鹿黑炮找来，却被告知他已请假挂职回乡了。
“回乡？背后是不是他搞的鬼？”
收了好处的王侍卫长答道：“应该不是，他家乡滋水遭了虫旱，听说是他老师白鹿书院的朱先生召他回去帮忙救灾了。”
“嗯，那就过几日发道公文让他速回。”陈叔潘面无表情道。
“大帅，我们是不是拨点粮下去赈济……”
“这是你该管的吗？做好你份内的事，王侍卫长！”
………
大约半月二十天前，朱先生风尘仆仆赶到西安城，黑娃陪着他寻遍了省府大小衙门求粮求援。
从最开始的推脱拒绝，到最后的直接闭门不见，朱先生悲愤的站在大帅府门前，怒斥陈叔潘的不作为，不顾治下黎民死活……
碍于他关学大家的身份，陈叔潘只派了一队侍卫组成人墙拦住了他和黑娃，一个相熟的参谋拿了两百大洋递给黑娃，说道：“大帅私人赠予的，带你老师回去吧，你应该知道，刚打完仗大帅现在很难…”
哗啦啦，两包银元被黑娃“不慎”掉到了大帅府高高的台阶上，直视花参谋的眼睛笑道：“是，难到今日才娶第八房姨太太，大帅可太难了！”
转身却见老师俯身在地下一块一块捡拾散落的银元，“老师，不要了，我们回去。”
“够买两车粮哩！娃，救人啊！”
冷冷看了眼大帅府高大光鲜的门楣，黑娃蹲下身子在围观人群和门口侍卫的注视下，和半头白发的老师一起捡钱。
“老师这张老脸还是能换些钱哩。”朱先生笑着说道，他的粗布下摆紧紧抱着二百大洋。
“老师，我们一起回去，救灾！”
大旱蝗灾之下，粮价飞涨一日赛一日高，二百大洋勉强买了两车再加上黑娃为开业饭馆储备的各种粗细粮食，凑够了十大车，次日天一亮带着家人和老师出了西安城。
“王德彪，给老子打起精神看着路，兄弟们把枪给我上膛啰。”
“知道了，营长！”
“晓得咧，谁来崩了谁！”
警卫班被韩四解散，王德彪就带着十来个兄弟直接进城投奔了鹿黑炮，这些时日一直在饭店忙和，直到今天他们才明白营长为啥要他们不计价格的买粮。
朱先生坐在打头的粮车上，对骑马护卫在旁的黑娃说道：“你两月前的来信示警，可惜没人信啊。”
“世人多存侥幸心理，无妨。”黑娃也很无奈，庙里看到蝗虫啃食树叶时，他就发了信回去提示，大帅不信，滋水县长不信，独独老师信了却无用。
灾来临了，饿死人了，他们才想起老师来了，因为他的名声滋水县长让他处理赈灾的事宜，可下拨的粮食只够县城里的人食用勉强裹腹，外面广大的乡村却无法顾及到，只能任由农人挖野菜吃树皮自生自灭。
朱先生不甘心，一介书生进城乞食被拒被奚落，如今他所有希望都在他这个无奈才收下的弟子身上了。
回头再看眼越行越远的城市轮廓以及被挡在城墙底下如虫蚁般的灾民，朱先生平静问道：
“济民，此城雄否？”
黑娃不屑道：“不过一堆腐朽石头堆砌罢了！”
………
第65章 胯下的馍馍
白鹿原，田野。
白孝文双手紧紧揣着两个杂面馍馍，捂在胸口快步往家跑去，这是他在九间房镇乞讨来的，施舍他的是做半掩门勾当的女人。
骨瘦如柴的身子不敢跑快了，生怕自己一口气接不上来。家里已经断粮两日了，两个娃娃饿得哭的力气都没有。
跌跌撞撞回到破窑洞，媳妇儿和孩子都不在，白孝文用力吞咽了口水，支起身子往白家大院走去，果然，两个孩子和媳妇儿在院里面捧着大碗吃疙瘩汤，他媳妇儿看了他眼，转个身埋首继续喝汤。
香草哭着拽住大儿子往里拉，白孝文手指死死扣着门框，有气无力道：“娘，我不进，我回去了。”
“娃儿，你爹让接来的啊，不要置气了。快进来吃，快吃…”
“我有，我吃咧”怀里摸出一个馍大口往嘴里塞，白孝文挣脱他娘，跌跌撞撞往村口跑去。
“他大，你管管我的娃啊……”香草滩坐在门槛上，悲愤朝里屋的丈夫哀求。
“饿死去逑，不许管。”
靠在坡上的一截枯树桩上，双眼无神的看着下面衰败干枯的大地。两个月前，他忍受不了毒瘾蚀骨以自残的方式逼着他大给他分家了，三亩良田两间房一个月的时间全被他卖了吸空，赶上灾来了，就彻底扛不住了。
先是找村里借粮，熟人亲戚借，后来大家都没粮了，就去附近村乞讨，一些高门大户为了羞辱族长白嘉轩，让他喊大，叫了就扔给两馍，耐不住火烧般的饥饿，他叫了。
人一旦跨过了荣辱羞耻的门槛，就彻底沦丧堕落，现在除了他大白嘉轩家他不进，谁给他粮给他大烟，做什么都可以，刚才两馍就是他在众目睽睽下钻了娼妓的胯，人家才赏给他的。
光秃秃的原野上，到处是人影在沟壑里翻找一切可以食用的野菜甚至是草。一群男人为了一棵还有少许树皮的木头桩子打得不可开交，挥舞着斧头镰刀互不相让。
白孝文看着下方乱糟糟的一幕，迅速把手里的馍全部吞下，神经质般发出如秃鹫般的桀桀刺耳笑声。
突然，远方地平线上出现一条灰色长龙，白孝文的笑声戛然而止，撑起身子眯眼看去，半晌，他终于看清了打头马上的一个人，那是冷秋月，身后抱着她的是曾经他家的长工鹿黑娃。
一股心酸从脚底板直往头顶窜，他没有像底下雀跃奔跑的人群去迎接，脚一歪趴在黄土地上，神情复杂的看着下方。
饥饿的人看到粮食，眼睛真的会发绿光，黑娃连忙跳下马，招呼王德彪他们把运粮的车马围起来，自己上前大声喊道：“去祠堂，去戏台，发粮啰！”
有人转身就往回跑，有人喜极而泣，有人对着黑娃朱先生一个劲的磕头，嘴里念叨着活菩萨，有救了有救了。
冷秋月和田小娥被白孝文的样子吓傻了，他们知道有灾，在城墙跟上和路上也见了不少乞讨的人群，但她们没想到塬上已经成人间炼狱了。
黑娃扶起奄奄一息的白孝文，灌了大半壶水他才缓了过来。
“馍噎着了。”白孝文挣扎的起身，黑娃叹了口气，让他上马驮着往前走。
“找过我大没有？”
白孝文抱着马鞍子没说话，他宁可在外面钻妓女的胯，他都不想去求和白家有关的人。
朱先生看了眼他侄儿，对黑娃说道：“帮姑父一个忙，等灾过去了，你把他带走吧，白鹿原上已经不容不下他了。”
“好！”
戏台下，密密麻麻全是端着碗的村民，朱先生在台上大声喊道：“一天一顿稠粥，人人都有份，你们记住了，这是人家黑娃在城里花高价买回来给大伙的，都省着点咱们一起度灾……”
黑娃带着自己的人往祠堂下粮，白嘉轩等族老点数接收，签字画押完，白嘉轩拽住黑娃出了祠堂，上戏台举起他的手吼道：
“老少爷们，黑娃带粮回来了，咱们有救了！”
台下众村民齐齐弯腰鞠躬感谢。
“黑娃功德无量啊，”
“呜呜呜…活人了啊…”
“娘啊……”
大人小孩男人女人哭成一片，冷秋月紧紧拽着田小娥的手，望着台上平静如水的丈夫，低声说道：“我们男人很厉害是不是？”
田小娥挺着胸脯骄傲的大声回道：“是，黑娃哥最厉害！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戏台下，黑娃一帮人帮着村民垒灶烧火，全村人凑一起吃了一顿立筷不倒的粥，受不了热情的村民，黑娃快速吃完带着人回了自己的窑洞。
小青很满意自己的马房没变，小白跳起来在小伙伴脸上热情舔舐，小青破例没有尥蹶子踢它，闭上眼睛任由它施展，长长的耳朵一扑一扇听着后面的对话。
“大，取粮吧。”
“好！”
去城里之前，黑娃在马房后面开窖藏了三千多斤粮食，鹿三家里有存粮就一直没动。
隔日，黑娃找到白嘉轩商量以工代赈，他要起大屋，只要来人做工，一天两顿管饱，还按正常给工钱。
白嘉轩磕掉烟灰，说道：“工钱就算了，有的吃就谢天谢地了，这事你别管了，我和你大商量着办了。”
当天，黑娃窑洞前的荒地上，聚集了上百人自己带着工具家伙开始平地，鹿惠氏带着两媳妇和一帮妇女在院子里支锅做饭。
朱先生过来时，对白嘉轩说道：“济民这法子好，大伙干点活吃的也安心些，以工代赈不止于他家，族里有啥可以干的，等建完屋，你也可以带着大伙去干，忙起来大家才没空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你看大伙现在精神头就还不错嘛。”
白嘉轩想了想，说道：“祠堂漏雨，上回闹农协好多地方都损坏了，正好可以修补下……”
朱先生骇首道：“想到就去做。”
“一旦动工出力就不是一顿粥够吃的，就怕黑娃带回的粮支撑不了太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