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收拾好了？”
“有啥好收拾的，带一支笔，一块橡皮。考试嘛，就是写写算算。”吴淑芬因为是去公社考试，所以颇有些自暴自弃，又或者装的满不在乎。
“还是多准备支笔比较好。”顾晓霞好心劝着，“有备无患嘛。”
“考上了也是教小学……”吴淑芬嘟起嘴，“而且还没编……”
“那伱干脆别去考了。”顾晓霞生气了，自己话里话外都是为吴淑芬好，敢情好像她吴淑芬考试是给自己考的一样，一副嫌弃的样子。
“别嘛……”吴淑芬原本就是博同情来的，一看顾晓霞生气了，立刻抱着她的胳膊撒起娇来，“我就是有些不服气，为什么都是初中毕业，有些人就能去县里考试……”
“那你有人家底子好吗？”顾晓霞话里丝毫不留情，“我当时给你说了，复习一下没坏处，你复习了吗？”
“我那书不是被我弟给画脏了嘛，谁能知道还真用上了……”吴淑芬嘟囔着。
顾晓霞不想说话了。
“那你明天早上几点走？我们一起吧？”看顾晓霞不说话，吴淑芬立刻说道，“我们两个正好有个伴。”
“我走的很早。十点考试，我至少得九点半到考场，从这里走县里得两个多小时，你能起那么早？”
吴淑芬把这事给忘记了。
“那你怎么走？”她有些不甘心的问。
“我坐李龙的马车。他和陶大强要去县里卖鱼，问我要不要一起走，我答应他了。”
“你答应他了？你怎么能答应他？”吴淑芬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样一下子嚷了起来。
“我为什么不能答应他？”顾晓霞自然是知道吴淑芬的心思，以前觉得她还不错，但事事都想让自己顺从她，小事倒罢了，这次顾晓霞并没有惯着对方，问道：“有问题吗？”
“我……我不是和他吹了嘛。”吴淑芬给出来一个自以为能说得过去的理由。
“你和他吹了，和我坐他的马车有关系吗？再说又不是他一个人，还有陶大强呢。总不能你和他分手了，我就不能和他说话了吧？”
吴淑芬感觉顾晓霞变了。以前自己提的小要求她都是会答应的，哪怕有些勉强，自己央求几下也就顺从了。
今天怎么这么有主见？
顾晓霞也知道自己今天的语气和往常不一样，但她并没有想着改变。这是关系到自己一生的大事，在这件大事面前，吴淑芬什么的，都往一边！
谁都不能影响自己！
从李龙把这件事情告诉顾晓霞之后，顾博远不止一次给女儿灌输这个理念。
这让顾晓霞清楚的知道，改变命运的时候到了，想要不去挖大渠，想要不再半夜爬起来去地里浇水，想要不在火辣辣的太阳底下割麦子还要随时防备着可能的马蜂窝，就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人这一生，能改变命运的可能就两三个机会，放过任何一个，都可能会后悔终生。
一开始顾晓霞还有些不以为然，但顾博远让她好好想想是愿意在教室里教书，还是愿意在齐腰深的冰水里割芦苇，顾晓霞几乎不加思索的就选择了前者。
现在谁要想挡她的路，那就是仇人！
“晓霞，我感觉你不把我当朋友了。”吴淑芬有些失望的说。
“朋友？朋友是应该希望对方过得更好对吧？”顾晓霞现在头脑清楚的很，“那我希望你能好好考，你是不是也应该希望我考出个好成绩？
就因为你和别人分手了，我就不能坐别的马车，然后一路步行到十公里外的县里？那样的话，等考试的时候，我还有多少精力考试呢？”
吴淑芬一时语塞。
她最后不知道是怎么走出顾晓霞家的。
顾晓霞的话对她的触动很大，让吴淑芬知道，这个世界，真不是所有人都应该围着她转。
但吴淑芬不甘心，她去找了顾二毛。
自那次被李龙看到她和顾二毛在一起后，顾二毛几次约她出来，吴淑芬都没答应。
她希望从顾二毛这里找回自信——只要自己提出不是过分的要求，顾二毛肯定是会答应的。
“二毛，二毛？”在门外面，吴淑芬喊了两声。
“是淑芬吧，我有些不舒服。”顾二毛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就不出来了，你先回吧。”
吴淑芬自然不知道顾二毛是被陶大强打的鼻青脸肿，没脸出来见人。
“我明天早上考试，你能送我去乡里吗？”吴淑芬有些不甘心，直接把想法说了出来。
“我没空。”顾二毛很烦躁，直接拒绝，特么的被陶大强打了，全队人恐怕都知道了，没脸了，这女人还让自己去送她。
是没长脑子吗？
第121章 改变人生的一趟旅程
天快黑的时候，顾晓霞去了李家。
她快到李家的时候，刚好碰上李龙他们从小海子里回来，顾晓霞干脆就没进院子，在外面等李龙他们到门口后，先和李建国打了个招呼，然后对李龙说：
“明天早上我跟你们一起去县城。”
“那行，你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差不多七点就从队里出发。”李龙说道。
“行。”顾晓霞应了一声，便转身要走。
“晓霞，你等等。”李建国喊住了顾晓霞，从爬犁上取出一条两三公斤重的五道黑来递过去：
“拿回去给伱爸补补身子。”
“建国叔，这不行……”
“有啥不行的，这是给你爸的。”李建国把鱼塞她手里，“行了，快回去吧，早点休息，明天考个好成绩。”
顾晓霞有些感动的抱着鱼回了家。陶大强也匆匆回家，他回的时候也是提着鱼的，他要赶回去给陶建设烧鱼汤补身子。
李龙则提着一条鲤鱼去了马号，给老罗说了一声，准备明天用车。老罗这边自然没问题。
第二天六点多李龙就起来，他先去马号把马车套好拉到李家，然后和李建国把鱼装好。昨天一天的时间抓了五十多公斤鱼，符合卖的标准的只有三十多公斤。
李龙建议干脆把先前存下来的冻鱼都一起卖掉，再过一些日子要化冻了，到时就能逮新鲜鱼吃了。
所以这次马车上装了三大袋七十多公斤鱼，还有一张狐狸皮。为了坐人方便，李建国专门从草垛上抽了一捆草铺在马车的后面，然后找了尿素袋子盖在上面。
李龙牵着马车刚出门，就看到在院子外面站着的陶大强。
“大强，咋不进去？”
“我也刚到没一会儿。”陶大强笑着说。
“那走，去把晓霞接上，咱们就去县里。”
“龙哥，咱们在县里卖鱼吗？”边走陶大强边问。
“先去早市看看。”
“早市？”
“嗯，那个黑市好像没人查了，现在算是早市了。”
两个人赶着马车来到顾家，看到顾家的窗户亮着，李龙便进了院子喊了一声：
“晓霞！”
一分钟后，顾晓霞穿着棉衣，头上包着围巾走了出来。
“上车吧，”李龙说，“咱们现在就走。”
顾博远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对李龙和陶大强说：
“小龙，大强，麻烦你了。”
“麻烦啥。”李龙笑笑，“刚好顺路。顾叔，你快进去吧。”
顾晓霞一开始没有坐车，打算走一段再说。天没亮，有知根知底的人一起走远路还是挺让人放心的。
走了两公里，看顾晓霞有些气喘，李龙便让她上了车子休息一下。
等到了县里，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走，先去大肉食堂喝点粥，吃点热食。离你考试还有一个多小时，到时正好消化完了。”李龙说道。
顾晓霞想拒绝，李龙已经牵着马车往大肉食堂走去。
到了食堂外面，陶大强坚持要在外面看马车，李龙也就不勉强，进去后，要了三碗粥，十个包子，他和顾晓霞先吃。
李龙吃的极快，顾晓霞才吃一个包子，他已经三个下肚，然后稀里呼噜把粥喝完，一抹嘴，站起来对顾晓霞说道：
“你先吃，我换大强过来。”
虽然三个人都吃过早饭了，但在寒风里一个多小时，这时候的确是需要补充能量，所以顾晓霞也吃了两个包子喝了一碗粥。
陶大强吃了三个包子，剩下的两个，李龙原想让顾晓霞带上，她死活不带，李龙便带着出来。
“我们送你去教育局。现在距离考试还有不到一个小时时间，”李龙说，“你正好在那里熟悉一下环境。”
顾晓霞并不知道教育局在哪里，原打算过来打听一下，没想到李龙把一切都想到了，她心里感觉暖暖的。
到了教育局，这里已经开门，有人已经在往里走了，李龙对顾晓霞说道：
“你进去吧。先熟悉环境，然后上厕所，考试的时候不要紧张，你一定能考个好成绩的。”
顾晓霞红着脸冲两个人摆摆手，斜背着挎包走了进去。
“走，咱们去早市看看。”
到了早市，李龙发现这里至少有四个摊子在卖冻鱼，这就感觉到了竞争的压力。
“龙哥，咱们还在这里卖吗？”大强问道。
“不了，我们去石城。”李龙知道，冻鱼的生意的确不好做了，至少在本县是不好做了。
当然也有好消息，看早市上的摊子越来越多，说明市场可能是真的放开了，大家的胆子都大了起来，已经没有多少人干预了。
可以预见，等到开春雪化，到时逮到活鱼过来卖的时候，应该更没人管了。到时一天卖鱼的钱够一个劳动力一个月的工分都不止，那集体劳动，就让其他人参加吧。
两个人赶着车去往石城，快到的时候分吃了那两个包子。这一次两个人先去了老街，李龙惊讶的发现，这里竟然已经有人摆开了固定摊位卖东西了。
车站联防的人员竟然视而不见！
李龙立刻找了块地方，铺开塑料布，摆上鱼吆喝起来。
顾晓霞这时候已经开考了。
虽然进入教育局的时候还有些紧张，但入场之前，她找到了厕所，方便完之后，真的就感觉不那么紧张了。
现在再看卷子上的内容，顾晓霞剩下的那点紧张完全没有了。
这一刻，她是真的异常感谢李龙。如果不是他的“小道消息”，自己没有提前一个多月的复习那些课程，现在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松的面对这卷子。
她左右看了看，一同考试的有和她差不多年纪的，也有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大多数面对卷子都皱着眉头，这让顾晓霞更有把握了。
不过她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开始认真的审题读题，解答起来。
等从教育局考试出来，外面已经是大太阳了。
看着晴朗的天空，此刻顾晓霞的心情和这天一样，异常的晴朗。两场考试，她觉得自己每场都能考到九十分以上！
想想父亲说的那句话，这次真的是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了。
她，把握住了！
远远的，看着一辆马车正向着自己驶过来，顾晓霞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