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揽活的在队里找了两个人负责这事。那两个人和你大哥不对付。头两次弄抬把子、扎大扫把不是你弄的活嘛,你大哥在队里也出了把风头,那两个人就不服气。
这一回他们管事了,在队里开会的时候,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说你大哥,让你大哥熊了一顿,你大哥就不干了。这种事情反正看个人,咱家不干,咱小组的人干不干自愿,不用考虑咱家,你大哥还专门给人说了,那不少人就跟着去干了。”
李龙理解,挣钱嘛,跟谁干不是干?钱到手才是真的。
现在就是看自己这边能找到多少人了。
他这边还在考虑的时候,陶大强和杨永强两个一起来到了李家。
“龙哥,你回来了啊。”陶大强笑着说,“山里呆着咋样?”
“行啊大强,知道问话了,有长进。”李龙笑着回答,“山里不错,挖了些党参,呆会你拿两根回去。永强,你也拿一根回去,冬天切片给你爸炖鸡,或者切片泡茶喝,这可是好东西。”
“嗯。”杨永强也没拒绝。
“龙哥,这苇把子的事情……”
“你们两个干没干?”
“没干。”陶大强和杨永强齐声说。
“我们在等你哩。”陶大强又补充了一句。
“那行,你们呆会儿在队里打听一下,有谁打算在我这边干。一个苇把子一毛五,不过质量要好,我这边提供细铁丝,和抽苇子的手套。”
“真的?那队里的人估计都想跟你干了。”杨永强笑着说。
“估计不行。那些现在打苇子压苇把子的人,估计都已经和队里,还有胡老二他们说定了,要扎够几百个把子才行哩。”陶大强打听的比较细,“不扎够得赔钱,扎够了检验合格了才给钱……”
“那就看有哪些人没和他们定好,能给咱这边扎苇把子的,算一算,能来的,明天到老马号领铁丝和手套,苇把子扎好直接送到老马号,钱一天一结。”李龙这边有任务,他是东西到手才算数。
“不用问,我大概知道,能弄来不到十家吧。”杨永强似乎早有准备,“有些是和胡老二不对付的,不想干。还有我听说过,觉得这个不太靠谱,觉得这活你肯定也能弄到,想着要跟你干。还有两家是自己家里有事……得去问问能不能干。”
“一家一起干,至少得有一两个人打苇子,一个人抽苇子,其后压苇把子……”陶大强在那里盘算着,“三四个人一起干,一天差不多能出六七十个苇把子吧?”
“看情况。”梁月梅听了这话,在旁边开了口,“打苇子、送苇子是重活,这个两个人最好。一个人割、一个人捆好送到车上,差不多就运回来。另外一个人抽苇子,抽完直接就能压,干的快的话,一天一组人能弄一百个把子。”
“那样的话,人差不多应该够了。”李龙说道。
“没事,我再去给你找来些棒劳力。”李建国突然说道,“明天一早我就骑自行车去找人,咋说也能找来七八十来个人……不过这些人得住在这边。”
“那就住在老马号。把那些闲房子收拾出来,屋子里铺上草,他们带上铺盖就行了。”
“那你的苇把子一万个,够不够啊?”
“李股长说了,看质量,这一万个弄完,如果质量好的话,还能弄来其他活。”
“那就行。”李建国说,“现在天有点晚,明天一早我去找人。”
李龙有些疑惑,问道:
“大哥,你去哪里找人?”
“这个你先别管。大强,你们先去问,得敲定有哪些家人愿意给小龙这边扎苇把子。”
“行,我现在就去问。”大强不怕干活。
杨永强也跟着过去了。
“你大哥肯定是去兵团,团场那边去找人。”梁月梅这时候揭开了李建国的谜底,“那边他有老乡哩,还差点打了人家的枪。”
“啥情况?”李龙来了兴趣,笑着问道。
“刚开始这队里成立的时候,我拿着老七九步枪看苇湖。”李建国笑了笑,略微有点尴尬:
“那时候各队都在拉人,要人过来就得盖房子,就算房子盖不起也得盖个窝棚、挖个地窝子,那都得要苇子。
队里地还没完全开出来,苇子就是资源,不能别人动,更不能动火,我拿老七九其实是防狼的,主要是看着不让人在苇湖里点火,不然一点,几百亩的苇湖就全烧了。
有天我在窝棚里正做饭哩,就听着苇湖那边有动静,我就拿着枪过去了,想着要是狼的话,咋也得打着一个,改善一下伙食。可倒好,过去看到是俩人,一看我拿枪指着他们,吓的当时就一屁股坐地上了。”
李龙心想那能不坐地上吗?老七九步枪用的是五三步枪弹,其实就是五六重机枪弹,弹头是七点六二口径的,但装药比较多,弹壳容易大,那玩意指着谁谁不怕啊?
“我就问他们干啥的,他们说是才从老家到兵团定居,要盖房子,没苇子,想打点苇子。我一听是老乡啊,再一问和咱是一个县的,那就打吧。帮着他们打了一车苇子,这不就认识了嘛。”
“那这几年也没看你们来往啊?”李龙疑惑的问。
“那你咋知道不来往哩?头两年你经常在队里窜,今年又经常去山里。”李建国笑话了李龙一句,“人老张过来的时候,你回回都不在。”
“他兵团那边让人过来吗?”
“咋不让?他们那边管地里的出产,又不管人。现在农忙结束了,冬麦种下去,水也浇了。他们一年到头能拿到手的粮和钱还没咱们多,现在手里正紧着哩。别说一个苇把子一毛五,就是一毛也会过来跟你干的。”
“那就行了。”李龙笑着说,“呆会儿我去把老马号那边收拾一下,铺些草,他们带铺盖过来。到时让老罗叔做饭的时候多做些——或者他们出一个人帮着做饭也行。”
“嗯,这事就这么定了。”
李龙把党参袋子放下来,把里面的大部分党参拿出来交给李建国,风干肉一部分放到了厨房,剩下的打包装走,呆会儿他要把一部分送给顾博远,还要给老罗叔留一些。
既然弄到了,那么就都留一些。老人家都是这里的建设者、有功之臣,多吃点好东西没毛病。
路过学前班那里的时候,李龙听到李强跟着一群人在那里玩着游戏,嘴里喊着“……放了一个屁,崩到了莫斯科,飘到了意大利,意大利的国王正在看戏……”
李龙笑了。这个顺口溜有多少年没听过了?听着还挺好玩。
到了顾家,顾博远看到李龙,也问起了苇把子的问题。都是自己人,李龙也没藏着,把事情说了一遍。
“那行,明天我也跟着你哥他们去打苇子,你家有马车,我打的苇子刚好可以运走。”
“行啊,”李龙笑着说,“顾叔,那明天我就等你了。先给你放双手套,这打苇子可是个辛苦活。”
“放心吧,不用你提醒,当初我和你大哥他们可没少打苇子,你大嫂当时也在齐腰深的苇湖里打过苇子,这事咱队里这个年纪的人常干,不虚你们。”
李龙还真不知道大哥大嫂有这段历史,他带着一脑子问号回老马号了。
还有一堆活要干呢。
第305章 在钞票面前,其他一切都得排后
许成军带着一身的苇毛子,牵着马车回到了家里。
队里马号里的马抓阄分队产的时候,他没抓到,不过有一家抓到了没钱,他就把这马连带马车买了下来。
其实以许成军的家底,把队里那辆拖拉机买下来也没问题,但买不了,一来不会开,二来太招摇。
乡里的王天成这次过来弄这个苇把子,他是满心的不愿意——因为王天成没有把这活交给队里,或者说没有给队里分钱,只是给他个人给了五十块钱,让他帮着吆喝吆喝。
供销社的李向前股长也给他打了电话找李龙,但李龙在山里,哪那么容易找的?当时事情也急,直接去山里找来不及,这事就只能由王天成来干了。
活是人家的,许成军也没办法。但他还不能阻挡队里人挣钱的路子,所以也就依着王天成的意思,把各村民小组组长叫来,让王天成带着胡老二把事情说了。
一毛钱的苇把子其实价格也不算低,往年差不多也就是这个价。
但依这两次和李龙合作的经验来看,许成军知道这个王天成从中肯定挣了不少钱。
但没办法,活是人家的,不干也不行。
许成军也需要赚钱,今天他也割了一天的苇子,割了四五十个捆子,一个捆子里有二三十根可以扎苇把子的苇子,剩下的还有些毛苇子。
要把苇子割下来打成捆,然后拉回来再把上面的苇叶子抽掉,都需要大量的人工。
本队人本身就比较少,现在大部分都参加进来,为的就是挣那一捆一毛的苇把子钱。
抽苇子通常都是妇女小孩干,坐地上,左边放一捆刚割回来的苇子,苇毛樱子那头朝着自己,解开捆着的苇腰子,拉过一根苇子,右手拽着苇毛樱子往前,左手顺着苇杆子一捋,就把芦苇的叶子捋掉了,剩下了光杆。这个就直接可以拿去在压钳子那里压把子。
压钳子就像是大号的夹核桃钳子,只是跟铡刀一样大,中间是空的,下面有台子固定。把十根苇子往中间的位置一放,压动上把手,就把这十根苇子压紧,然后拿细铁丝一缠就行。一个苇把子通常要缠三道细铁丝,所以细铁丝消耗也挺多。
这苇把子运走后,主要的功能就是盖房子。这时候盖民房,做椽子檩子的木头上面要棚一层苇把子,苇把子铺的很密,上面再上一层房泥,既不漏雨,又能保持通风。
许成军在外面割苇子,马红梅就在家里抽苇子,压苇把子。一天下来,一家人也能弄个五六十个——马红梅还要做饭,而且干活也不是很利索。
所以现在许家院外堆了不少的苇捆子,还没解开。
许成军知道老婆的能力,也没说啥,找条毛巾把身上的芦苇毛子拍打掉,然后去洗脸。
“李家李龙回来了。”马红梅走过来一边捡他头上的苇毛一边说道,“陶大强挨家问着哩,问那些没跟着胡老二干的人,要不要给李龙扎苇把子,一个苇把子一毛五,咱们要不要……”
“一毛五?狗日的王天成果然够黑!”许成军“啪”的一下把毛巾扔到了脸盆里,“那个胡老二也不是东西,就联合外人坑咱自己人啊!”
“那咱们要不要把扎好的苇把子明天送老马号去,陶大强说李龙那边给现钱,只要合格,现扎现付!”
“那……不行。”许成军想了想,摇了摇头说,“咱们和胡老二他们签了合同的,虽然那就是张纸,但上面说了,不交东西,那就得赔钱,这货搞的这么张纸,真恶心人!”
“那咱们弄快点,不就是几百个苇把子嘛,好好干几天,弄完去给李龙干去,一毛五,一个就多五分,一百个就多五块……十好几块钱哩!”
马红梅心有不甘,但也没办法。
“这个李龙也是,早几天回来不好吗?”
“就是。”许成军也叹息着,要是李龙早几天回来,拿着这个活交给队里,队里还能分五分钱……唉,这个李龙啊,得和他好好说说!
李龙回到老马号,把几枝党参交给老罗,告诉他有人要住过来的事情,还要他帮着煮饭,当然是要加工钱的。
“加啥工钱?”老罗叔眼睛一瞪,“这党参不要钱啊?我白要你东西,然后再朝你多要钱,那我算啥?不就是多些人吃饭嘛,大锅饭我也是能做的,做不好,但能吃饱啊!就是这粮……”
“我明天弄回来一些苞谷面和白面,再弄些米。肯定不能光吃细粮,那么些大小伙子,能把咱吃穷哩!”李龙笑着说,“各样都弄一些,掺着吃。”
“好。”
李龙开始收拾房子。原来有一间房子里还堆着一些没有卖掉的锁阳,李龙也清理了放在杂物库里。这样能腾出两间房来。把里面铺上草,单纯住的话,住十来个人没问题,反正就是通铺嘛。想来这些人过来干活也不是上学,不会考虑那么多。
二十年后,中学生大学生到兵团去拾棉花勤工俭学,或者内地的拾花工过来捡棉花,许多住的都是这样的大通铺。条件好点儿能铺上木板床,差点儿的就是直接麦草打地,上面直接上铺盖,一个人一米的距离,铺挨着铺。
基本上也没人抱怨,毕竟早起吃饭然后干活,中午干脆就在地里吃,等晚上天黑才回来,吃完有精神头的还能在附近溜溜,大部分直接就洗洗睡了。
现在也差不多。
李龙把房子收拾出来,又去弄了些麦草把这里铺好,剩下的就交给到时可能过来的小伙子了。毕竟他们一过来,不可能直接去干活,把自己住的地方收拾好,也是任务之一。
这边还正在收拾着的过程中,老马号门口就有人声。
天已经黑了下来,李龙过去看的时候,发现是陶大勇,他赶着驴车,驴车上是一堆苇把子。
“小龙啊,我听大强说,你收苇把子,一个一毛五?”
“是啊。”李龙心说,不会这就送过来了吧?
“那我这一车你收不收?”
“收啊。”李龙可没有那么强的道德洁癖,他才不管这苇把子是不是别人订好的呢,不过丑话得说在前头,他对陶大勇说,“大勇,我这价高,现付,但我也得说清楚,质量必须保证,不然的话,我这边可不要。”
“没问题,你看这些哪些合格,我就给你卸下来,不合格的我拉走。”
李龙找来一把木尺,先量尺寸,基本上都够两米五,这个没问题。
然后看苇把子粗细头,有没有细毛苇子,那玩意儿就算质量不合格。
大分部都是粗苇子,还不错,李龙抽出四个放回驴车,把剩下的二十六个都留了下来。
“三块九毛钱,你拿好。”李龙说道,“大勇,你把这苇把子送过来,那胡老二那边……”
“小龙啊,这个你不用管,你就等着收苇子就行了。”陶大勇开心往手指上吐着唾沫,数完钱,笑着对李龙说,“我走了。小龙啊,你是这个!”
他竖起了大拇指。
陶大勇牵着驴车哼着哥离开,老罗叔走过来摇头说道:
“听说他们都和胡老二签了那纸,真要不按纸上的来,也不知道……”
“不管。”李龙摇摇头,“大部分估计还是害怕。不过如果多数人都不信那张纸,估计胡老二也闹不起来。这事,看咋说。”
这时候法制还不健全,王天成和胡老二真要闹起来,就看具体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