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干啥去了？刚才过来就看你没在。”
“睡不着，出去转一圈。”李龙和张前进不熟，一边换衣服一边说道，“有事？”
“是有事。”张前进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恼，他自来熟，坐在炕上笑着说道：
“今天我借了队里的马车，打算学你去山里拉些木头回来当柴火。结果到了清水河，剩下的路就不知道怎么走了，勉强牵着马车到了山口，又找不到哪里有木头，最后捡了一些树枝回来了。”
李龙“嗯”了一声，没说话。
张前进有些郁闷。按李龙以前的热心肠，这时候自然是会主动给他指出来路应该怎么走了。
他今天借马车和李龙一样，花了一块六的钱，而且因为不甘心，又花了一块六借了明天的马车。
如果拉不回来有价值的东西，那这三块多钱不就打水漂了？
所以虽然李龙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他有些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你看伱一出手，就拉回来那么多木头，还捡到了冻羊。我们呢，去了三架马车，就队长带着他小舅子的马车，因为找到一条进山的路，拉了一段松木回来了。
那木头我看也只能烧柴，没办法当材料用。还是你小龙厉害啊！”
张前进夸着李龙，是因为他记得以前李龙是非常虚荣的，受了别人的夸，那肯定就会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
然而，今天李龙听了他的话，却仍然是不冷不热的“哪里哪里”回了一句，便再没有其他话。
张前进听到门后墙角有什么东西在扑腾，不过他此刻心思全在怎么套出进山的路，没想其他。
其实他和其他赶车的都觉得就算不认识进山的路，只要跟着李龙的马车印就能找到地方。
但他们忘记了，山口那里是有风的。李龙他们的确是从清水河那里进的山，但一来李龙进山的路比较偏僻，二来山口风大，李龙进山的车辙印当天晚上起风，风吹雪就把印子盖没了。
所以才有出师不利的结局。
看李龙死活不说，张前进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问道：
“小龙，那你能不能给哥说一下那路怎么走？你给我说了，等我拉木头回来，给你一塔截木头怎么样？”
李龙心说不怎么样！
你爹就是好占便宜的主儿，你也一样。这便宜话说的挺好听，真正办起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再说了，我凭啥要把路线告诉你啊？
“我就是从清水河那里进的山。”李龙指了指南面，“那山口那么大，顺着方向走就是了，怎么可能找不到？”
“就是找不到啊！那里那么多沟，还有渠，生产队外面还长着那么多的灌木，根本就没啥路，我们过去是硬趟啊！”
张前进让李龙看他的手，手上有不少小口子，都是硬趟的时候被灌木刺扎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李龙说道，“我就是那么走的啊，进了清水河，然后拐几下，顺着山口的方向就过去了。”
他倒不是吃独食，主要是这几个人有些过分，相当于把他的路给断了。
你都把我的路给断了，还指望我给你指条发财的路？
张前进从李龙这里问不出来啥，只好悻悻离开了。
他在路上发了狠，我还不信离了你李龙，我就找不到进山的路了？等我捡到冻羊回来，看我不臊死你！
张前进离开后，李龙快速的脱掉衣服，吹灭灯进了被窝。他相信如果自己这边亮着灯，肯定还会有人过来问的。
很有默契的，西屋的灯也很快灭了。
第二天李龙起来的时候，又吓了一跳！
第31章 黑市的确黑
李龙穿好衣服出了门准备去西屋的时候，看到一个黑大个正在院门外面晃悠着，他吓了一跳，喊了一声：“谁？”
“龙哥，是我。”
陶大强的声音。
“大强，你怎么这么早？”李龙松了口气，然后疑惑的问，“我还打算吃过饭去你家找你呢。”
“我怕……我怕我错过时间。”陶大强挠了挠帽子，憨笑着回应。
“快进屋吧。”李龙过来拉他，然后就看到陶大强帽子上全是白霜，眉毛眼睫毛上也是，他忍不住问道：
“伱几点过来的？”
“不……不记得了。”陶大强冻的嘴都不利索了。
“快进屋！你不会是昨天晚上就没睡吧？”
李龙只是胡猜一句，却没想几乎说中了真相。
陶大强昨天晚上吃过回去，果然发现家里没自己的饭，他便也没多说什么，早早睡下了。
然而睡下后，却又担心早上起不来，因为李龙说过天不亮就要走。
结果他翻过来覆过去，最后还是不敢睡着，干脆爬起来穿好衣服坐在炕上等着。
陶建设早就睡着了，陶大强感觉等的差不多了，就悄悄出了门，来到了李家。
结果李龙还没起来，他就在院门口等着，一直等到了李龙起来，这中间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李建国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打开门看到是陶大强和李龙两个，立刻就把人招呼了进来。
梁月梅赶紧给他们盛苞谷糁子稀饭，陶大强就靠在火墙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李龙洗漱完帮着梁月梅端碗盛饭。早上是苞谷面发糕、羊肉炒咸菜，加上稀饭和昨天晚上剩下的鱼汤。
李龙和陶大强两个也不客气，狼吞虎咽的吃完，李龙把嘴一抹，对李建国说：
“大哥，我屋里有几只呱呱鸡。我带几只去卖，剩下的你收拾一下咱们就吃了。”
陶大强羡慕的看着李龙，龙哥就是厉害，随便出手，就有的肉吃了。
李建国从裤腰上解下钥匙串，打开五斗橱，从里面取出一沓粮票来，数出几张递给李龙：
“给，够不够？”
“不够，再拿些。”
“好。”李建国倒也没说啥，现在弟弟有本事，他自然开心。
李龙也不会觉得自己能比大哥强，毕竟赶到明年开春分地，那时候才是大哥显本事的时候。自己的那两亩地也要留着大哥种呢。
拿着粮票，李龙和陶大强两个出门，然后牵着爬犁，李建国把盛着鱼的尿素袋子放在爬犁上，李龙又从自己屋里取出放呱呱鸡的袋子，从里面掏出六只一只只拧死放地上，剩下的五只还活着的，依然扎了袋口放上爬犁，陶大强拉起爬犁上的绳子，大步往外走去。
这简易爬犁就跟担架类似，但前头翘起，下面的两根棍上嵌入粗铁丝，减少摩擦力。绳子绑在前面，两头一系，拉着就能走。
现在路面上雪被压成了冰，爬犁滑行在上面，几乎不怎么用力就拉着飞起了。
陶大强一时兴起，越拉越快，李龙看着好笑，在后面提醒着：
“大强，你用力的时候注意着些，别把爬犁上的东西甩掉了。”
“嗯，我知道了！”
两个人慢慢消失在路的尽头。
天亮的时候，陆大嫂又来到了李家。
“哟，他婶子，你们家吃饭早啊？”看着李娟和李强两个在炕上玩，陆大嫂笑着说道。
正在纳着鞋底的梁月梅点点头，没多说话。
她不想说因为李龙他们要去县里卖鱼所以早起。虽然现在政策松动多了，但给别人留下话柄毕竟不好。况且陆大嫂本身就是个多嘴的。
“他婶子，你听说没有？昨天队里借三辆马车进山拉木头的，就队长他们那车拉了半车，剩下的啥也没拉着！”
陆大嫂压低嗓子给梁月梅传达着自己听到的新闻。
“怎么没拉到？那山里那么多木头。”
“说是找不到路。人能进，马车进不去。”陆大嫂觉得那些人真是笨。夏天副业队的人都能进去，冬天竟然找不着路，“还是你家小龙厉害，每次回来都是满车的东西！”
“嗯，小龙运气好。”梁月梅含糊的说着。
“我看可不是运气好，是小龙有本事。”陆大嫂完全没有前两天说李龙败家子的觉悟，开始夸起李龙来。
“对了，他婶子，我娘家侄女十九岁了，小学毕业，能干活，长得也好，你看看是不是和小龙说说……”
“那我得问问小龙。”梁月梅笑着说，“小龙的眼光可不低。”
“嘿嘿，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问问，小龙要答应，那先见个面，成不成另说嘛。”
李龙并不知道有人已经开始打算投资他这个潜力股了，他们赶到黑市的时候，天刚麻麻亮。
但黑市这里，有人已经打算散场离开了。
“他们来的这么早吗？”看着有人推着自行车，车后面架的两个筐里东西已经空了，陶大强忍不住问道，“这啥时候出发的啊？”
“他们离的近。”李龙说了一声，然后找了一处空位，把爬犁停好，开始掏东西。
“卖的啥？”有人立刻过来问。
“鱼。”李龙也没抬头，“还有呱呱鸡。”
“鱼？啥鱼？”
“鲤鱼、鲫鱼、草鱼、鲢子、五道黑都有。”李龙看这人问的这么细，立刻抬头认真回答，“你要哪种？要多少？”
“啥价钱？”那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中山装，看着像干部，“我看你没带秤啊。”
“论条，平均大的鲤鱼、五道黑一条两块，鲢子一条一块五，小鲫鱼杂鱼，十条一块。我这鱼大的都在一公斤半以上，绝对便宜！”
李龙没秤，也没打算带秤。上一世夏天盛卖鲫鱼的时候，都是用大碗，那一碗约摸就是一公斤多点儿。现在冬天，鱼都冻着，没办法用碗，只好用条。
“那把鱼拿出来看看。”这男人有要买的意思，李龙便把鱼掏了出来摆在爬犁上。
又有人围过来看。
“看着是不错，挺大个的。”
“五道黑啊，这鱼蒜瓣子肉，好吃的很！”
“那鲫鱼是大板鲫啊，看着挺肥……”
围观的人有识货的，一个个看着。
李龙又把五只呱呱鸡掏出来一只展示了一下：
“新逮的呱呱鸡，一只三块钱，比鸡肉好吃，野味儿！”
看的人多，但挑鱼的就一两个。
陶大强紧张的盯着挑鱼的人，生怕这些人拿了鱼就跑。
“小伙子，这鲤鱼多少钱？”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拿起一条最大的鲤鱼问。
“两块。”李龙笑着说，“这可是最大的，你看这红头红尾，多漂亮！”
“啥时候抓的？”女人还有些犹豫。
“昨天啊，你抠开腮盖开看看，红的，我们砸了快一米厚的冰窟窿抓的，可不容易了！”
“那我要了。”女人掏钱。
第一单，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