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亲自搜过身的,我确定他没有带家伙上来啊……”
大东的死,只半日不到,便传遍了整个港岛。
当然,半天的时间,足够很多事情发酵了。
在苏汉泽被差佬带到警署问话的时候,收到消息的串爆不禁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也许是和联胜这么多年来蛋散惯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大东居然真的敢在九龙城内,对和联胜的话事人动枪。
串爆现在简直是郁闷到了极点。
郁闷的同时,他更加害怕。
他怕苏汉泽怀疑是他勾结东星,在九龙城内摆下鸿门宴。
他怕苏汉泽一怒之下,把他们这群老家伙的饭桌全部掀翻。
毕竟如今的苏汉泽,只要想的话,他完全有这个实力把整个和联胜上上下下全部洗牌一遍。
于是乎,在龙江饭店枪击事件过去不到两个小时,逼仄的九龙城内,一时间挤满了来自和联胜各个堂口的马仔。
串爆这次是动了真格,哪怕那些只是在和联胜档口上挂名的小摊小贩,只要得闲的,也一并被他拉了过来捧场。
下午四点时分,龙江饭店门口的整条街道,已经挤满了形形色色的和联胜马仔。
这些人年纪从十几岁到五六十不等,直到整条街都站不下了,还有零零散散的和联胜门徒从外边赶来。
数千人的晒马场面,哪怕放眼近五十年来的港岛社团史,也是极为罕见的。
眼下大东身死,骆驼又被差佬羁押在警署。
串爆理所当然的想把矛盾转移到龙江饭店身上。
虽然他知道龙江饭店这边只不过是提供一个场地而已,但串爆总归要把姿态摆出来。
他要的就是向苏汉泽传递一个信息——他串爆自始至终,都没有和东星勾结过。
“干你娘!叫你们老板出来说话!”
“扑街,不出来给个交代,一会烧咗你们的场子!”
“龙城的就了不起啊?我哋和联胜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们这家烂饭店给淹了!”
……
一群烂仔首当其冲,手里拎着钢管,肆无忌惮的敲打着龙江饭店门口的铁护栏。
这群气氛组都是串爆特地安排过来的,喊得卖力,每人能拿两百块钱的红封。
有了这群人的带头,整个九龙城的气氛瞬间聒噪起来。
龙江饭店负责主事的陈飘此时脸色比死了妈还难看。
他养的这群人虽然个顶个都是烂命仔,但面对几千号人的叫嚣,心中也不免胆寒。
“屌你老母的!大东这群人是怎么把枪带上去的,你们能不能给我个说法?!”
此刻陈飘只得紧锁饭店大门,把龙江饭店的伙计全部集结起来,色厉声茬的质问道。
“飘哥,大东找来的那三个枪手的尸体我辨认了下,他们根本没有从我们饭店大门进来。
大东特地要了芙蓉阁包间作为交纳账本的地方,我去楼上看了下,那间茶包正好和隔壁的牙医馆相邻。
只要打开茶包的窗户,八岁的小孩都能从医馆的天台跳进我们饭店。”
有马仔悻悻上前答话,陈飘当即傻了眼。
他一把揪住答话的这个小弟的衣领,咆哮道。
“那你有没有问过隔壁医馆的人?大东的枪手是不是从他那边翻进去的?”
“飘哥,医馆就只有安义伯一个人在打点,他老眼昏花的,我早问过他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
陈飘简直无语了。
他已经料定是隔壁医馆的老头收了东星的钱,放人进入他们饭店。
偏偏城寨内,一个懂得取子弹缝合伤口的黑医,最受人尊重。
思索片刻,陈飘只得叹了口气。
“打电话给老板吧,这件事情不是我们这些做小的能扛得了的。”
哐当——
陈飘刚说完这句话,龙江饭店大门口的玻璃窗户忽然传来一记被重物砸到的响声。
放眼望去,陈飘发现窗户上流淌着黄色的火油。
当即陈飘被骇得六神无主,如果这家饭店真的被和联胜这群瘪三点了,他九个脑袋也不够被他老板砍!
想到这里,陈飘再不敢怠慢,顾不得自身安危,飞奔着往门口跑去。
吱呀——
厚重的木门被陈飘拉开,见到饭店内有人出来说话,和联胜叫嚣的细佬,声浪当即到达了一个新的高潮。
陈飘只感觉耳膜被震得簌簌作响,但他竭力保持冷静,张开双手,气沉于胸,大声喊道。
“和联胜的弟兄都静一静!今天贵社团话事人在我们饭店遭遇刺杀,完全与我们龙江饭店无关!
请你们主事的出来说句话,我们龙江饭店愿意尽最大的诚意,去和贵社团协商解决这起误会!”
“解决你老母啊!”
“你系边个?叫你们老板出来说话!”
“屌你老母的,是不是以为我们和联胜没有喷子?”
……
陈飘的话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使不少没见过世面的年轻古惑仔找到了出风头的机会。
一时间各种粗口不绝于耳。
正当陈飘不知所措之际,人群后面忽然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
“龙江饭店的面子,我们和联胜还是愿意给一给的。
你们不要莽撞,都退后!”
是一直在后面睇热闹的串爆出声了。
一时间,现场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
串爆途经之处,所有人都齐刷刷给他让出了一条道。
此情此景,仿佛让串爆回到了当年做话事人的峥嵘岁月。
他更加感叹,原来自己老归老了,叔父辈的身份,在和联胜还是不可撼动的图腾。
下面做小的,依旧敬他,畏他。
也许这就是苏汉泽还愿意尊敬他们这群叔父辈的原因。
“您是……”
看到朝自己走来的串爆,陈飘不由得眨了眨眼,向串爆问道。
龙城的人鲜有和外界社团打交道,陈飘虽然知道面前的来人在和联胜辈分不少,但一时间也不确定他的身份。
“我是串爆!”
“原来是天叔,误会了天叔,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进来坐低饮杯茶,我慢慢和您解释?”
得知来人是和联胜辈分最高的串爆,陈飘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只是串爆直接摆手拒绝了他的邀请。
“不用了,和联胜的兄弟都在,有什么话在这里说。
你要给我一个交代,为什么我们话事人进你们饭店需要接受搜身,而东星的人却不需要?”
“天叔,你这么说可真的是冤枉我们了!
东星那群扑街是从隔壁医馆翻到我们饭店的,我们也不知道有枪手进来啊。
我们龙江饭店的规矩想来您也是知道的,哪个敢在我们地盘搞事,我们早就喷子伺候了!”
串爆不语,陈飘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继续解释道。
“天叔,这段时间你们和联胜简直是踩着头在打东星,大东姿态又放得那么低,又有谁会想到他会在我们地盘摆鸿门宴呢?
我只当东星的人是真的来交账本和海底册的,场子里打点不周,这是我们的错。
但是您把一口锅全部扣在我们头上,是不是有些太不讲道理了?
这样,您是德高望重的长辈,这件事情您说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凡是晚辈能做到的,一律照办!”
串爆冷笑一声,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道:“被喷子打的是我们和联胜的话事人,你一个看家护院的就想把事情平了,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被串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糗,陈飘依旧不敢有任何脾气。
他现在只想竭尽全力,先把饭店的周全保下来再说。
听到串爆所言,似乎还有商量的空间,陈飘当即拱手朝串爆作揖。
用谦卑的语气道:“天叔教训的是,我是没有资格!
如果天叔执意要我们老板出面的话,我马上就打电话,代为转达!
只求天叔能不能暂时把和联胜这些兄弟撤了,龙江饭店立足九龙城已经二十几年,我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到时候一定会给贵社团一个满意的交代!”
陈飘说完,目光极为诚恳的注视着串爆,期待串爆给出一个答复。
串爆闻言,心中大为满意。
他目的算是达到了,晚点丧泽回来,自己也算是能给他一个交代。
真让他砸了龙江饭店,得罪九龙城这群穷凶极恶的亡命徒,他还真没有这个胆。
于是见好就收,串爆抬手,拍了拍陈飘的肩膀,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姿态。
道:“你也是个醒目的后生,我记住你说过的话了。
请你也务必记住了,明天上午十点之前,来富士力道12号找我。”
“一定!一定准时到!”
陈飘连连点头,现在他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想赶紧把面前这群瘟神打发走先。
湾仔军器厂街。
作为O记常客的苏汉泽,再次面对了O记一番没有营养的审问。
由于这起案件涉及到港区治权问题,所以苏汉泽脱身的也比较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