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江弯下腰小声笑道,“难怪你让三虎子把他叫出去,让他看见是这种小问题,非羞得他没脸不可。”
所有人都看见了,没别的毛病,就是一个线头脱落,只要把线头缠上去,再把螺丝拧紧就行。
真就应了陈凡那句话,连箱盖都不开,能修好才见鬼。
陈凡笑了一会儿,便动手将螺丝拧紧。
又检查了一番其他地方,将几个松掉的螺丝加固,随后也不合上盖子,直接打开广播机,然后凑到话筒前,“喂喂喂。”
外面挂在中院屋顶上的大喇叭立刻出现声音,“喂喂喂。”
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5队的社员们都知道今天技术员来装广播机,一听到声音,纷纷大喜过望,争先恐后地往大队部跑。
他们也不去大队办公室里面,就在旁边的青砖走道上,看着院里屋顶上的大喇叭议论纷纷。
“哎呀,这个大喇叭好大的声音啊。”
“那是,你也不看他好大一张嘴。”
“那以后是不是有收音机听了?”
“怕不是以后天天早上要广播哦,报纸上都是这样说的。”
……
广播站里陈凡关掉话筒的电源开关,转头对着杨书记和张队长笑道,“要不要讲两句?”
结果两人跟见了鬼似的,一起往后靠。
两个人先是伱推我让,最后张队长对着陈凡挥手,“你讲你讲。”
陈凡转过头,看向肖队长和叶队长。
他们两个也将脑袋摆得跟拨浪鼓一样,示意让他讲。
既然如此,陈凡也不客气,扯过旁边一张旧报纸,同时说道,“这个必须要调试好,就怕等技术员走了又出问题。”
听到动静跑回来的技术员满脸通红。我修了两个小时没弄好,你几分钟就搞定,还说怕我走了出问题?
怕我走了你没人炫耀是吧?
不过人家修好了机器就是牛,他不爽也只能憋着。
更何况,这年头有这样一手好本事,天知道以后邮电所会不会有求到人家头上的时候,他哪还敢发脾气。
陈凡看了看报纸,重新打开电源开关,随即轻轻咳了一声,“社员朋友们中午好,现在播报一则通讯,《支农新线春来早——濉阜铁路线职工支农事迹》。第二次全国农业学大寨会议的精神,正推动着祖国各地农业学大寨、普及大寨县的……”
其他人站在他身后,一个个目瞪口呆。
杨书记碰了碰张队长,“他讲话跟收音机里一样啊?”
张队长点点头,“这个就是普通话。”
杨书记,“这我肯定知道,上次去公社开会,钱书记就说最好能找懂普通话的人当广播员,我是说,他会讲普通话?”
张队长转过头,“目前来说,全大队就他一个,没有别人了。”
随即注视着他,“要不……?”
杨书记眉头紧皱,“可他不是我们大队的人呐,而且来历不明。”
张队长也一时间难以抉择。
旁边的肖队长说了句话,“这个以后再商量,先把广播站弄好再说。”
陈凡心无旁骛地读完一篇新闻稿,随后又试了试收音机和唱片机,确认没有问题,才关掉广播机,将外壳盖好。
将一切复原之后,他才站起来转过身,笑道,“弄好了。”
然后看向那位技术员,“同志,我也是个二把刀,就是胆子大一点,您别介意,还要麻烦您帮忙检查一下。”
技术员年纪也不大,二十来岁的样子,脸皮正在生长阶段,掩盖不住皮下的潮红。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过来象征性地检查了一下,便说道,“可以了。”
刚才三台机器都试过,能不可以么。
眼看气氛有点尴尬,叶队长赶紧上前打圆场,“今天也把黄师傅辛苦了,来来,我们到下面去喝酒。”
张文良也跟着上前帮忙拉人。
黄技术员便也半推半就地跟着下去。
等他们离开,杨队长几人也邀请陈凡往下走。
肖队长走在陈凡身边,小声说道,“陈师傅,你就不怕修不好要背责任?”
陈凡打了个哈哈,“修的好就修,修不好就把盖子装回去,就开个盖子,能背什么责任?”
张长江在一旁指了指他,笑道,“这个小同志倒是个干实事的人。”
肖队长深以为然地点头,“所以我才跟他做保嘛,万一要是不行,大不了我拉个老脸去找老曹。”
其他人都是一阵轻笑,陈凡则眨眨眼,有些不解。
这就干实事了?
杨书记看到他的表情,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淡笑着说道,“早些年啊,有本事的人都怕背责任,一个两个不敢动,一点小问题就要上报,往公社、往县里送,不知道耽误了多少事。”
然后看了他一眼,“不过也不怪他们,要是搁一年前,你今天修不好这个东西,就算有老肖替你作保,你也讨不了好。
也就是打倒了坏人之后,不再兴扣帽子。
除非是抓现行,否则就没有大事。
不过你现在修好了广播机,倒是又可以记一功了哦。”
听到这话,陈凡一下子冷汗都冒出来了。
他大学学的是机电一体化,上学时就经常去为各大电器品牌提供售后服务的修理店打零工,对修理电器一点也不陌生,甚至还自己玩过矿石收音机和电子管电视机这些老古董。
后来毕业工作,在一家小型机电设备代理公司上班,为了节省成本,老板要求普通的毛病都自己解决,所以对一般的电子和机械产品都能上手。
就因为这点底气,才敢揽这个瓷器活儿。
想在几位大队领导面前秀一把,让他们看看自己的本事,也好为解决自己的户口问题说句好话。
哪知道修个机器还能被扣帽子?
幸好结果是好的。
不过,等自己的户口问题解决了,一定躲起来当鸵鸟,坚决不冒头!
第66章 要有限制(求追读)
2023-11-02
陈凡是个心大的。
刚才还在后怕不已,等进了中院的餐厅,闻到饭菜香,转眼就抛到脑后。
反正杨队长不是说了么,现在不兴扣帽子了,那自己再小心一点,总归出不了事,还是先填饱肚子更实在些。
落座的时候又是一番谦让,最后杨书记坐主位,陈凡和黄技术员坐他两边,其他人则按老规矩就坐。
等上菜的时候,陈凡才发现今天的菜式不一般。
不一般的自然不是那锅红烧甲鱼和清炖甲鱼,而是泥鳅和鳝鱼。
红烧泥鳅、蒜苗辣椒炒泥鳅,这两盘不稀奇,稀奇的是竟然还有一盘油炸沙泥鳅。
看到那盘沙泥鳅,陈凡口水就出来了。
他还是小时候在农村,外公拿着个竹笼到沟里套鳝鱼,抓到过几条沙泥鳅,这玩意儿用油炸过之后,酥脆酥脆的,趁热吃可比泥鳅好吃多了。
那时候他才知道还有沙泥鳅这种东西。
沙泥鳅学名叫做中华棘鳅,身体细长嘴巴特别尖,背上还有坚硬的倒刺,跟鲨鱼差不多,以至于陈凡一直以为叫鲨泥鳅,后来才知道这是刺鳅的一种,因为喜欢钻进泥沙里面,所以叫沙泥鳅。
而且这种沙泥鳅特别凶猛,尤其喜欢吃大肉,很难抓到。
但是用油一炸,那滋味儿……
等等,先忍住,还没到动筷子的时候!
除了泥鳅,鳝鱼也炒了三盘。
一盘炒鳝段,就是将大鳝鱼剁成一节节的小段,如果是小鳝鱼,则是连而不断,再用蒜苗辣椒爆炒。
一盘炒盘鳝,盘鳝必须要用筷子长的小鳝鱼,炒过之后,鳝鱼盘成蚊香的形状,夹的时候夹一条,吃也是整条吃,味道最鲜嫩,很适合下酒,就是没啥肉。
所以陈凡还是最喜欢第三盘,溜鳝片。
将一斤以上的大鳝鱼抓起来,嘭地一下砸在石头上,将它干掉。
然后趁它还没有完全断气,用钢针将其脑袋钉在木板上,咽喉处划一道口,却不划断,然后剖开肚子拉出肠子,再用小刀顺着大刺往下那么一拉,整条鳝鱼肉就出来了。
将鳝鱼肉洗净切片,猛火溜炒。
正所谓吃鳝鱼不吐鳝鱼刺,便是如此!
最后两份菜,一个是前两天陈凡才在这里做过的回锅肉,今天就被他们复制出来了,应该是因为今天黄技术员要过来安装设备,特意去公社食品站买的五花肉。
最后一个是一盆鸡蛋豆腐青菜汤。
九菜一汤,今天这顿饭绝对算得上高规格。
举筷子的时候,在陈凡的刻意配合下,请黄技术员动了第一筷子,让他感受到人间自有真情在。
随后陈凡拿出做售前销售时不要脸的赖皮劲,同杨书记他们一起奉承,两杯酒还没下肚,黄技术员便开始跟他称兄道弟,刚才那点不算矛盾的小疙瘩,转眼就烟消云散。
所以陈凡就喜欢跟这种年轻人打交道,好哄!
酒足饭饱之后,完成任务的陈凡便拄着打狗棒回家。
户口问题今天先不忙着提,这就跟做销售是一个道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先把这几位大佬的灶烧热,等时机成熟,自然水到渠成。
……
另一边,目送黄技术员和陈凡离开,大队部的四巨头相视一眼,便齐齐拐到门口的接待室,拿烟杆的拿烟杆,抽卷烟的也开始卷烟。
刚才吃饭时抽的牡丹,那可是贵重物品,没有贵客都不会拿出手。一般客人来了,也只拿2毛6的黄金叶。
这年头没有商标和品牌意识,卷烟厂的人到处转,看到哪种烟好卖就拿回来自己生产,以至于黄金叶、经济、大生产、太行山等品牌的香烟全国各地的卷烟厂都有,关键是价格还挺统一。
可惜只是价格统一,质量就有点一言难尽。
等他们点上烟,张文良和杨兴秀也走了进来,拉了把椅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坐着。
杨书记最先开口,“刚才你们都看见了,陈凡这小家伙可不得了,邮电所技术员都拿广播机没办法,他一下子拆开就解决了。另一个,公社要求农村广播站也要正规化,最好找懂普通话的人做广播员,目前看来,全大队就他一个会。”
说着吐出一口烟雾,“都说说吧,你们什么个想法?”
张文良左看看、右瞧瞧,嘴巴蠕动了几下,终究没吭声。
叶树宝抽了口烟,低着头说道,“要是他是我们大队的人,那真是捡了宝哦。”
张长江瞟了他一眼,“屁话,这还用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