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菊在一旁说道,“四个人一起打喷嚏,肯定是天气凉了,要不然哪有这么巧。”
姜丽丽闻言顿时一愣,喃喃说道,“天气凉了?也不知道陈老师带了厚衣服没有?”
旁边三个女生听到这话,都忍不住担忧起来。
……
陈凡走出店门,外面等着的张文良三人见到他出来,都不禁愣了愣。
张文良快步上前,“怎么这么快?”
陈凡举起手里的书,“里面又不会迷路,买完当然就出来啦。”
张文良好奇地凑过去看了看,顿时眉头紧皱,“数理化自学丛书?你还要学这个吗?”
陈凡笑了笑,说道,“这个不是给我自己买的,是给小娥他们准备的。”
张文良和张觉民听到这话,不禁齐齐愣住。
陈凡继续说道,“虽然小娥他们正在学习初高中阶段的课本内容,但是那种基本上都是以应用知识为主,学了之后不能说没用,反而在工作中还很有用处,却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数理化是一切自然科学的基础,如果基础不打好,以后再去学更高深的知识,就会非常吃力。如果把这些知识学好了,很容易就可以搞清楚原理,到时候再学别的,会方便很多。”
张文良和张觉民看着陈凡,心里不禁感慨万千。
时时刻刻都在为卢家湾着想,好人呐!
这时旁边的摩托车骑手师傅略带犹疑地问道,“小陈老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陈凡转头看着他,笑道,“咱们也相处好几天了,你有话直说无妨。”
骑手师傅笑了笑,说道,“是这样啊,像我这样的摩托车司机,也是要自己修理摩托车的,但是我只会修理自己的摩托车,有一次我想修理单位上的汽车,却怎么也修不好,好些零件都看不懂作用。这个是不是就是你刚才说的,基础没有打好?”
“当然啊。”
陈凡对着他笑道,“你这就是最典型的不通原理,只能跟着师父学一样、会一样。”
骑手师傅连连点头,“对对,就是学一样、会一样,没学过的就不会。”
陈凡说道,“但是如果你能学会机械原理,再去学发动机和车辆的结构就会很简单,再去看其他车辆,哪怕没有见过,也能弄懂个八九不离十。”
骑手师傅立刻问道,“那机械原理要怎么学?”
陈凡又晃了晃手里的书,“想学机械原理,得先把这套书吃透再说。”
骑手师傅看着那两捆书,沉吟两秒,又问道,“我都二十好几了,还能学吗?”
陈凡笑道,“别说二十好几,就算是五六十岁,甚至一百岁,只要愿意学,都可以去学习。”
听到这话,张文良和张觉民忍不住倒退两步。
陈凡瞟了他们一眼,继续说道,“而且这套资料的门槛要求很低,小学毕业就能学。”
骑手师傅立刻兴奋地点头,“我是初中毕业,课本上的知识很简单,好多都还记得。”
随即牙关一咬,说道,“陈老师你等我一下,我也去买一套。”
说完就走进书店大门。
不一会儿出来,手里却空空如也。
陈凡也不意外,对着他笑道,“没有啦?”
如果这套书有那么好买,后来也不会被炒出天价来。
骑手师傅点点头,苦笑着说道,“他们书店就这一套,卖完就没了。”
陈凡哈哈一笑,“云湖这么大,又不是只有这一家书店,咱换个地方,再去其他书店看看不就行了,再不行去中心书店,总不能全云湖就只有这一套吧。”
313.第313章 你看我信不?
313.
几人到摩托车上坐好,骑手师傅转头看着陈凡,“现在去哪里?”
陈凡想了想,“既然来了棉纺厂,不如去棉纺厂门市部看看?”
作为云湖地区最大的纺织企业,那他们的门市部里,应该有不少好布料吧?
张觉民和张文良奇怪地看着他,正要说话,前面的骑手就竖起大拇指,连连点头,“选得好,要不是你说,我都没想起来。”
张文良立刻问道,“棉纺厂门市部有什么讲究吗?”
骑手转过身来,对着他们说道,“讲究就没有,不讲究的东西倒是有。”
后面张家兄弟两人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倒是陈凡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他们会把‘不合格品’拿到门市部去卖?”
他记得国营工厂一般都有自己的门市部,放开计划以后,门市部就成了工厂的重要销售渠道之一,每年都有大量的货物通过这种直接零售的方式销售掉。
而除了正常的产品之外,在这种门市部里面,还有一类“历史更加悠久”的产品,那就是生产过程中产生的“不合格品”,或者说是“二等品”。
哪怕是计划经济,上缴的任务产品也会有质量要求,如果不良品多了,工厂的领导必须要承担责任。
但是任何工厂都不可能达到百分之百的合格率,那些“不良品”上级不收,自然留给工厂自己处理。
工厂的处理方式一般有两种,第一种是最常见的,那就是给职工发“福利品”。
只不过生活类产品的工厂在这方面还可以直接处理,不是生产直接消费类产品的企业,就要自己想办法消化掉。
这就涉及到另一种处理方式,也就是企业专门销售“计划外”产品的门市部。
所谓的计划外,不是80年代那种计划任务外的产品,而是在执行生产任务的过程中,通过上级根据任务量多批的“损耗料”,以及工厂自己想办法多获取的生产原材料,生产出来的超出计划数量的产品。
刚才骑手说没有讲究的东西,只有“不讲究”的东西,那不讲究的,不就是“不合格品”?!
果然,骑手笑着点点头,“对。”
顿了一下,又解释道,“棉纺厂除了最开始的纺纱车间,后来又陆续成立了纺织公司和染整公司,所以除了棉纱,他们的产品也包括各种布料。
相比其他企业,他们的不合格品也比较多,一方面是用不合格的棉纱,采用老旧机器纺织出来的粗布,这种布会有不少小疙瘩,摸起来很不舒服,按照正常产品销售,根本不会有人买。
另一方面就是纺织公司生产的正常不良品,这种产品的质量又更好一些,有些可能只是染坏了,完全不影响使用。
这两个方面的加起来,不良品就会比较多,只要机器一开就会有,所以门市部里一直不缺这类‘不讲究’的布料卖。”
他转头看了看三人,笑着说道,“要是你们要求没那么高的话,倒是可以去棉纺厂门市部看看,这种布料不需要布票,价格也比正常布料低一些。”
张觉民立刻说道,“不要布票?那还等什么!去去去!”
张文良赶紧点头,“现在就去,这都快中午了,再晚好布都被人抢光了。”
至于陈凡的意见根本不用问,去棉纺厂门市部就是他刚才提出来的。
于是骑手当即发动摩托车,突突突地开了出去。
到前面路口调头,顺着大马路往前开,五分钟不到,便在一间开着八个门脸的大平房前停了下来。
陈凡抬起头,第一眼不是去看偌大的“云湖棉纺厂门市部”的招牌,而是路边的一块路牌,喃喃念道,“厂北路?”
如果他没记错,姜丽丽的家就在这里,自己还往她家巷口的小卖部打过电话找姜甜甜。
骑手听见他的声音,一边熄火拔钥匙,一边说道,“对,这里就是厂北路,意思是棉纺厂北边的路。”
随后指向马路对面,“那里就是棉纺厂的职工宿舍区,这一片有几十排、好几百间宿舍,住了有几千人,几乎半个棉纺厂的职工都住在这里。”
然后又指向门市部的后面,“那后面还有一片宿舍区,不过是给干部住的,全部都是两层的楼房,气派得很,全地区没几家单位能比得上。”
陈凡从挎斗里下来,神情自然地笑了笑,“是吗,那挺厉害的啊。”
说着便走向门市部。
这时门市部里没有人买东西,他们是仅有的一批顾客。
不过柜台里的四个售货员却看也没看他们一眼,自顾自地说着话。
陈凡只是随意瞟了一眼,便意外地看见一个熟人。
这不是那个什么刘姐么?
衣服换了,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纺织工帽子,身上还有一股浓郁的碘酒气味,显然是去诊所处理过。
看见了人,他也没当回事,这人又没看到过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
没人招呼,张觉民和张文良便自己去看布料,陈凡则两手插兜慢慢看。
这间门店不算小,一个小隔间就有20多平方,8大间全部打通,加起来接近两百方,和刚才的新华书店也差不了多少。
只是柜台里的产品却只有寥寥几种,依次是棉纱、纺线、缝纫线、粗布、细布。
然后就没了。
品种少,数量却很多。而且果然和骑手说的一样,“讲究”的没有,全都是“不讲究”的。
比如缝纫线,就是穿针引线的那个线,很大一个线锤缠着的,放在缝纫机前面的地上,可以用很久,服装厂就用这种线来缝制衣服,家里有缝纫机的也会经常用到。
这种线就必须要粗细均匀,才能顺利穿过针眼。可是这里的缝纫线,很多用肉眼就能看出大小不一的疙瘩,用大针还好,小针的话,恐怕就要用一段、截断一段,然后再接起来,烦都能把人烦死。
还有粗布,这里的粗布比农村社员自己用纺织机织的土布宽不了多少,土布也就七、八十厘米的宽度,这种粗布稍微宽一点点,正好一米,也不知道是什么机器生产的。
倒是最后的细布,看上去均匀有致,质量似乎不差,可是走近了看,就能发现上面的颜色深浅不一,一看就是染整出了问题。
这样的产品,只怕城里稍微讲究些的人大多都不会要,只有经济比较紧张、或者农村里的人缺少布料,才不嫌弃。
城里买这类布料的人不算少,只能做成穿在里面的衣服,外人也看不出来的那种,可是里面的衣服,何必用这么好的布料呢。
张觉民仔细看了一遍,再看看柜台上贴着的价格标签,细布3毛5一尺,当即就动了心。
3毛5一尺是最普通的棉布价格,像这种混纺的细布,价格一般都在5毛左右。而且这是精工细织的工业布,宽度达到了1米4或1米5,等于同样的长度,比土布多出了一倍的布量。
按照这个价格去算,几乎和土布是一个价格,能不心动么!
先小声和张文良商量了几句,张觉民走到那几个还在聊天的售货员跟前,客气地问道,“同志,请问这里的布要票么?”
那个刘姐不耐烦地回头说了一句,“不要。”
然后继续絮絮叨叨,“老娘今天倒了八辈子霉,被那只老鼠抓了好几下,要不是躲得快,耳朵都要被咬掉,亏大了我,这事必须让老李给我个说法。”
张觉民满脸无语地站在原地,“同志,我要买布。”
刘姐转头就是一句,“买布了不起啊,念念念,催魂啊。”
旁边一个年纪轻些的看不过眼,赶紧走过来,对着张觉民打了个手势,“老同志,伱要什么布?”
张觉民差点自闭过去,我才30几,还不到40,很老吗?
不过人家态度不错,他也不好发火,只能闷闷不乐地跟着过去。
陈凡也站在细布柜台前,想着自己要不要买点布料。
问题是这些染坏了的布料,看着确实有点扎心。
怎么就染坏了呢?
心里犯着嘀咕,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听那个刘姐跟人掰扯。
“我是替他老李跑腿才遭的这份罪,他要是敢不赔钱,我就去找李副主任。哼哼,领导怎么啦?我还是八辈贫农呢,会怕他?”
边上有人在劝,“何必呢刘姐,自古说民不与官斗,你是不怕他,可是也没必要得罪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