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波点点头,将帆布包的拉链拉上之后,扔给身后的小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穿着的条纹西装,道:“眉叔,今天有龙哥的见证,这件事情就算的到此为止了。”
“不管之前是谁对谁错,都算是翻篇了。”
“如果以后谁主动找对方麻烦的话,那就算是自绝于江湖!”
论实力,丧波跟洪泰根本就没办法比,他连个字头都没有,只是靠着够狠,拉拢了一帮卖命的手下,照看着几个场子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太子敢赖账,他却一直没办法的原因。
“话说得好听,你先将我儿子放了再说。”
眉叔眼神闪烁,没有正面回答。
事实上,在这种场合,无论给出了什么样的承诺,也没有几个人会相信。
否则,这个江湖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恩怨了。
仇怨,就是这么一步步结起来的。
丧波瞥了一眼眉叔,仿佛要看穿他的心思一般,转过头,他对着阿松耳语几句之后,拎着那装着一百五十万的帆布包,出了门。
眉叔正要阻拦,却看见阿松站出来,捏着太子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说道:“眉叔,不用着急,我大哥只是先走一步,害怕你有埋伏而已。”
“放心,十分钟之后,我会将太子还给你的,还请你耐心的等待一会儿。”
见状,眉叔不由得冷哼一声,转头看向九纹龙,道:“我在江湖上混了这么长时间,还是第一次知道,江湖上原来还有这种规矩!”
“作为见证人,难道你不准备做点什么吗?”
九纹龙瞥了他一眼,道:“眉叔就别在我面前玩这套了,你管丧波走不走做乜嘢?”
“今天你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准备带回你儿子吗?”
“现在人在这里,怎么就算破坏规矩了?”
说着,九纹龙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腕处的纯金劳力士,道:“反正也就是十分钟而已,等一会儿就好。”
“眉叔放心,既然你找我来做这个见证人,那就一定会负责到底。”
“坏了我九纹龙的名声事小,但要是砸了和胜和这块金字招牌,那事情可就大了。”
听到九纹龙变相的保证之后,眉叔才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他之所以来找九纹龙,也是冲着他背后的和记。
很快,十分钟过去。
阿松抽出腰间的匕首,对着太子的后腰处,就刺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洪泰众人,尽皆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九纹龙与和记的小弟们,则是完全没有动作,冷眼旁观。
尤其是眉叔,完全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嘴巴张得很大,想要喊,却完全喊不出声音!
这一刻,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时间也不再流动!
看着眼前的场景,眉叔目眦欲裂!
下一秒,捆着太子双手的绳子,应声而断,阿松也收回了手中的刀子。
“眉叔,人我们交了,江湖再会!”
撂下一句话之后,阿松转身就走,不敢有着丝毫的停留。
临出门的那一刻,他的视线,与九纹龙有着一刹那,不留痕迹的交汇。
转瞬即逝,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
“儿子!”
眉叔连忙扑了过去,太子也露出委屈的神情,就好像在外边受了委屈,回家告状的孩子一样。
父子俩紧紧的相拥在一起,颇有种父子情深的感觉。
见此情形,九纹龙也不说话,让父子俩腻歪一会儿之后,开口道:“眉叔,你们父子重逢,我的职责也就算完成了。”
“公司那边我还有事情要处理,我就先走了。”
说着,九纹龙就拿起放在一旁的拐杖,站起身,准备离开。
“慢着!”
这时,眉叔拍了拍太子的后背,示意其站到一旁,整理一番仪容之后,拿出口袋里的白色手帕擦了擦脸,清了清嗓子,道:“我还有一桩生意,想要跟你谈谈,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闻言,九纹龙又坐了回去,抚摸着拐杖顶端的那块玉石,道:“既然是谈生意,那我肯定有兴趣,眉叔但说无妨。”
这块玉石,是豪哥送给社团中层领导的礼物。
毕竟,自家大佬在缅甸有着好几块矿场,用玉石当礼物,自然也就不足为奇。
“其实,我知道你们这些中层领导是怎么想的,虽然跟着威龙豪这样英明神武的大佬,不用担心赚不到银纸,但也一定有着不小的压力。”
“比如,业绩方面的要求,对吧?”
眉叔从西装的口袋当中,拿出一盒三五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点燃,又给九纹龙递上一支,却被他摇头拒绝:“不好意思,戒烟很久了。”
眉叔也不勉强,收回香烟之后,深吸一口,呼出大片烟雾,道:“你的事情,我多少有所耳闻。”
“你蹲了十年苦窑,本可以找一个没有人地方,过上平淡的日子,彻底远离江湖纷争,可是你却现在回来,并且再次加入社团。”
“这说明,你的心里还是放不下这个江湖,放不下出人头地的想法。”
“可是,自从威龙豪上位之后,和记堪称人才济济,想要在这些人精当中出头,谈何容易。”
眼看九纹龙没有任何反应,眉叔只好转变方向,继续道:“我也不想跟你绕弯子,只要你将丧波做掉,我出三百万港纸!”
“眼看就要到年关了,如果赚到这笔银纸,足够你在酬神大会上压其他人一头了。”
“这样一来,你也更有机会被威龙豪青眼相加,你说呢?”
听到这句话之后,身后的太子,心中仇恨的火焰再次翻腾,胯下的伤痕仿佛也在隐隐作痛,他心中对于韦吉祥的恨意,再次达到一个顶峰!
他不由得插嘴,恶狠狠道:“老豆,还有韦吉祥!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我一定要让他跪在我面前忏悔!”
此言一出,本就不打算继续跟眉叔废话的九纹龙,右手拿着拐杖,直接站起身,道:“不好意思,我对于这种生意没有什么兴趣,眉叔不妨找别人去做。”
“公司还有事,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之后,九纹龙没有丝毫的犹豫,拄着拐杖,径直离开。
那些和记的小弟们,自然也不废话,紧跟着他的脚步离去。
没一会儿,整个九龙冰室内,就只剩下洪泰的人马。
“真没有礼貌,说走就走,连招呼都不打一个,活该痹咗一辈子……”
“我肚子都快饿死了,这茶餐厅怎么一个人都没有,都死哪去了?”
太子毫无顾忌的说着,使得本就黑着脸的眉叔,再也忍不住,腾的一下站起身,抡圆了胳膊,狠狠给了太子一巴掌!
啪!!!
无比响亮的声音响起,足以说明眉叔到底用了多少力气!
身后那些洪泰的小弟们,已经完全懵逼了,下意识的对视一眼,都能发现彼此脸上的震惊神色。
在他们的记忆当中,眉叔从来都没有打过太子!
别说这种势大力沉的耳光了,就算是连大声训斥,都非常的少见。
“老豆,你竟然打我……”
“我知道肚子饿,你就要打我……”
太子捂着脸,嘴唇不住的颤抖着,声音有些尖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构造与之前不一样的缘故。
看到太子压根就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眉叔只觉得血压升高,胸口一阵绞痛。
一旁的小弟见状,连忙上前搀扶,伺候着他吃下了降压药和速效救心丸,才感觉稍微好了一些。
“逆子!你就是一个逆子!”
“马上就要四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跟那些青头仔一样?”
“我讲过多少次,跟外人谈生意的时候,绝对不能插嘴,你是怎么做的?将你老豆说的话,全都当成耳边风!”
眉叔左手捂着心脏,右手伸出颤抖的食指,指着太子,嘴上不断的说着,声音明显有些虚弱。
“老豆,有些事情根本就不能怪我!”
“韦吉祥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如果不是他的话,我怎么可能落到丧波的手里!”
“所以我说除掉他,又有什么错?”
太子捂着脸,声嘶力竭的大喊着,脸上满是委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洪泰的小弟们,总觉得他的声音有些尖锐。
而且,还不是破音的那种尖锐,是那种很难受的声音,就好像尖叫的女人。
“三百万港纸,除掉一个丧波外加韦吉祥,完全绰绰有余!”
“我这也是花一样的银纸,办更多的事情,这不都是平时你教我的吗?”
听到依旧喋喋不休的太子,眉叔只觉得脑袋都要爆炸了,他站起身,有气无力的说道:“走,回堂口。”
立刻有两名小弟搀扶着他出门,太子却跟在身后,却依旧输出着自己的那套理论。
眉叔直接闭上眼睛,摆手道:“让他坐别的车子。”
听到这句话之后,太子双手环胸,没有再说话。
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否则被自家老豆追着上课,他也会崩溃的。
……
临近年关,港岛的年味越来越浓了。
广场上随处可见舞龙舞狮的表演,人们出行也大都穿着喜庆的红色装扮。
家家户户都在大扫除,用本地人的话说,叫做年廿八,洗邋遢,寓意把过去一年不好的东西洗去。
一些遵循传统的家庭,还会用碌柚叶,也就是柚子叶洗澡,寓意除掉过去的霉运,新的一年能够大吉大利。
家家户户忙活个不停,开始贴挥春。
“挥春”是粤语的说法,类似于内地的春联。
二者最大的区别在于:春联一般都是成句的对联,要讲究对仗平仄;但挥春可能只有一两个字,或是四字词语。
尖沙咀,和记酒楼。
上下五层的酒楼,虽然早就贴出今天不对外营业的消息,但门口依旧的热闹无比,不仅泊车位全都停满,人头更是攒动不停。
因为,今天是整个和记酬神的日子。
社团的中高层,都会在这家酒楼齐聚。
至于社团的四九仔们,则是早早发了利是,在家里陪着家人过节。
“这么多泊车位都不够用?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大底穿着深蓝色的西装,站在酒楼门口,听到手下的汇报之后,满脸的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