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如沏茶,急不得。”
他抬腕饮尽,舌尖先苦后甘。
“就像这茶,得等它慢慢舒展。”
乐云刚想上前引荐。
王占已经大笑着摆了摆手。
“乐大小姐莫动,这位还用得着介绍?”
他视线扫过林耀,语气半调侃半试探。
“林耀林先生的名字,如今在港岛,怕是比汇丰银行的招牌还响吧?”
林耀站在原地没动。
黑色西装衬得肩背如松,嘴角噙着浅淡的笑。
抬手示意侍者添酒,从容得像在自家客厅。
“王先生过誉了。”
他声音不高,却压得住周遭的嘈杂。
“比起您笔尖下搅动风云的本事,我这点名声,不过是浪得虚名。”
“浪得虚名?”
王占挑眉,大步走到他面前。
水晶灯下,眼底精明一闪而过。
“三个月吞九龙塘三块地,拍卖会五亿拿地。”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
“说这话,要让研究您的财经记者吐血吧?”
林耀微微侧身,引他往僻静露台走。
易雪飞默契留在原地,目光不动声色扫过周围。
——这是多年的默契,他谈事时,她永远是最可靠的屏障。
王占身后,女秘书曼玉默默跟着。
紧身旗袍裹着丰腴身段,臀线被包得浑圆。
她偷瞄林耀背影,眼尾泛起崇拜的红。
这就是传说中的林耀?比报纸上更慑人。
露台海风微凉,吹散宴会厅喧嚣。
王占扶着雕花栏杆,看远处月色染银的海面。
突然话锋一转:“林先生可知上个月苏富比的《秋江独钓图》?”
林耀靠在栏杆上,指尖夹烟未点燃。
闻言淡淡一笑,眼底藏着洞悉。
“王老先生说的是范宽真迹残卷?”
他指尖轻弹烟身,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墨色浮于纸表,笔触仿得七分像。”
“却少了关陕山水的凛冽气,倒像江南画师手笔。”
曼玉站在王占侧后,呼吸都放轻了。
看着林耀侧脸在月光下的轮廓,心跳漏了半拍。
连古董字画都懂?他到底还有多少本事?
旗袍领口勒得紧,她悄悄松了松,胸口起伏更明显。
王占猛地回头,眼中闪过惊色。
“林先生对古画也有研究?”
林耀终于点燃烟,火光在风中明灭。
“略懂。”
他吐出烟圈,烟雾被海风吹散。
“就像看人,皮囊易仿,骨相难装。”
这话漫不经心,却带着千钧之力。
王占猛地转头,眼神里满是惊讶。
“你也看了?我当时就说那是赝品。”
他哼了声,带着怒气,“拍卖行非说我老眼昏花……”
“不是老眼昏花,是利欲熏心。”
林耀接过话头,语气平静无波。
“范宽喜用‘雨点皴’,笔笔如刀劈斧凿。”
他指尖轻叩栏杆,“那残卷皴法软绵,学米芾‘云头皴’还四不像。”
“宣纸竹纤维老化不对,顶多明人仿作。”
王占听得眼睛发亮,往前凑了半步。
本想考较,没想到对方懂行至此。
声音里带着兴奋:“现存范宽真迹,哪幅最得神韵?”
“《溪山行旅图》。”
林耀不假思索,目光望向海面。
“台北故宫那幅,山如铁铸,顶天立地。”
“范宽隐居终南,画山藏‘天地孤影’气魄。”
他侧头看王占,“后世学他的多,少了‘退隐而不退志’的骨相。”
说起画,他眼神少了锐利,多了几分温润。
仿佛古画笔墨,早刻进骨子里。
王占愣了愣,突然大笑。
“好一个‘退隐而不退志’!说到我心坎里了。”
他抬手拍林耀肩膀,“年轻时办报,骂总督斗洋行。”
“别人说我疯,我说在画自己的‘溪山行旅’。”
他眯眼打量,“林先生才是真懂画的人。”
顿了顿,话锋又转。
“比起山水画,我更喜欢宋词。”
王占挑眉,“柳永和苏轼,哪个更得风流?”
曼玉趁两人说话,悄悄往前挪了半步。
旗袍开叉处,雪白大腿若隐若现。
她摸出张纸条,指尖捏着递向林耀。
动作快得像偷食的猫,眼神带着钩子。
第756章 女人缘!
“林先生,”声音细得像蚊吟,“这是我私人电话。”
她胸口蹭过林耀手臂,软得像团棉花。
“明晚我在‘金瑶池’当班,想请您……洗个桑拿?”
林耀没接名片,目光都没斜一下。
仿佛没看见她起伏的胸口,也没听见暗示。
只对着王占淡淡开口:“柳永写风月,是画皮肉。”
他指尖夹着的烟燃到尽头,烫了手也没动。
“苏轼写人生,是画骨血。”
“皮肉易老,骨血长存。”
曼玉的手僵在半空,脸色白了白。
捏着名片的指尖泛白,尴尬得想找地缝钻。
王占看在眼里,眼底闪过丝玩味。
这林耀,果然是块捂不热的石头。
林耀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海风中散开。
“柳永是‘杨柳岸晓风残月’的缠绵。”
他指尖轻弹烟灰,“苏轼是‘大江东去’的豁达,本无高下。”
“只是乱世之中,我更偏爱苏轼。”
“哦?为何?”王占追问,身子微微前倾。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林耀缓缓念出词句,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这等在泥泞里走出坦途的气魄,比‘执手相看泪眼’更得我心。”
王占听得一怔,随即抚掌大笑。
“说得好!分明是在说自己!”
他眯眼打量,“你从街头走到今日,经过不少‘烟雨’吧?”
林耀不置可否,话锋一转。
“王老先生收藏的宋刻本《稼轩长短句》。”
他语气平淡,“听说书页间还留着乾隆御笔批注?”
这话一出,王占脸色彻底变了。
那是压箱底的宝贝,从未对外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