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现而今，他早已成家，当年的事情也已经放下，但是和老牛见面就掐的习惯，却是延续多年，怎么都戒不掉了。
更何况现在的老牛，也是西城区文化馆写作组的负责人。
用马波元的话说，这简直就是天生的敌人。
热腾腾的铜火锅还没有上来，秦业威就已经拿出了两瓶二锅头。
他郑重其事的道：“咱们半个月内，能够两次来东来顺下馆子，这都是托了老马和小程的福。”
“特别是这一次，小程双喜临门，既发表了文章，又搬了新家，这好事赶在了一起……”
还没有等他说完，史雪红已经打断道：“组长，你是不是记错了，小程是三喜临门好不好！”
“他还考上了大学呢！”
对于自己的发言被贸然打断，秦业威也不生气，当即笑眯眯的道：“雪红说的对，是三喜临门。”
“所以今天，我们好好的喝两杯，算是给小程好好祝贺一下。”
“来，咱们先干一杯。”
对于秦业威的提议，马波元等人自然是热烈回应。
几个人将酒杯碰在一起，吃饭的氛围，一下子变得热烈起来。
史雪红喝的是水，此时的她，用一种羡慕的目光看着程旭远。
程旭远刚刚来的时候，她从秦业威的口中打听出程旭远的情况，本来以为又来了一个和自己一样混日子的人。
却没有想到，这短短的十几天，人家就已经有了那么多的成绩。
自己好像也只能看他的背影了！
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铜火锅，四大盘切得薄薄的羊肉端上来，史雪红所有的哀怨，瞬间化成了力量。
夹起一筷子羊肉放入铜锅中的她，在心中默念了六十个数，看着肉的颜色变白，史雪红就挥动筷子捞了过去。
与此同时，她遇到了好几双伸入汤锅的筷子。
大家都没有时间理会这个，一个个将喷香的羊肉蘸入芝麻酱调好的小料中，风卷残云般的吃了起来。
也就是四五分钟的功夫，四大盘羊肉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史雪红不甘心的用筷子在锅里搅动了几下，却只能翻起一些水花，羊肉是半点都没有了。
看了看程旭远，最终，史雪红默默地端起一盘白菜，倒入了铜锅中。
程旭远也没有说再来几盘肉这样听上去很豪气的话，不是他添不起肉，而是不能这样做。
从上次的马波元请客的情况看，吃东来顺就点四盘肉，应该是写作组不成文的规矩。
他可不想让自己成为那个破坏规矩的人。
费钱不说，说不定还会莫名其妙的得罪人。
随着粉条白菜的上桌，众人开始闲聊起来。秦业威端起酒杯道：“能够考上大学，对小程来说是一件大好事。”
“但是说起来，我是真的不舍得让小程走啊。”
“小程来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给咱们创作组，可是争光添彩了好几次。”
“来，咱们和小程喝一杯，预祝小程前途似锦。”
程旭远当下一边和众人碰杯，一边笑着道：“秦组长，还有各位，我来到咱们写作组，大家都非常关心我，给了我家一般的温暖。”
“而且，跟着各位老师，我也学习了不少东西。”
“如果不是大家的帮助，我也取得不了今天的成绩。”
程旭远的谦虚，让在场的众人心里都非常受用，虽然他们都很清楚，程旭远写出来的东西，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但是谁还不愿意听好话。
也就是半个小时的功夫，两瓶酒已经喝下去了一大半。
在场的众人，此时大多都已经有了酒意。
马波元突然拿起酒杯，朝着正闷头吃着粉条的老付道：“老付啊，你这个最大的缺点就是看不起年轻人。”
“我记得咱们上一次在这吃饭的时候，你还说让馆长多给咱们一些精兵强将，别什么人都往咱们写作组里硬塞。”
“现在伱再睁开眼看看，小程是不是精兵强将。”
老付的头一直低着，这一次吃饭，他就怕有人提起来前些时候他说的那些过头话。
一顿饭吃了一多半，还没有人说起这个话题，他觉得不会有人再提，却没有想到，马波元竟然在这个时候说了起来。
一时间，他就觉得脸上有点尴尬。
将手中的筷子一放，他端起酒杯朝着程旭远，诚恳道：“小程，实际上在吃饭之前，我就准备给你道歉了。”
“上一次吃饭的时候，我喝了点酒，就觉得你能力不够，现在事实告诉我，是我用老眼光看人，看走眼了！”
“我自罚三杯！”
说话间，他一口就把自己的杯中酒给灌了下去。
程旭远对于老付的话，依旧记得清清楚楚。
对老付，他心中要说没有怨念，那是假的。
但是作为一个要黑化的人，他很清楚，现在的老付既然已经低了头，认了错，那么这个时候如果自己再不依不饶，大家都会觉得自己得理不饶人了。
所以他端起酒杯道：“付哥，咱们都在一个锅里搅马勺，牙齿还能不碰牙？这闲着无聊，随便侃几句再正常不过了！”
“我觉得，你当时之所以那么说，出发点还是为了咱小说组未来的工作操心。”
“您纯粹是对事儿不对人，并没有看轻我的意思。”
“我陪您喝一杯，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说话间，程旭远就拿起酒杯和老付碰了一下，老付的脸，越加的有些红。
他一口将杯中酒干了下去，然后沉声的道：“小程，以后你的事，那就是我老付的事。”
对于这句话，程旭远很清楚，当不了真。
他笑着喝下了杯中酒，然后又朝着众人一人敬了一杯，感谢大家对他这段时间的照顾。
两瓶酒喝完，大家也都吃的差不多了。
一算账，和马波元请客的时候差不多，花了十二块六毛钱，这里面最花钱的，自然是那四大盘羊肉。
吃的虽然很舒坦，但是两块钱一盘，确实不是一个小数目。
走出东来顺，众人准备散去，已经推上自行车的秦业威，突然扭头朝着众人道：“明天下午文艺汇演的排练，大家都要过去。”
“特别是小程，你明天一定给我过去，并且，等我眼色，谦虚的向老牛请教几个问题。”
“我倒要看看，老牛他有什么脸，敢对你指指点点！”
看着一副苦大仇深模样的秦业威，程旭远心说，这中年人的怨念，真的如此强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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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人间烟火色
和秦业威等人挥手告别，程旭远就朝着南城区文化馆的方向走去。
可是走了几步，他才想到，自己已经搬家了。
仔细分辨了一下，程旭远就走向了区文协的方向。
一边走，程旭远一边思索着，自己是不是该买辆自行车。
在这个出门基本靠走的年代，一辆自行车实在是太重要了。
从东风市场那边出来，程旭远就坐上了小卢自行车的后座，要不是靠着小卢捎他一路，他想要走回来，最少还要半个小时。
不过自行车实在是太贵了，一辆就要一百二十元。
自己虽然有这个钱，但是搬家请客之后，他手中的钱只剩下二百零几块钱，如果买了自行车，就只剩下八十多块钱了。
虽然八十多块钱还算凑合，可是近段时间要回老家一趟，这怎么都要买点东西不是。
还是存着点钱，等《明朝那些事儿》第二批的稿费来了再买。
带着一丝酒气，程旭远晃晃悠悠的来到了文协后面的筒子楼。
此时筒子楼中，几乎所有的窗户，都透出灯光。
这些灯光虽然不是太明亮，却充满了生机。
上楼梯时，更能够听到一阵阵说笑声，虽然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但是却让人一阵安心。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好像就应该是这样的。
打开三环锁，程旭远就走进了自己的屋子，拉开电灯的开关，将已经点燃的煤球炉塞子拿开，从铁桶里舀一壶水放在炉子上，程旭远在棕床上一躺，就觉得无比的舒坦。
这里以后，就是自己的家了。
十几分钟之后，水开了，程旭远打开秦业威送的茉莉花茶，在搪瓷缸里一泡，一边喝茶，一边听起了广播……
“……关公上来啦！”
一手拿着刀，一手托着靠牌子，打扮是扎巾软靠。对呀！水底鱼上。（学锣鼓）“俺！”哒呛！“关云长！”
“不知为了何事？秦琼犯我边界，军士们！”有！“迎敌！……”
虽然对这段相声已经非常熟悉，可是听着侯老爷子的声音，程旭远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搪瓷缸子茶水喝完，程旭远就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晕晕乎乎。
知道酒劲上来了的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在床上一躺，呼呼的睡着了。
又是清晨，熟悉的涨肚感，让程旭远从睡梦中醒来。
他撕下一截手纸，就披着棉袄朝着楼东头的厕所走了过去。
楼东头是男厕，西头是女厕，走错可就麻烦了。
蒙蒙亮的天光下，大多数人们还在安睡，程旭远走进厕所，四周扫了两眼，这才快速的蹲下。
他的心中，隐隐的有点失落。
没有了孟德志，还真是有点想他啊！
就在程旭远痛快的解决肚子里的存货的时候，就听有人道：“老段，你起的怪早啊！”
“哈哈，牛哥也不晚，来，抽支烟。”
随着这对话，就是一阵递烟点火的声音。
“牛哥，我听说你们西城区这次可是弄了一个不错的短剧，叫……叫《好日子》，前些时候审查的时候，可是得到了一致好评啊。”老段笑着道：“这一次汇演，你们可是要露脸了！”
老牛嘿嘿一笑道：“老弟，承蒙夸奖，这个短剧是我写的。”
“里面还有不少不尽人意的地方，不过，好歹比秦业威那帮子喜欢采风的家伙强多了。”
程旭远听着这些，一阵无语。
昨天晚上刚刚感慨了秦业威的怨念，没想到今天早晨，就听到了老牛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