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春华和诺沃特尼上校离开之后，莫凡立刻要求楞娃和张忠诚搀扶自己在医院里测试脚伤的恢复程度。
原本打算继续在医院里停留一个星期，现在看来他没有那么多的休养时间了。
最多三五天时间，就算带伤也要返回部队。
梅春华离开一天后，南京军委会亲自派了一个中校来圣玛利亚医院看望莫凡。
中校向莫凡暗示模范营将会扩编，未来的英雄模范部队会直属于军委会，想要莫凡谈一谈想法。
莫凡当然希望编制越大越好，当即表示了自己对领袖和国家的忠诚。
在随后的谈话中，莫凡渐渐听出来，军委会不会让扩编后的部队全部都是新兵，也不可能让莫凡完全掌控这只英雄模范部队。
军委会会往里边掺入很多军官，还要组建政治部。
英雄模范部队最重要的任务不是打仗，而是竖起一面团结抗战的旗帜。
听懂这些意思之后，莫凡心中有些悲凉。
国家民族生死存亡之际，南京军委会仍然在搞这些事情，令人失望。
恐怕没有哪一支部队是那个委员长能够完完全全放心的。
莫凡与其他政党不沾边，但是与德国人的关系令人怀疑。
分化控制英雄模范部队是南京军委会必做之事。
若没有德国人提供武器装备，扩编恐难成行。
“唉…………”
第80章 十里洋场
在圣玛利亚医院医生和护士的精心照料下，莫凡的腿伤一天比一天好，已经能够自己走路了。
想起当时在野战医院里差点就被军医截肢，莫凡只觉一阵悲凉叹息。
绝大多数的弟兄都没有他这样好的机会，能够得到整个远东地区最好的医疗救助。
为了避免感染危及性命，受伤的弟兄们只能截肢。
这是国情和国力造成的，尽管莫凡已经在努力了，但是短时间内几乎不可能改变。
最近这几天莫凡一直都在筹划模范营扩编之后的事情，稍有闲暇便将大脑中的科学技术资料誊抄在纸上。
腿伤一天比一天好，他也一天比一天忙碌。
眼见离出院的日子不远了，张忠诚不愿意看到莫凡来租界一趟只为治伤，都没能看到上海十里洋场的花花世界。
因此提议莫凡在晚上离开医院，到外面霓虹灯的世界里走一走。
营长这些天的忙碌他都看在眼里，希望营长重回部队前能有短暂的放松休息时刻。
莫凡的确没有见过上海的十里洋场，想了想后便同意了张忠诚的提议。
青帮派出了五六个精干子弟全程保护莫凡的安全，张忠诚、愣娃、诺沃特尼、梁立民等人随行。
圣玛利亚医院不仅医疗条件优越，医院里的环境也非常适合疗养，莫凡喜欢在医院里的草坪和公园里行走，从来没有离开过医院。
走出圣玛利亚医院，能够看到远处十里洋场的方向灯火通明。
张忠诚给莫凡、诺沃特尼和梁立民总经理一人叫了一辆人力车。
莫凡前世只在影视剧上见过人力车，当下兴致盎然的坐到了车上。
张忠诚在前方引路，一群人快速向着十里洋场的方向而去。
莫凡的车夫大概35岁的年纪，皮肤是古铜色的，后背和手臂上肌肉结实。
脚下步伐沉稳，人力车的速度虽然不慢，但是莫凡却感觉不到多少颠簸。
看来这个车夫入行已久，经验丰富。
看着车夫沉稳的步伐，结实的肌肉，莫凡觉得这才是最好的兵员。
忍不住好奇心，开始与车夫攀谈起来。
“这位大哥，坐你的车一点都不感觉颠簸，你入这一行已经很久了吧？”
车夫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莫凡是在与他说话，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回答道：
“回先生的话，我已经在这条街上跑了四五年了。车子就是我的老伙计，我想什么他都知道。
不费力气就能轻松避开路上的坑洼，只要先生坐得满意就好。”
车夫说话的时候中气十足，没有任何气喘吁吁。
莫凡心中更加惊叹，忍不住问道：
“看你们身体结实、思想淳朴，是当兵的好苗子啊。到部队之后不用怎么训练就是合格的士兵，上官肯定也非常喜欢。
车夫大哥怎么没想着去参军呢？没准还能搏一份军功，光宗耀祖。”
车夫微微偏头，瞥了一眼坐在车上的莫凡，然后摇头说道：
“当兵是万万不可能的。
先生也知晓，日本人来势汹汹，已经占了大半个华北，北平、天津这些大城市都丢了。军队根本就打不过人家，一退再退。
就拿闸北和虹口来说吧，我听周围的同行讲，国军弟兄们连续多日攻击日本人占领的街道，但一直没能打下来。
尸体一车接一车的拉往后方，当兵的命还没有乞丐值钱。
我虽只是拉车跑腿的，但是每个月也能赚些袁大头，勉强养活家里的婆娘和三个娃。
先生说的也没错，当兵搏军功光宗耀祖是有可能，可是更有可能直接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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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爹生娘养的，每个人的命都金贵着呢。
再说了，如果我死了家里的婆娘和娃娃怎么办，他们没办法讨生活，怕是只能流浪街头当乞丐。”
莫凡身体靠在车上，脸色稍稍有些难看。
车夫继续说道：
“我现在这个营生虽然上不得台面，但是咱凭力气赚钱，不偷不抢，挣的钱干干净净，心理也没有啥子担心害怕的事情。
最主要的是图个安稳，当兵那样的事情万万不敢想。
再拉几年的车，辛苦一些，存点钱，供孩儿们上学，我老朱家也许也有改变命运的机会。
先生，您觉得我说的没错吧？人只要吃苦耐劳，总能养活一家老小。”
莫凡平淡的嗯了一声，目光从车夫的头顶掠过，看向了前方的十里洋场，心情略微有些沉重。
不能说这个车夫说的话是错误的，只是……唉……
低头想了片刻之后，莫凡依旧不死心，又问道：
“日本人已经占了大半个华北，上海眼看也要保不住。如果人人都不愿意当兵，最后这个国家就要被日本人占了去。
每一个中国人都是亡国奴，对得起老祖宗和这几千年的文明吗？”
车夫并没有感受到莫凡的情绪，他脚步轻快，摇着头道：
“咱老朱家过去是给大户人家种地的，祖宗头上也没啥荣耀的事情。来到这大上海谋生，日子反倒好了一些。
打日本是官老爷操心的事情，和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没有任何关系。
就算日本人占了上海，他们出门也要坐车，饿了也要吃饭，不可能对我一个拉车跑腿的小老百姓下手。
要继续拉车，继续过日子。
真正害怕的应该是那些趾高气昂的老爷，呵呵，他们平日里从不低头看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现在一个个慌得像是那热锅上的蚂蚁。
咱老朱还等着看他们的笑话哩。”
莫凡彻底的哑口无言了，车夫的思想根深蒂固。
从他最后说出的这几句话上看，车夫对有钱人和地主的憎恨比对小鬼子还要严重。
也不奇怪，有钱人和地主是最直接的压迫阶级，而日本人很遥远。
已经到了南京路，前方的张忠诚缓缓停了下来。
几个车夫等着张忠诚，结账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看了后方的青帮弟兄一眼。
莫凡不再去看车夫，他背着手，深邃的目光看向前方的十里洋场。
第81章 南京路
“营长，这里就是整个上海滩最繁华热闹的所在了。”
张忠诚感觉营长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了，急忙开口介绍前方的十里洋场。
诺沃特尼上校第一次来上海的时候，也被东方巴黎的繁华所震惊，他实在想象不到，在中国这样的农业国家竟有如此纸醉金迷之地。
正式就任之前他在上海流连了一个星期的时间，但依旧觉得意犹未尽，此刻看着前方灯火璀璨的南京路，眼神中充满向往和期待。
梁立民一直在上海工作，这些景象早就看得腻了，只是陪在莫凡身边，留意少爷的心情和动作。
楞娃是罗老爹在打仗的路上捡来的，在军队里慢慢长大，从来没有见过外面的花花世界。
此时此刻，看着前方璀璨耀眼的霓虹灯光，他震惊得目瞪口呆，喉头微微耸动，不停的吞咽唾液。
街面上人来人往，有衣着光鲜之人，也有普通的劳苦大众。
灯火璀璨之处，甚至有一些摩肩接踵。
由于虹口和闸北的战火，很多老百姓选择进入租界避难，但他们没有亲人可以投奔，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工作，只能拖家带口的躺在马路上。
巡捕房的人正在用棍棒驱赶街上的难民，行人见状纷纷嫌弃的躲开。
灯火虽然璀璨，但是没有一盏属于难民。
北方的世界隐隐传来沉闷的轰隆隆爆炸声，行人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神色自若地吃喝玩乐。
因为有青帮弟子的随行保护，一些小偷和地痞自觉的躲开。
“大新百货。”
莫凡正在抬头仰望一幢10层高楼，周围的霓虹灯光映在大楼的玻璃上，反射的光芒令人目眩神迷。
众多穿着鲜亮的人说说笑笑的走入高楼，从楼内出来的人会不由自主的昂首挺胸，似乎感觉高人一等。
莫凡没想到在这个时代的上海就有如此繁华的百货大楼，十里洋场名不虚传。
心中感叹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个讨好的声音。
“少爷需要向导吗，小的熟悉上海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家公司。少爷若想要结识达官显贵，小的也可以帮忙。”
声音谄媚，说的是地地道道的中国话，带着一丝上海本地的腔调。
莫凡回过头来却发现一个西方面孔的少年正在不断的对自己鞠躬。
他的眉头才微微蹙起来，身边一个黑影快步上前，抬脚猛踢过去，少年人翻了个跟头，又很快爬起来。
张忠诚指着少年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