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亮祖闻言顿时炸毛,被鲁锦打败无所谓,打仗当然会有输赢,会有死伤,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输就输了,大不了一死,但那天被绑着拉到庐州城下社死的场景,被数千人围观的场景,却让他比死了还难受!
因此张焕一说起这个,他顿时就破防了。
朱亮祖上去一把揪住张焕的领子把他薅到跟前,周围士卒一惊,纷纷抽刀出鞘,搭箭上弦,将朱亮祖围在了中间,然而朱亮祖却不管不顾,继续开骂。
“入你娘,那鲁锦计谋用的精妙绝伦,把咱算计的死死的,俺输了也服气,你他娘的张焕算个什么东西?
“左君弼活着的时候,你不过是个挂百户职的副将,连给咱提鞋都不配,现在投了鲁锦你就抖起来了,居然还数落俺,你也配?呸!”
“你娘的,放手,信不信老子让人砍死你,再不放手你全家一个也别想活!”
张焕被当众像提小鸡一样提了起来,本欲挣脱,却发现朱亮祖这厮力气极大,自己竟然挣脱不了,被那么多人围观,他也很是没面子,当即就反威胁道。
“老子今天豁出这条命去,也要揍死你信不信?”朱亮祖闻言更怒,挥起沙包大的拳头就要招呼上去。
结果还不等他命中张焕的面门,侧面就飞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张焕也被拉扯着倒在地上。
赵庸本来还在看戏,两个败军之将互相埋怨斗嘴,多有意思啊,直到两人将要打起来,他这才出面制止。
看戏是看戏,但打六安的正事还是要办的,于是当即说道。
“住手,吵什么吵,都是败军之将,有什么好争的,你们再能耐还能有俺家元帅厉害?”
赵庸一说话,两人顿时不吭声了,哼了一声放开对方,这才双双爬起来。
赵庸又对两人说道,“朱亮祖,你给我老实点,还要不要你家眷了,想要家眷活命,一会就给咱叫开城门,好好配合招降俘虏。
“俺家元帅和你无冤无仇,并不想杀你家眷,你别逼咱动手。
“张千户初入军中,还未立功,这次你俩一个立功,一个得了家眷,好好配合,两全其美的事,吵什么吵,大庭广众的,岂不伤了和气让人笑话。”
两人闻言一阵无语,赵庸这小子是真不会说话,他张焕和朱亮祖有什么和气可讲的。
朱亮祖闻言顿时问道,“帮你们诈开城门,你家元帅真肯还我家眷?”
赵庸挑了挑眉反问道,“不然呢,杀你家眷对俺家大帅有甚好处?反而污了他名声,叫人以为俺家元帅非守信之人。
“不过你少跟俺耍滑头,不止要诈开城门,还要帮忙招降你那些兵,俺家元帅不愿枉造杀戮,你要是不让他们投降,那俺们只能将他们杀光了。
“那些可都是你同乡的部曲,你也不想他们死光吧?”
“哼,希望你们说到做到。”朱亮祖这才傲娇的答应下来。
没过多久,一行几百人就来到了六安城下。
朱亮祖带主力出城作战,六安城内戒严,这几天的防守还是很严密的,城头随时有人巡逻值班。
城上守卒看到突然有数百支火把来到城下,顿时一惊,当即向城下喊道。
“来者何人?”
“快开门!咱是你家大帅朱亮祖!”朱亮祖顿时没好气地喊道。
城上守军闻言立刻乱作一团,片刻就有一名百户探出头来,“真是大帅?怎就剩这数百人了?还不快快去开门?!”
那百户一路小跑着下了城墙,待城门打开,立刻迎了出来,来到朱亮祖身边,朱亮祖愤愤不平地怒哼一声。
“哼,咋就剩这些人?因为咱败了呗。”
“败了?大帅如此勇武,怎会败了呢.”那百户顿时一阵失神不解道。
“因为那群红巾压根就没打算打庐州城,人家围庐州是假,引俺去救援才是真,俺半路不慎重了他们埋伏,幸得有武艺在身,这才拼死带着残兵杀出一条路来。”朱亮祖一边给那百户解释,一边领着众人往城里走。
待近百人入城后,身旁的张焕突然发难,挥刀就砍死一名守门士卒,口中顿时大喝一声,“夺门!”
随即便见这五六百垂头丧气的乱军,突然精神焕发,一手持火把,一手持钢刀,杀向身旁没有火把的守军,迅速占领城门各处。
夜间突袭,衣裳根本分不清样式,只有以手持火把这种方式才能区分敌我了.
那来迎接朱亮祖的百户一惊,刚想拔刀扭头去看,结果身旁突然伸出一只大手按住他的肩膀,随即便听到朱亮祖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别动,快让守城士卒放下兵器,速速投降,不然大夥性命不保!”
百户闻言都傻了,一副震惊加不解的眼神看向朱亮祖。
朱亮祖顿时一阵苦笑,“俺中了他们的埋伏,全军覆没,他们还绑了俺的家眷,若俺今天不帮他们破城,阖家必然全部惨死。
“城门已失,六安守不住了,降了吧,是俺对不住你们,唉”
一声叹息,伴随着朱亮祖和那些军官的招降之声,六安仅剩的两千守军迅速放弃抵抗。
赵庸在夺门的第一时间就冲上城头,打开鲁锦借给他的手电筒,冲天的光柱瞬间照亮天空,下一刻,俞廷玉就带着主力从黑暗的夜色中冲了出来,数千大军鱼贯进入城内。
至正十一年,九月十一日,夜,六安城破!
朱亮祖红着眼睛,这数千兵卒可都是自己从家乡一个个挑出来的,如今却又是自己亲自背叛出卖了他们,骗开了城门,心中愧疚之情难以言说,此时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赶紧藏起来。
甚至自刎于城下也可,但他不能,因为他还有家人。
见到俞廷玉带队冲进来,迅速控制整个六安,红巾将士们各个喜气洋洋的收押俘虏,朱亮祖顿时拦在他面前,“俺的家眷呢?”
俞廷玉举起火把凑到近前,细看之下居然忍不住玩味的露出微笑,朱亮祖这个绝世猛男,此时此刻,居然愧疚的哭了.
“什么家眷?”俞廷玉故意逗他道。
朱亮祖闻言顿时流着泪怒吼,一伸手,便想抓住俞廷玉,“你们敢言而无信?!”
俞廷玉一挥手,手中刀鞘轻易将他打开,这才哼了一声说道。
“哼,找家眷?你的家眷自然在你家中,自己回城外家中去找吧。”
朱亮祖半信半疑的看了俞廷玉一眼,见他一副正气凛然,毫不心虚的表情,这才不再纠缠,抢过一匹马就飞奔回城外村子的祖宅里。
结果到了家门,却发现俞通源居然带着军队守在这里。
朱亮祖又惊疑道,“俺的家眷呢?”
俞通源撇撇嘴,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在你家院子里。”
“爹,你回来了,爹你没事吧,坏人,快放了俺爹。”
随即便见家门打开,朱亮祖的爹娘妻子都好端端的出现在门口,他的长子朱暹更是对俞通源他们骂道。
朱亮祖见到家眷都在,顿时松了口气,随即又不解的看向俞通源,问道。
“既已放了俺家眷,为何你们还不走?还想让俺请你进去吃酒吗?”
俞通源顿时不屑道。
“你以为俺想过来给你看门?那是俺家元帅亲自交代的!
“你朱亮祖往日给鞑子当鹰犬,欺压百姓,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不知有多少百姓想生啖汝肉,便是放了你家眷,也要先帮你看着些,以免被群情激愤的百姓,生吞活剥了你全家,以为快事。
“若真如此,岂非让俺家元帅失了信誉?
“既然你已回家与家眷相见,那俺就走了,俺家元帅可没有食言!”
言罢直接带着一队士卒离去,连进去喝口水都没有。
鲁锦,又是鲁锦!
朱亮祖闻言愣在原地,看向那些刚刚离开的红巾士卒,士卒眼中都是不甘的怨愤之色,原来自己帮蒙古人卖命这么招人恨吗?
可他们明明是朝廷正统啊!造反的明明是红巾贼!
俺朱亮祖起义兵,剿贼寇,护一方百姓,难道还做错了?
“爹,孩儿不孝,让你和娘受惊了。”朱亮祖当即跪下给爹娘磕头认错,却突然听朱老太公说道。
“儿啊,要不你去投那鲁元帅的义军吧。”
朱亮祖流着泪,抬起头来看向父亲,露出一副不解和迷茫的神色。
朱老太公这才说道。
“为父那日也听了你们说的话,咱觉得那鲁元帅说的有道理,若是国朝之初,天下大治,自不会有人造反。
“可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如今昏君权臣当道,开河变钞激起民变,惹得红巾半宇内,朝廷剿无可剿,仍在发钞敛财,丝毫不顾百姓死活,已无半点朝廷的做派,更像是一伙贪婪无度的马贼。
“如今之情形,真如那鲁元帅所说,和前宋亡国之象一般无二,米价腾贵,百姓民不聊生,这天下怕是真的要变了。”
朱亮祖闻言微蹙着眉,一阵沉默。
于是又听朱老太公说道。
“那鲁元帅口称大义,心怀壮志,不仅会打仗,还善用计谋,对天下大势的剖析入木三分,更是一语道清了那昏君与权臣的关系,仅凭朝廷之手,这半宇内的红巾只怕还真剿不完了。
“若红巾不灭,则天下必然生变,既如此,何不早做打算?
“那鲁元帅胸有丘壑,是有大志之人,如今又占了庐州、六安二府,连战连捷,势如破竹,未尝不可成事。
“而他对你又颇为欣赏,有招揽之意,何不早早投去?
“为父知你愧疚出卖守城部曲之事,既如此,何不带着他们继续打拼,给他们也挣个好前程?”
见朱亮祖还是一副没反应的样子,朱老头略微不快的说道。
“如今他招揽你,你不去,若他将来真得了势,岂还有我一家翻身之日?你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儿孙考虑吧?
“再说他如今占了六安,便是他不与你一般计较,可他手下那些官吏又是否会擅自揣摩上意,对咱家不利呢?
“你只有去投了他,立了功,才能保住咱家,也给你自己争个前程,不然你便想窝在家中,老死田间吗?
“你自幼便好舞刀弄棒,学了这一身本事,就这样自暴自弃了吗?”
朱亮祖闻言终于出声。
“可他那是个什么元帅?爹,你不清楚,巢湖水师乱着呢,俺这两日听那些红巾士卒说,这鲁锦不过才来半个多月,之前他们可都是那弥勒教妖人赵普胜的麾下。
“鲁锦那个元帅,赵普胜可不认,湖广的那些弥勒教红巾更不会认,那俺过去到底是投的是谁?难道是投弥勒教吗?”
朱老头闻言顿时气得用手指连连戳向朱亮祖的头。
“糊涂!你那日败得还不够惨吗?居然还敢小觑于他,以那人的智慧和权谋,你都能想到的事情,他会想不到,他会没办法?”
朱亮祖闻言一愣,对啊,想起那日鲁锦对他的设计和复盘,朱亮祖就忍不住暗暗打了个哆嗦,被这样一个老阴逼算计,赵普胜还能活上几天?
只怕十个手指头都数不完吧?
“是,俺知道了。”
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朱亮祖这才答应下来。
今天二合一,写朱亮祖,要么不收,要是收了就决不让他反叛,这两章写他心理历程的变化,今天没了
(本章完)
第45章 用技术换军粮(求追读)
九月初十那天,鲁锦刚会见了工匠,趁机来了次工农业大摸底,了解这个时代的工农业水平,才好制定相应政策。
九月十一,就在俞廷玉攻克六安这天,鲁锦也让包衡把城中的四家粮商叫了过来,亲自跟他们斗法!
合肥地区历史上一直是农业重镇,产粮颇丰,不仅能粮食自给,还能对外输出,每次周围赈灾,都是合肥在出粮。
北宋时这里传入占城稻,当时庐州的水稻就已经能一年两熟了,亩产更是高达320斤上下。
庐州本地的饮食习惯,原本是以吃大米为主。
但是随着南宋小冰河,以及衣冠南渡,这里又迁来大量的北方人,带来了种麦和粟的习惯,两季稻也因为气候变冷的缘故,变成了水稻和油菜轮作,这习惯一直到了元朝。